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这大晚上的一个一个都怎么了?!
顾景垂目慢慢地抹过下唇,而后抬目看着还有些慌张的人,轻声道,陛下能让别人亲,怎么我这个王君就不能了?
他一张温和的面容静静地看着清远,语调也是柔和的,但却让人感受到渗人的凉意,像是一条阴冷的美人蛇,指不定就什么时候就将人吞进腹中。
顾景道,你将我放在仪元殿两年,期间没有任何肌肤之亲,我并不曾有丝毫怨你。他垂眸看着桌上还氤氲着热气的醒酒汤,看着白色的雾气缓缓上升在空中又须臾消散,声音亦如雾一般清浅,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霍言钰,所以我尊重你。
可是清远他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你能让别人深夜亲你,怎么我就不行了?
清远竟然有些不敢看他,他对顾景有极强的愧疚感,如果今日这话是霍言钰问出的,他或许还能辩解一二,但顾景问便感觉更加对不起他来。
他艰涩地开口,顾景,对不起。
顾景蓦地勾唇笑开,像是褪去了身上那层书卷气,露出了有些肆意的内里,你这话我这两年间已经听了无数次了,他静静开口,语调轻柔却像是投石入水,惊起了浪涛无数,清远,我要的不是这些。
他眼神太过直白,像是冉冉的篝火堆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纸,如今还轻薄地覆在上面,但几乎瞬间就要被焰火吞噬,敞敞亮亮地暴露出来。
清远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微避开他的视线,而后声音涩哑地开口,顾景,抱歉。
清远深吸了一口气,顶着后背有些逼人的视线走出这间屋子,他步伐稳当,却是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景看着他消失,而后慢慢地拨了拨灯芯,面庞映在颤颤巍巍的烛火中,而后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吹灭。
霍言钰。
顾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黑暗中扬了扬唇。
清远回到殿中内室时霍言钰还好好地睡着,他脸上有些红意,睫毛安安静静地覆在眼睑上,睡得很沉。
清远看着看着,便低头轻轻蹭了蹭他脸颊,眸子有些悠远。
作者有话要说:还会有一更,但是会很晚,别等了,明天再看。
大家早点睡吧。
第66章 分工明确
他与霍言钰相识地早,那年伴读之时,霍言钰平日里是最不上进的那个。
他其实也有这资本,旁人伴读,大多是为了谋一个锦绣前程,他则不然,当初霍家送来的人原本不是他,但霍言钰无意之中见到了清远,而后便吵着闹着来了。
三三五五个孩子,就属霍言钰年纪最小。人最小,脾气也最不好,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见了清远很乖,跟在他后面,在哪里都要黏在一起。
再后来,就都大了些。
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十五六的少年着一身红衣,兴奋又紧张地站在他面前,期待地开口,清远,我喜欢你。他握着腰间缠着的长鞭,忐忑地问道,所以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那眼神是一种晶晶地亮,足以和天间璀璨的星河相媲美,认真看一个人时,眼中都是他的倒影。
清远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那时霍言钰笑地满足,他们也曾很甜蜜地度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就变了。
那是因为清远的缘故,是他背叛了自己的爱人,责任全在他身上。他便加倍的对霍言钰好,但同时又愧疚着顾景,他的错误同时伤害了两个人,甚至可能会更多。
清远慢慢地用手掌遮住眼睛,眸中带着几分自嘲,他缓缓地将身旁人搂紧,旋即闭上眼睛。
京中下了第一场雪,簌簌落下,飘摇之间宛若一场鹅毛。
礼部的三月殿试之令已经向全国推行开来,一时之间,像是沸石落水,溅起了水花无数。
有敏锐的世家已经觉察出了这是皇帝的一次改革,便一同商议起来,朝中反对之人众多,言辞间颇为激烈。
清远这时候反倒有些无赖起来,说什么皇命已下不能更改之类的,再加上国师净尘在一旁助力,渐渐的朝中也就安静下来。
通往梵华宫的路上积雪深厚,太监拿着除雪的工具扫出一条干净的路来,他们身上已经换上了过冬的深蓝色棉衣,穿在身上有些臃肿,但好在暖和。
清远踏进了殿中,梵华宫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热气铺面而来,身上落下的雪花亦消融了些,大氅上摸着有些水汽。
霍言钰给他解下,旋即伸手摸了摸清远的脸颊,心疼地开口,是不是很冷,好凉啊。
说着,就抓着清远的手塞到了他身上穿的狐裘里,同时用自己脸颊碰着清远,他一直在殿中,脸上温热,碰起来像是一块热豆腐。
清远隔着一层里衣摸到霍言钰腰上的位置,那里总是最暖和,他小心翼翼地想要移出来,手凉,别让你肚子受了凉,用小暖炉也是一样的。
霍言钰闻言哼了一声,小暖炉哪有我肚子舒服。软软的,触感又很好,温度最合适。
是,就是你肚子最舒服。清远应下,却没再碰,过了一会便抽了出来,亲了亲霍言钰脸颊,朕下午要去佛寺看看太后,你好好地待在宫里,最迟后天便回来。
太后性子执拗,说清修便是清修,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来,距离上一次看望太后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霍言钰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用手揪住清远的袖子,你是不是又要和顾景一块去了?
清远摸了摸他的头发,眼中有复杂闪过,没有,朕一个人去。从那晚之后,他便与顾景话更少了,这次顾景直接称病,也不太愿意出来。
霍言钰有些满意地眯了眯眼睛,那还差不多。他不去,就不能让顾景去,两人一样了才好。
又在殿中磨磨蹭蹭了一段时间,霍言钰将清远送出宫去,他看着那辆马车缓缓地消失,才有些无聊的自己回到宫中。
清远不在时他一个人挺无趣的,那些宫女太监都怕他,有时想找人说个话了也寻不到人,还没说两句,那些人便战战兢兢的,瞧着可怜,久而久之,霍言钰也不找他们说话了。
他在宫中自己玩了一会,又去擦拭心爱的鞭子,丝帕拿在手上一寸寸地擦着,就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霍言钰好奇抬头,便看到一袭蓝衣的顾景。
霍言钰当下脸色就沉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口,你来干什么?就很烦人,看一眼都讨厌的那种。
顾景笑了笑,看他的眼睛却是带着几分同情之色,他轻轻开口,声音轻柔地像是雪落下,你知道清远出宫做什么
霍言钰皱眉道,他出宫是去佛寺看太后!
却见顾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他出宫带人包围霍家。
霍言钰像是瞧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病的是不是脑子?说什么疯言疯语。
顾景道,你不信,那看看这是什么?
他松开了一直攥住的手,掌心是一条佛牌吊坠,霍言钰认出那是母亲一直戴的那条,玉质的吊坠上沾了一点点的血,颜色鲜红到刺目。
顾景将它重新握在手中,看着眼中有慌乱之色的霍言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清远自打几个月前起就开始暗中对付霍家了,不是有家书吗,你父亲没提过什么?
霍言钰回忆起近日来的几封家书,霍父的确明里暗里地问一些清远的事,但他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便粗略地带过。
顾景微微地笑,一点一点地给他下钩。
马车刚出了宫没多久,清远看到了净尘,他身披着灰色斗篷,帽子上沾了一点雪,整个人看起来清冷无垢。
当然,在看到清远后,这种谪仙般的风采一秒破功,他掀起车上的厚帘子,弯着腰进来后伸出冻得有些红的手搓了搓,净尘吸了吸鼻子,好冷。
清远将手中小暖炉塞给他,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冻得鼻子都发红了些,雪天内街上根本没几个人,老远就看到他站在这里了。
净尘双手捧紧了暖炉,我就是在这里专门等你的。他的任务就是要确保清远别回宫。
清远见他像是松鼠一样捧着,又将暗格里的点心拿出来,来这等我做什么?
净尘咬了一口,有糯糯的碎屑掉了出来,他伸手兜住,舔了舔唇,这个很好吃。
清远也拿了一块尝了尝,这是当初霍言钰和朕出宫时碰上的,后来就让人学会了配方,让御膳房的人做了。
净尘顿了顿,旋即便眨眨眼睛,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平时问东问西的人今天突然话少了许多,清远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
他想了想,装作无意地问道,贺楼明这几日在何处,朕有些日子不见他了。
还是那晚过后,基本上就没见过面,要是旁人可能会觉得尴尬,但放到贺楼明身上,总觉得不是这样。对方行事上无所顾忌,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清远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净尘一下子睁大眼睛,思考了一会道,他可能正带人包围霍家吧。分工很明确,一个是霍言钰,一个是霍家,他负责拦住清远。
清远眯了眯眼,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包围霍家做什么?贺楼明那日就对霍家不太好,在他面前上眼药,对方又肆无忌惮的,说不定真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他心当下慌乱了起来,连忙命人停下马车,自己直接骑上身边侍卫的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从马车探出头的净尘,沉声开口,朕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霍家的人现在还不能动。
看着净尘还有些不解的神情,清远道,你现在去霍府拦住贺楼明,稍后就有一批侍卫到。
说着,他便不敢耽搁,双腿夹紧马腹,只见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的马蹄印,到最后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净尘有些纠结地想了想,还是听清远的话算了,那两个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宫中
霍言钰静静地看着站在一旁的顾景,在听了对方的话后面容上没见多少愤怒之色,反而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你说他对我好只是因为忌惮我的家族?现在想要对我家里下手了?
顾景眉梢微挑,眼中带着一些兴致,竟然没有哭,还真是有些诧异。他有些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信不信由你。
却见霍言钰突然笑了起来,顾景,我看起来像傻子吗?他就这样好骗吗,顾景这个坏心眼的,就是想挑拨他和清远的关系。
但太可惜了,他简直聪明地不得了,一点儿也没信对方连篇的鬼话。
第67章 荒谬
头顶是白蒙蒙的天,在夺目庄重的红墙绿瓦上覆了一层莹白的雪,寒冽的季节里,霍言钰下巴微抬,神情倨傲。
他脸上带着一种被宠爱多年后生出来的有恃无恐,眸底藏着是信任与爱意,明媚得能刺破一切阴暗。
顾景一直不喜欢霍言钰,就像对方不喜欢他那样相看两生厌。但在这种情感之中,还有一种更隐秘的、藏在心底的、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的情感。
他羡慕霍言钰,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求之不得的人,可以肆意地被爱着,就像是今天,在他说了这样的话后,对方根本可以无视。
被偏爱的都是如此,可惜,他没有。
顾景笑了笑,他笑容仍是温和而又令人舒服的,霍言钰,没错,我其实骗了你。他将后者身影拢入眼中,眼中像是被遮住了一层白雾,轻轻地开口,清远的确是去了佛寺,他不知道今天我来到这里。
看见霍言钰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包围霍家的另有其人,也不是他,他也不会这样对你的。
霍言钰却是皱了皱眉,他直觉顾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警惕地看着后者,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景认真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像是缠住蚊虫的蛛丝,细细柔柔的,偏让人挣脱不开,你知道他爱你,但你知道他走的有多艰难吗?
他说,你身后的霍家蚕食朝堂,朝中大臣多数与霍家有所牵连,就连你父亲都要用你牵制住他,他受着那么大的压力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
他满意地看着霍言钰脸色微变,静静道,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见太后吧,那是因为太后一直不喜欢你,他怕太后为难,所以一直不带你去佛寺。
顾景像是一个局外人,慢慢地说着这些年自己看到的,还有纳妃的事,他说自己已经背叛你一次了,不能再让你伤心,便顶着巨大的压力不要子嗣,这以后的锦绣江山便会拱手让给他人了。
霍言钰手指慢慢地握起来,听到他这样说,第一次没觉得高兴,只是心里闷闷的,像是什么堵住一样。
顾景道,他想削弱霍家是真的,但因为你的缘故做不来赶尽杀绝这种事,便一直拖着,由此便给了那些世家不少机会。
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高,却像是利剑一般刺到霍言钰的心中,你说你爱他,你给他带来了什么?一个风雨飘摇的朝堂,一个前途未卜的未来,还有一个本应该顺遂现如今举步维艰的皇位?他沉声道,如果没有你,他会和前朝皇帝一样,将朝中大臣的女儿纳入后宫,用来笼络人心。
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像现在这般受到世族制衡,颁布一个令法,都要前瞻后顾很久。
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
所以顾景看着脸上已经有了茫然之色的霍言钰,反问道,你爱他,能给他带来什么?
霍言钰喃喃道,你在说谎。他尾调太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地脆弱,我没有这般
这般什么,他也说不清,脑中混混沌沌地一片,有心想去反驳,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顾景眼中闪过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实话说吧,我今天来原本是想假借清远的命令让你自尽的,但是你不信。
他扬了扬手中带的酒壶,这里面的东西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去,他扯出了一抹笑来,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别的,我想让你死,以后清远走得没这么艰难,除了这之外,我也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