石榴裙下 第322节
简达走了。关漫将饭蒸上蒸笼,回头抹灶台时,看见冬灰站在门口,
关漫直起身,眼里的伤心都不想掩,“都听到了?”
冬灰边卷着袖子走过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抹布,“我来吧,你有事,先去处理。”
关漫从后面抱住她,“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他,”
冬灰抹着灶台,摇摇头,“关漫,”停下来,两手撑着灶台边,头稍侧向他却也没直接看他,只注视着侧边一个点,“这是他的选择,我们都该尊重。就像当初,小步是不是见难,只有你冲上去为他扛,我们也都听到了,你父亲那样劝他回头……大事上我也不懂,可有些道理我明白,自己选择的,自己扛,应该的。”
尽管这是小冬灰首次在他的跟前直接展现无情,关漫却只觉倍感窝心!
听听冬灰的一字一句吧,
她介意的并非声咽对她的态度,她看不上的,始终是声咽在小步危难时、在他父亲那样苦口婆心规劝下,所展现的冷漠与执迷不悟,这才是叫她心凉的根本……
关漫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低头亲了下她的额角,“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儿再住一晚,还是一会儿也直接回学校。”
“回宫,我一会儿会叫章叔叔来接我。你放心先走吧。”
“嗯。”
关漫紧抱了会儿她才松手离开,
心里在冬灰这头只会越来越暖烘,他知道冬灰这会儿想赶回宫为什么,打击沉重的是六哥,可谁又真心明白,难道父亲不心痛么。冬灰不放心的,是父亲……
关漫走后,冬灰给章程礼打过电话后就一直在厨房忙活,
她手机翻出粉蒸肉的方法,一步步学着做,
五花肉300g、甜豌豆100g、红薯1个、大米30g、糯米100g、花椒10粒、八角1枚、肉桂粉1茶匙、丁香2枚、甜面酱1汤匙、郫县豆瓣酱1汤匙、绍兴黄酒2汤匙、老抽1茶匙、白砂糖2茶匙、白胡椒粉1小撮……全准备好,
五花肉切成厚0.3cm的大片,加入绍兴黄酒、老抽、甜面酱、郫县豆瓣酱、白胡椒粉和白砂糖抓匀,腌渍30分钟,
再把大米、糯米和所有香料放入干净无油的炒锅,用小火焙,一边加热一边翻炒,直至米粒变成金棕色,摊平晾凉后拣出香料,把米放入食品处理机打成小米状备用,
蒸笼中垫上事先浸泡回软的干荷叶,红薯去皮,切成1cm粗细的粗条,铺在荷叶上,然后放上甜豌豆,
把腌好的肉裹上一层米粉码放在豌豆上,然后把腌肉剩余的汤汁一并浇在肉上,
蒸锅上汽后,盖好蒸笼放入蒸锅大火蒸40分钟,
蒸的时候。冬灰两手叉腰站在一旁,一直发着呆,早已香气四溢,也没见她有任何兴奋之色,
直至章程礼走进来。“喔,好香啊!”
冬灰回头,
这才露出笑容,“香吧,一会儿咱们趁热带回去一起吃。”
“好。”
章程礼走过来。歪头看着她,“都知道了?”她一人呆在这里,关漫肯定不放心,跟章程礼也通过话,
冬灰注视着蒸笼。点点头。看了看钟,可以关火了,她要上前,章程礼卷袖子,“我来吧,”冬灰也没推辞,给他打下手,边问,“他还好吧,今儿肯定又受刺激了。”
章程礼听她的把蒸笼端到水池边。“伤心肯定是有的,可至少声咽这回是真悔悟了,回去宽宽他的心,再不能劳神说晚上也休息不好了,你知道,他血压肯定还是有点问题……”
“我知道。”小冬灰默默听着,默默做着事。章程礼心里还不是想,幸亏元首身边还有这么个小棉袄,看看,他才刚想是不是把冬灰接回来。冬灰自己就打电话来……
回来时,见元首还在灯下看文件,冬灰也没去打搅他,只不过走到那边小茶几边,坐下,打开她端进来的暖饭包儿,
一揭开盖儿啊,立即香气四溢,热喷喷的,
元首看过来。
就见小冬灰坐那儿,一手还拿着揭开的盖儿,微撅着嘴看他,“这么香都把你勾不过来,”
元首瞬间就似放松了下来,取下眼镜,手撑着揉了揉眉心,“那儿好玩么,”
冬灰放下盖儿跑过来,两手抱着他的手臂直拽。“先来尝尝,我做的呢,搞了个把小时,你边吃我边跟你说那里怎么好玩儿……”
元首愣是被她拽过来,
坐下,
冬灰像个称职的小侍女,用小兰花碗给他盛了一块排骨,碗和筷一起递给他,
元首接过来尝了一口,
挺不错呢,
扭头笑着看她,“真第一次做?”
冬灰嗔他一眼,从外套荷包里掏出手机,翻到菜谱那一页,“喏喏,现学现卖,不信你问章叔叔,他去的时候,蒸笼还在火上呢。”
元首吃了两块,也不吝夸奖。“好姑娘。”
冬灰歪头靠向他肩头,“既然是好姑娘,是不是得听我一句劝呢,今天晚上就不看文件了,一会儿陪我出去散散步,然后回来我们下盘棋就休息,睡前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听你都得说好听……”
一直站在门口的章程礼这才放心走开,
哎,这要不是冬灰回来,一晚上,元首肯定又得在灯下熬过去。他心里苦,原来又没有人分担,唯有繁重的事务来武装内心了。以前年轻,或许这样无碍。可如今,到底年岁不饶人,自上次那样忽然晕倒,确实得倍加注意了……
冬灰回到宫里,
这边,关漫也坐在六哥家的客厅里,
六哥在厨房问他,“面里搁点辣椒么,”
“哦,好。”
关漫应道,只觉心里极酸楚无比。
☆、4.177
关漫手里拿着,却迟迟没有动筷,看他六哥挑起一口清汤面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六哥,非要这样么,”关漫说的眼睛都红了,
声咽没抬头看他,“嗯”了一声,
关漫低下头也慢慢往嘴里挑面,听见六哥拿着筷子说。“关漫,你一直和冬灰在一起是吧。”
关漫嘴里嚼着面也没抬头,“嗯。”他知道瞒不住六哥的,
声咽轻轻点头,“是的,只有你最适合她,那就好好珍惜她,你比我有福气。”
“六哥……”关漫看着碗,眼睛湿润。这不是生离死别,却比生离死别还叫人难受,
声咽慢慢放下筷子,眼睛看向那边窗外,
“你知道冬灰为什么喜欢黏着我,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很喜欢亲我眼角下这个胎记,”说着,抬起手搁在桌沿摩挲着自己眼下的红印儿,“我那时候就老想,这到底有什么特别呢,后来。有次我去党史资料馆检查工作,他们把所有大将授衔时的彩照拿出来整理,我这才看清,原来,蒋仲敏的眼角下也有这么一个印儿……”
关漫猛地抬头,“六哥!不是这样的!冬灰对你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声咽轻轻点头,“我知道,她是个心很软的孩子,就算有这样的起因,久了久了,肯定有感情。她给我打电话来,每次都说好多话,我只应两声,她也乖,挂了电话,挂前总说,声咽,我好想你……关漫,你知道么,我心里其实也在说,冬灰,我也想你。可是,一有这个思念的念头,我就觉着像犯了好大的罪,就会觉得自己放纵到害怕的地步……”声咽已经泪流满面了。像他这样的男人,估计也就到了这种彻底看得到结果的时候,才会如此袒露自己吧,是一种释放,也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正视自己……
“之后,是我放弃了她,我选择了放弃她,所以,这时候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了,”声咽又抬手轻轻抹着自己眼下的泪,“关漫,我不是有宿命观,只是这还是跟个人的性格有关,你比如说小步,六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眼见着小步迷恋着冬灰为了私利还非得拆散他们,你也知道,冬灰这孩子很有个性,对人,其实她眼里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能入得了她心的,一定在某方面有她认定的‘强’,首先,她欣赏他,说不好听。得拿得住她。小步,着实还是太单纯了,往后走,冬灰本就养在高处,小步要愈迷愈深。加之他那莽撞的心性,出事也是迟早。要冬灰心里有他,小步还算值得,问题是,关漫。你心里也清楚,冬灰这一直心里对小步是那样的感情么,只怕真到小步无可自拔的时候,连累了冬灰也……这是从冬灰这方面说,再从局面上说。小步着实不适合长呆在京城,就算父亲有偏爱护得着他一时,能护得了一世?这几年来,我不是没有着意培养他,也指望着养好他的性儿,不说一定得有多少城府谋略,至少,处事谨慎,且思且行,可是。你也看到了……”声咽撑着额头轻轻摇了摇,“也许我确实悲观了点,我只是担心我如果不济了,小步得蒋仲敏这层关系护佑着,还能给他继续成长的时间……”
“六哥,”关漫也放下筷子,两手交握放在了自己身前桌上,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你着实是一片良苦用心,但是。还是忽略了人的情感对他们成长的作用。你看窄了冬灰,她虽然很难入心,那是因为她的家世出身造成了她对人防备心重,看着和善,其实不易亲近。可是冬灰毕竟心善,甚至可说,她有一份大爱,你对她好,她会用百倍回报。冬灰是捂得热的,只要有耐心。只要真诚。她眼里是揉不下一点沙子,可那有时甚至都不关乎她自己,冬灰心里有杆秤,她知道她能包容的下什么……六哥,你也看浅了小步,虽说他确实一直不见长进,着实也是父亲、我们给了他太少的挫折去磨砺他。小步有他的韧性,他也不缺少见识,单纯的个性对某些事情有时候也未尝是我们能够敏感洞悉到的,你看看这些年。咱们经历的暗潮汹涌也不少了,总怕他出大事,可临了儿,每次小步都还能抽身自保……这次,在内蒙,我估摸着,除了小步对冬灰的感情造成了他对蒋嫚的‘过分用心’,难免,也有四哥的助力,这确实是他短板的一面,但是我也相信,吃一堑长一智,小步会迅速成长起来,有他的一面担当。所以,六哥,你真不必再有这大的心里负担,再为你自己活活吧,”关漫握住了他六哥的手腕,重重的,“哪怕你要去找平和、宁静。也是为你自己,是你真正想过这样的日子,不为任何人!”
声咽手覆上弟弟的手背,拍拍,又拍拍,一时,真是有万千的言语无法出口,
父亲说的没错,
此生,他有这两个对他真心相待的弟弟,福气,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
“关漫,我知道你为了冬灰估计现在也想好了一切,对你,别的。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你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六哥只惟愿冬灰一直都好好儿的,这样,你也会好好儿,不会……”
声咽也握住了弟弟的手背,
他话没有说完,
可是他心里明白,
关漫以前没有弱点,
现在,
冬灰是他的全部,
万一冬灰有个三长两短,声咽知道,关漫的决绝会不容他自己独活……
这对兄弟如此促膝交心,心中虽然伤感,但是,毕竟,当话儿都说开了,反倒有了更放松的豁达,更亲暖的人情味,
咱们不把全部的功劳都给小冬灰,但至少,她也贡献了她一小部分“粘合剂”作用,
想想当初,这货初来京城,想着还是奔他老萧家作乱而去,
这会儿阴错阳差,面上看,老萧家人离身孤,可,大部分人心都在变暖变得接人气儿是不争的事实吧,这也未尝不是她功德一桩啊……
☆、4.178
“关漫!”
关漫回头,见五哥笑着快走几步过来,
关漫浅笑“五哥,”
碎子环上他的肩头,两人并肩而行,“跟你讨个好东西,有真品,我买,考工坊的,我也一分不少算给你。”
关漫还是那么浅笑着,不紧不慢,“五哥这说的哪里话,只要我这儿有,你尽拿去玩儿就是。”
碎子扭头看着他,眼里都是真诚。“关漫,五哥以前有些事是瞧偏颇了,你别介意,今后有什么需要,像你说的。只要我这儿有的,也一定不吝着。”
关漫只是淡淡笑着,没接这话儿。
如今,六哥出家,小步远在内蒙,看似,他们这条线是彻底垮了,倒显得他这个老七孤孤形影孑立,来可怜他了……关漫心里冷笑,真还犯不着这样。本就不是一根绳儿上拴着的蚂蚱,再怎么套近乎,也吃不到一锅里去……
碎子心里倒是在叹气。声咽这件事上,碎子心里的愧意是抹不去了。他也知道间隙已深,真要挨近关漫,关漫一时也决计接受不了的,碎子只能想,我竭尽所能吧,不能再叫关漫也出了差错,下边儿,就这么个弟弟了……
“什么好东西,说说,”关漫还是引野棉花上说,
碎子也面上放轻松,
“‘宝腾’,你该听说过吧。”
“乾隆爷那把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