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整个过程中伦扎伊特一直没出现，似乎他根本就不在草屋中，吕岩也不问，做完了事情后将伙计们都送走，然后又重新安静的站在了门口，阿九跟在他身后，瞪着两个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奇怪的小院子。
草屋依旧无声，而太阳已经升上了正天空，吕岩不骄不躁，不躲不避的站在太阳下，等着伦扎伊特出现。
43万的花，5万的抗腐罩，总价48万卡，就算扣掉了25%的折扣，也还有36万卡，这么一大笔钱花出去不心痛是假的，但钱既然花了，恭敬的表面功夫自然要做足，否则万一惹起伦扎伊特不快，岂不是花钱办坏事了。
从中午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阿九撑不住靠在门板上睡着了，只有吕岩仍旧像一幅骨架标本似的站在门口。
“哈……欠！”随着一声响亮的哈欠声，光着膀子的伦扎伊特伸着懒腰从草屋里走了出来，他先是瞄了一眼院中添加的五盘名贵新花，然后强忍着嘴角抽动的笑意冷冷看向吕岩：“你还来干吗，既然陪了我的花，我就不报军抓你了，你走吧。”
“伦扎伊特大人。”吕岩恭敬的鞠了一躬：“我是凯伦瓦尔大人手下的战骨，想向您学习战术的技能。”
“那头蠢龙？我不认识，抬出他来有什么用，我不收战骨。”伦扎伊特摆了摆手，转身要走。
吕岩却听出了伦扎伊特话中的深意，第一，伦扎伊特和凯伦瓦尔显然认识，而且有交情，否则不会有“蠢龙”这么亲切的昵称；第二，伦扎伊特说他不收战骨为徒，并不是说不收徒，显然他的能力足以传授更高级别的骷髅，如果能够顺利拜师的话，一定会受益匪浅。
吕岩想到这里，更不会打退堂鼓了，他鼓起勇气说道：“大人，请收下我吧，我会将您的技艺发扬光大的。”
“呸，那玩意发扬光大还让不让人活了，蠢货。”伦扎伊特啐了一声，重新钻进了草屋之中。
吕岩虽然有些郁闷，但却远不到放弃的程度，他依旧一声不响的站着，凯伦瓦尔说了，这个伦扎伊特脾气还行，只要和他死耗，就能成功。
阿九醒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吕岩脚边，默默打量着吕岩的背影。
日落时分，伦扎伊特出来了，他先对着吕岩冷哼一声：“还没走呢，蠢货？”然后就自顾料理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来，至于那五盘名贵的花卉，他却碰也不碰，只是每次路过它们旁边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贪婪的瞅上两眼。
料理完院子以后，伦扎伊特忽然看向阿九：“小丫头，别陪那个蠢货骨头受罪了，过来吃饭。”
阿九一下惶恐的站了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吕岩连忙欣喜的对阿九说道：“嘿嘿，你进去吃饭吧，他是个好人，不会欺负你的，记着勤快点，看到需要收拾的地方多动手。”
阿九迟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草屋，不久之后，草屋之中就升起了炊烟和伦扎伊特的大喊：“不是吧，你还会做饭啊，好好好，我早就吃腻面条了，今天尝尝你的手艺。”
“哇，好吃啊，肉干蒸过一次以后居然是这等美味啊！”
“不是吧，这是那腥臭巴巴的黑河鲢鱼吗？你是兰帝国的神厨转世吗？”
草屋之中灯火摇曳，伦扎伊特从院子后面的池塘中捞了两尾鱼，再加上他存储的肉干，阿九就用这些东西做出了美味的饭菜，吃的老家伙赞不绝口。
吕岩会心一笑，如果这样还拜师不成，他的吕字可以到过来写了。
清晨，阿九帮伦扎伊特做好了早饭，然后又蹲守到了吕岩的身边，她宁愿放弃草屋的温暖陪着吕岩受罪。
伦扎伊特吃过煎蛋肉末包饭之后，抹着满嘴油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看看吕岩，又看看誓死不离开吕岩的阿九，皱着眉头说道：“骷髅，我想买下你的奴隶，报个价吧。”
“她叫阿九，是我的朋友，不是奴隶，大人。”吕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阿九也从伦扎伊特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大叔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但其实人很好，阿九也挺喜欢他的。
“骷髅和人类是朋友？”伦扎伊特冷哼一声：“可笑！”
吕岩和阿九相视一笑，没有接茬。
伦扎伊特动了动舌头，回味了一下煎蛋肉末包饭的美味，然后扭头担忧的看了一眼那五盘摆放了一夜还未打理的花盆景，他终于妥协了，以很不客气的口吻对吕岩说道：“小子，你要学什么？”
“战术，大人！”吕岩欣喜的回答到。
“战术，战术，那个蠢龙真是给我添麻烦！”伦扎伊特冷哼一声，最后扔过来一个布条：“看在你多送了一盆烂花的份上，免你学费了，但学战术需要课本，你自己去书店买吧，书名我已经写在上面了。”
伦扎伊特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拎着水壶走向了那五盘名贵盆景。
吕岩笑眯眯的将布条打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白骨百科。”
这就是要学习的课本吗？吕岩带着满腔疑问，离开了伦扎伊特的院子，来到了黑水城最大的物隶书店。
骷髅不太读书，读书的是人类，工匠需要书籍传播技艺，骷髅们为此允许他们建造书店，书籍的载体是榨干了油脂的白木，经过碾碎、蒸熏、暴晒以及切割等工艺制成，成型的纸片是灰黄色，比较脆，有些不太易于保存，但勉强也能使用。
兰帝国制造的宣纸就十分易于保存，久而不脆，不泛黄、不贬值，涂以特殊的香料后还能防范蛀虫，不过这种纸张运送到骷髅大陆来成本太高，很少见到。
更奢侈的是用丝绸制成的绢布，质地轻软，洁白无瑕，而且具有光泽效果，一般是名画家用来作画的载体，当然也有人用它来写字，比如说伦扎伊特，他两次交给吕岩都是绢布条，显然他在很奢侈的用绢布当做书写的载体。
物隶书店中的藏书不但是黑水城中最丰富，就算在整个骷髅大陆上也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这和泽克西斯对人类的重视程度是分不开，而他也确实收益于这种策略，将黑水城治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吕岩在物隶书店中找了整整两个小时，并没有找到什么“白骨百科”，他甚至出钱请物隶书店的老板帮忙，翻遍了所有的进货历史，也未能找到这本书的存在，吕岩这才发现看起来已经毫无悬念的拜师，原来还暗藏着不小的困难。
从物隶书店出来后，吕岩开始逐一拜访黑水城中的其他书店，但连续走访了十几家书店，也一直未能如愿，直到他走进了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有间书店”。
这是地处城西的一个小书店，从一些别的骷髅口中打听到它家会出售一些少见的战术类书籍，于是吕岩慕名而来，这几乎已经是他最后一个希望了，如果再没有找到《白骨百科》的话，他真不知道如何将这个任务继续下去了。
走进“有间书店”，三十平米的小房间内堆满了积了厚厚灰尘的白木纸书籍，在凌乱不堪的书堆中，一个白绒绒、毛乎乎的东西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直到吕岩连喊了三声，那个白毛覆盖的东西才舒展开来，两团浓密的白色眉毛下面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原来他是一个人类老头，只不过脸上的眉毛、头发、胡子都长的太长了，都堆到了一起，几乎看不到本来面目。
“老板，我想买本书，叫做白骨百科，您这有吗？”吕岩估计这个老头只是某个骷髅放在这里看店的奴隶，但他为了节省时间，一概用老板称呼了事。
老头大概耳朵不好，他犹豫的说道：“啊，你说什么书，书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找找看吧。”
吕岩郁闷的拿起几本书，拨开灰尘：《强骨升级术》《论魂隙在围城中的作用》《引魂水与粮草的比较》……
都是耳熟能详的书目，吕岩今天看了一天了，黑水城中骷髅有兴趣的战术书就这么几本，根本没有他要找的。
翻了半天实在找不到，无奈之中，吕岩准备离开了，但不甘心的他最后一次将布条拉开放到老头面前，大声喊道：“老板，这本书——白骨百科——有吗？”
“哦——这一本书啊，有啊，当然有啊！”老头干涩枯哑的嗓音在吕岩听起来，有如天籁一般美妙。
第五十三章 绢书附体
在吕岩激动的目光中，老头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翻开一大堆破书，扬的满屋子都是灰尘，然后又翻找了好半天，才捧出一个旧的快要看不出颜色的木头盒子。
“唔，总算找到了，哈哈！”老头高兴的笑着，捧着旧木盒子来到吕岩面前：“白骨百科是吗，就在这个盒子里面。”
吕岩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接，但老头却连忙一缩手：“呃，先付钱，才能给你。”
忍着不耐，吕岩点点头：“说吧，多少钱？”
“5万骨卡！”
吕岩懵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凯伦瓦尔的诡计，连同那个伦扎伊特和这个有间书店的老头，凯伦瓦尔找了两个人类奴隶，然后配合着骗取自己从屯泽城赚来的那些骨卡！
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此次任务完成后，吕岩找到凯伦瓦尔提出要上交多余的收益，但凯伦瓦尔似乎对钱根本没兴趣，或者说根本就不缺钱，对他的提议置之不理，否则以强骨对战骨的统治地位，只要凯伦瓦尔一句话，吕岩就必须把所有的骨卡都上交……其实大部分骷髅都是这样做的，榨取下位骷髅的财物。
既然不是凯伦瓦尔，那为什么会这样，那么贵的花儿，这么贵的书儿，仿佛一夜之间骨卡都变成了不值钱的玩意。
最初的离奇和愤怒过去之后，吕岩开始冷静下来，伦扎伊特展露出来的那种恐怖气场不是假的，这个看似迷糊的老头应该和伦扎伊特一样不简单，否则不会整个黑水城就他一家有“白骨百科”这本书，那么这样说来……这本书也不简单，钱只是身外之物，如果能够得到真正称霸战场的绝学的话……
吕岩想到这里，脸上浮现起了微笑，掏出5张骑骨骨卡，双手恭敬的递了上去：“老板请收下，这本书我买了。”
老头喜滋滋的接过骨卡，然后毫不在意的将木盒丢给吕岩。
木盒入手的瞬间，吕岩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木盒上刻满了细密的纹路，隐藏在灰尘下的细槽中无数微光在游走，吕岩捧着木盒在手中，就感觉仿佛是捧了一个活物，一个正在缓缓呼吸的活物。
但令吕岩不解的是，这个木盒没有开口。
整个木盒像是取自某种树木的一段，整体打制而成，除了布满表面的纹路之外，看不到有开口裂缝，但吕岩轻轻晃动一下，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东西，震动感确实像是一本书。
“老人家。”吕岩带着尊敬的心情向正准备重归梦乡的老头问道：“这个盒子怎么打开啊？”
“砸碎，砸碎！”躺在椅子上的老头不耐烦的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吕岩迟疑了一下，将木盒放在地上，用拳头狠狠的砸了上去，没想到木盒像玻璃一样碎开了，露出里面一本雪白绢布书，吕岩当场就惊呆了，是绢布书，比成年人类合拢的手掌还厚，光这样一本书的材质就不止5万卡！
捡到宝了。
吕岩欣喜的将绢布书捧起，柔软白皙的封面上写着四个泼墨大字：《白骨百科》。
翻开封面，吕岩看到了第一页的内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怀着激动的心情再往后翻：“白骨世界之形态万万千千，各种异骨数不胜数，鸟兽虫鱼皆在其中，其中以生有脊骨的陆行白骨为主流，主要为鸟骨、兽骨和灵长骨三大类，其中尤以身强体壮的兽骨为尊……”
白骨百科的卷首语是对骷髅大陆上生命的概述，从中吕岩看到，原来骷髅世界的生命形式不比人类世界简单。
接着吕岩又翻开其中关于灵长骨类的章节，找到了关于人形骷髅的描述：“人形骷髅，骨头数量从189块到246块，数量不一，代表了骷髅曾经的人种，人形骷髅体质较为脆弱，没有肌肉的包裹后，他们双足而立的姿势比四肢着地的兽骨更加难以保持重心，所以一直无法成为主流的骷髅兵种，不过人形骷髅的双手比兽骨更加灵活，他们是使用工具的好手……”
吕岩坐在书堆之中，看的痴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天已入夜，而他手中的绢布书正发出微弱的光芒维持着他的阅读。
白胡子老头抱着骨卡躺在椅子上睡觉。
在持续不断的呼噜声中，安静安宁的一夜过去了。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书店大门的时候，吕岩终于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绢书，原来这本白骨百科，记载了骷髅大陆上林林总总的骷髅，并不单纯只是介绍，而且还对它们的结构、优点、弱点、特点都描述的无比清楚，比如说人形骷髅重心不稳但易于使用工具，比如说象形骷髅体型巨大但骨技却和身体一样笨拙，比如说龙形骷髅能够飞翔但却有过于漫长的进化时间……等等这些介绍详细无比，配合上各种图略，让吕岩一目了然。
原来这就是骷髅的世界，原来这就是千奇百怪的骷髅生命，伦扎伊特介绍的这本书不论是否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作用，但就光从知识汲取上来说，已经带给了吕岩无比的满足。
“该是回去和伦扎伊特学习战术的时候了。”吕岩从地上站起来，半米多长的白骨百科有些不趁手，他想找个袋子将它装起来。
正想着，吕岩忽然觉得手中的绢书一轻，他惊讶的低头再看，白骨百科的绢布居然“融化”了，像白色的液体一样顺着他的臂骨流动，但却不是向下，而是向上流动，最后停在了他的胸口处，将他左侧的三根肋骨染成雪白色。
白胡子老头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精光，但很快又在吕岩发现之前重新闭上了，只是两团白眉却微微的拢起，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吕岩惊讶的抚摸着自己变白色的肋骨，不痛不痒，几乎没有任何异样感觉，可这是什么，那本白骨百科呢？
刚想到白骨百科四个字，肋骨上的白色突然活了过来，像有生命的液体般流到吕岩手中，然后又重新变成了宽阔的绢书。
吕岩恍然大悟，原来这本绢书带着魔法，居然能够依附在骨头表面……天啊，这本书何止10万卡，卖个1000万卡也要抢破头啊！
吕岩将绢书又重新化作白膜依附在胸口肋骨，然后认真的向打瞌睡的白胡子老头鞠了个躬，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开了有间书店。
白胡子老头缓缓睁开眼睛，喃喃自语道：“那家伙推荐的小家伙果然有点意思，居然能够激发‘附体’效果，嘿嘿，伦扎伊特算是捡到宝了。”
……
瞄了一眼吕岩胸口的白色肋骨，伦扎伊特压抑着惊讶说道：“买一本破书而已，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
吕岩微微一笑：“实在是徒弟太愚笨了，请师父多教导。”
抓起阿九烹制的蜜汁鸡腿咬了一大口，伦扎伊特口齿不清的问道：“这书你看了吗？”
“看了，老师。”
“说说，有什么感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书列举了各种骷髅的优点和弱点，在战场上我要避其所长，攻其所短，就有更大的机会取胜。”
“屁话！”和吕岩所料想的不同，伦扎伊特居然反对白骨百科上的卷首语：“知己知彼哪有那么容易，骷髅大陆上的新骷髅每天都在变化，这本破书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年了，里面的资料有没有用很难说啊，你靠它打仗，不是找死吗？”
“老师教训的是。”吕岩虚心接受，变化虽然不像伦扎伊特说的那么快，但他知道“不能完全依靠‘书本’打仗”这才是伦扎伊特想说的话。
“噢，既然你同意我的看法，那你再说说这本破书有什么用？”伦扎伊特刁钻的逼问道。
略微思忖了一下，吕岩回答道：“白骨百科中所提的知识都较为全面，成为一个系统，而且强弱划分都有其原理，所以在面对敌人时，我可以观察敌人，映照书中的知识，根据对方的状态来推导其可能的优劣，然后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虽然废话一通，但总算有了一点可取之处。”伦扎伊特毫不客气的说道：“其实就是四个字：举一反三。”
“老师教训的是！”
伦扎伊特满意的喝了一大口阿九帮他打来的黑糯米酒，用挂着碎肉的鸡腿骨虚点吕岩：“学战术，自然不可能你一个骷髅上阵，你有没有红骨属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