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娅失态

  这是一场硬仗, 对任乔来说的重要程度, 并不亚于击溃明渊那一次。她根基太浅, 每一步都是险棋, 还必须全部赢得漂漂亮亮。她这边忙得昏天黑地, 凌清悠悠哉哉地喊她回唐家吃饭。
  唐家别墅, 凌清身着一件墨绿色拖地长裙, 款式修身,衬出身材的曲线美。后面是露背款式,性感十足。因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又兼备优雅。
  她摆弄着眼前的插花,是一个倾斜的三角形,最底层的木色深重有力, 中间的草色清新自然, 上方错落的花色艳丽而不炫目,层次感分明, 看来赏心悦目。
  “后天要去周家赴宴, 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她用的是通知的语气, 而不是商量, “你们生在唐家, 享受着唐家的家世为你们带来的荣誉和便利, 通过联谊巩固家族的地位,是你们应尽的义务。”
  周云青从没邀请过女人去他家赴宴,这代表着周唐两家联姻的可能性, 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唐娅的脸色变了几变, 试探性地开口:“嘉荷和somuns新一季的合作,正在紧张的筹备,我忙得抽不出时间。”
  凌清修剪着手里的雏菊,花色淡雅而烂漫:“我只是传达你爸的意思,你现在和我说忙,还不如后天直接用生病的借口不去呢。周云青人有多傲你也知道,为了促成这次宴会,你爸付出了什么不用我多说。如果你觉得,你和somuns谈下的合作,能够平息你爸的怒火,大可以不来。”
  说完话,凌清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挥挥手就让她们离开了。唐天阳把这件事交给凌清来做,原本是想着她们都是女人,聊起婚姻大事会更有共同语言,比他和女儿谈得容易一些。他绝对不会想到,凌清会直接扯下婚姻这块遮羞布,把背后的利益交换赤|裸裸地摆出来——可这就是凌清。
  唐娅的房间在任乔对面,任乔刚一回到那间冒着粉色泡泡的卧室,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砰砰磅磅的重物掉落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和玻璃制品清脆的碎裂声,持续了很久。
  声音停息后,任乔锁好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眼前的唐娅,精致的妆容开始花掉,随便扎着一个高马尾,衣裙上还能看到玻璃碎片划破的痕迹。
  她一手抓着头皮,另一只手指着任乔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久了,和周云青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
  任乔冷冷地看她撒泼:“凌清给你压力,你就来找我发泄怒火,把我当你的垃圾桶?”
  没料到任乔会反唇相讥,唐娅极力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再次引爆,她高高扬起手掌,就要打在任乔脸上。冷不丁冲出一道银白色的影子,把她撞翻在地。
  那是一个面容美得像妖精一样的男孩,肌肤晶莹好似白玉,流动光辉。他美得妖孽,气质却冷然,眉目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桀骜。他右手成爪,攻来的那一瞬间,唐娅恍惚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主宰着自然的神灵,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阿承,住手!”任乔急忙喊道。虽然外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周身围绕着浓郁的煞气,任乔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谢承铭。她能看出来,他的实力又精进了。这一爪落下,恐怕能把唐娅的心脏直接掏出来。
  谢承铭喉咙里发出不情愿的声音,一脚把唐娅踹出门,像树懒那样挂在任乔身上,脑袋在她柔软的胸前来回蹭着。
  即便他没有用力,唐娅还是被踢到墙边,咳出一口血。五脏六腑疼得好似移位,她简直要发疯了:“任乔,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要你爸妈的命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她气得连姐姐都不叫了,她打心眼里不认可任乔是唐家的女儿,喊的并非唐姝,而是任乔。
  任乔揉了揉谢承铭的脑袋,“阿承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看见你要打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唐娅,你总是拿爸妈威胁我,但你也该知道,我想要你的命有多简单。你应该庆幸把我爸妈照顾的好好的,否则……”
  她一步、一步走向唐娅,高跟鞋踩过大理石面,一袭黑衣,衬得她表情妖异:“我爸妈少一根毫毛,你就做好拿命来抵的准备吧!”
  任乔抱着谢承铭离开,少年身形纤细,蜷在她的怀里,像是一只猫儿。那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娅,唐娅浑身犯寒,刚刚受伤的部位,针扎一样的疼着。
  任乔的门关上了,空荡荡的走道里,唐娅抱着双膝,盯着彩绘天花板发呆。唐家是欧式建筑,天花板上是神创世的宗教画。唐娅自问,神爱世人吗?或许她是被神所抛弃的。
  她快要被逼疯了!
  唐家别墅这座精美的建筑,此时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只要一想到母亲的结局,她就想远远地逃开,然而从小受到的来自父亲的铁血教育,又让她无法容忍自己这种懦弱的想法。
  其实她注意到周云青的时间,比很多商场老狐狸要更早。他有太多方面吸引着她,他有惊人的商业天资,平日里不苟言笑,不近女色,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隐约觉得,他是她会爱上的那个人。
  正因为这样,她才绝对不能接近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政治婚姻。和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在没有爱的前提下同床共枕、朝夕相处,那是在步母亲的后尘!
  如果她的联姻对象是表哥那样的蠢材多好啊,那么她就能冷情冷性,把婚姻当做事业去经营,只看利益。显然,这不可能,唐天阳只会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而周云青是这一代人里,最优秀的那一个。他费尽心机培养出的女儿,当然要给他最大的帮助。
  不,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不管对象是谁,她绝对不能接受政治联姻!这是她曾经给自己的誓言,也是支撑她走到这一步的动力。她要向唐天阳证明,错的人是他——明雪的死,他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唐娅眼里的迷惘逐渐散开,清亮如初,扶着墙边慢慢站起来,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看伤,清了清嗓子,对着任乔的方向说:“姐姐,我们何必闹到这个份上?用你爸妈来换我的命,对你来说并不值得。我们合则两利,只要你能拿下周云青,我就放了你爸妈。”
  “你别再作妖就好。”任乔的回应淡淡的,她在拖延时间,没有找到爸妈之前,只能先稳住唐娅。
  先前躲在一旁围观的唐绍世,从唐娅身边走过,模样粉雕玉琢,说出的风凉话却像刀子那么扎人:“好姐姐,我还真希望你就这么一蹶不振。”
  “只有废物,才会把自己取胜的希望,建立在等着敌人犯错的基础上。”唐娅身形踉跄,手上还有咳出的血迹,声音却很稳,吐字清晰,反讽唐绍世。
  另一边,任乔检查着谢承铭的身体:“你居然筑基了?从练气一层,直接一步筑基?”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谢承铭身体的变化了。先前在角斗场,为了逼出他身体的潜能,他每日都要被迫浸泡在毒素中,才会浑身青黑;筑基以后,重塑肉身,排出那些杂质,肤色自然变得晶莹透明。
  让任乔震惊的是,供无极世界运转的,到底是多么庞大的能量源?才能让一个先天道体一步筑基!
  手机铃声响起,传来方然焦急的声音:“大乔,你家小狼狗不见了!我刚才出去买吃的,回来就发现营养舱空了。”
  “别担心,他在我这里。”
  这下方然不急了,换成纳闷:“我记得你在唐家别墅啊,他又没去过,怎么找过去的?狗鼻子啊!中间差着十几公里呢,闻着你的味就去了?”
  她说话总能把任乔逗笑,筑基后,谢承铭的各方面能力得到进一步提升,原本就厉害的嗅觉,如今更是令人吃惊。想到这里,任乔还有点小嫉妒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她修炼了十五年,连练气一层都没有呢……
  星灿股东大会那天,天气并不算好,一早上就灰蒙蒙的,阴云低低地压着大厦。任乔来得很早,等在会议室里。她穿着一袭v领无袖连衣裙,印花拼接款式,盘起发髻,露出优美的天鹅颈,搭配黑色高跟鞋和金色手包,自信而大气。
  椭圆形的会议桌,任乔坐在一边,低着头看资料默记。虽然她早就背了几十遍,烂熟于心,不管多么刁钻的问题,都确保能够答出。可时间离得越近,她就越是紧张,只能通过机械的默记,来缓解情绪。
  第二个进来的人是周云青,一身银灰色套装,六粒双排扣戗驳领,羊毛和马海毛混纺的材质,搭配一双牛津鞋,成熟而稳重。见到任乔后,他礼貌地向她问好,说了一声早。
  任乔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虽然早就知道这次股东大会避不开周云青,也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到。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她尴尬地点点头,把资料翻到下一页。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周云青正好在她对面落座,任乔总觉得他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很不舒服。正好门外有人叫她,她快步走了出去。
  会议室门口,厉鸣和她擦肩而过,吹了个口哨:“恶毒女人,没脸和我老大待在一个房间了吧!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这个厉鸣,任乔不理他,他还越蹦达越来劲了。任乔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当年的事,周云青想找我算账,尽管来。可你这个外人,连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叽叽歪歪个什么劲?”说完,随手把厉鸣扔到一边,离开了。
  周云青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意。
  厉鸣色厉内荏,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我今晚就去健身房,每天一百次杠铃卧推,非要把胸肌练出来不可!下次给你好看。”上次他想泼任乔红酒,就被制裁了,这次又是!可恶,妖女不就是仗着身手好吗?
  “随时恭候。”任乔没有回头,挥挥手走远。其实这样也好,厉鸣把对她的不满发泄到明面上,总比书里那样,表面和任乔交好,实则是为了骗她染上毒瘾,容易应付多了。她不怕明刀明枪,最怕暗箭伤人。
  叫任乔出来的人是赵锦年,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双眼发黑,明显睡眠不足。他递给任乔一摞打印好的文件:“我把星灿所有剧本看了一遍,都没什么新意。这是我写的剧本,电子版已经发给你了,你随便看看吧。”
  这些天,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董俊洋的不满,员工的嘲笑,他都不怕,他怕的是任乔因为支持他,失去在股东大会上的主导权,所以赶在股东大会之前,拿出了这份作品。
  说着话,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任乔一把扶住他:“你几天没睡了?”他的脉象太糟糕,“你得去医院!”马上就是股东大会,她这边走不开,只好打电话向方然求救。方然来得很快,接过赵锦年,火速赶往医院。
  九点整,星灿每季度一次的股东大会,准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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