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3咫尺

  萧煜退圈的信息属于隐秘中的隐秘,整个剧组除了导演以外,谁也不知道这将会是他出道以来最后一部片子——如果陆子矜没有从秦越那里听到风声的话。
  秦越算是萧煜圈内为数不多的好友,两人都是名声鹊起的新星,自然也一起合作过不少佳作,但也仅限于泛泛之交的程度。
  秦越记得有一年,两个小生都初出茅庐,同时拍摄一部惊险异常的武打动作片,入起戏来一个比一个狠,根本就用不着替身,导演又是个严苛的,一场大爆炸的细分镜头NG无数遍,最后那场爆炸拍是拍完整了,也差点把两人都送走了。
  也是在那一年里,两人正式结交为知心朋友,也是那一年,萧煜爆火。
  接到萧煜说要退圈时候的来电,秦越不是不吃惊的,但是成年人之间多少都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遇上事了?”他问。
  电话那头是火石摩擦的动静,好一阵才传来些模糊的吞云吐雾的细微声响。
  “算是吧。”
  “能把你逼到借烟消愁的,事情怕是不小。”
  对面沉默了一瞬:“我要回赵家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发愁?”
  又不像,秦越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是什么契机迫使他强硬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妥协了。
  “不是,是我想谈恋爱了。”
  秦越:?
  片叶不沾身的人突然说想谈恋爱,无异于铁树开花程度的震惊,秦越想再问,对方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就这样,改天一起喝酒。”电话挂得很干脆。
  秦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总感觉萧煜回归赵家背后跟恋爱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间又捋不出来,浸淫娱乐圈多年什么花都看遍了,总不能是想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小花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个人在他现在的剧组里。
  陆子矜接到秦越电话的时候猝不及防。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什么比同门师兄的突如其来的电话更让人害怕了。比起面冷心热的萧煜,陆子矜更害怕行事雷厉风行的秦越。
  出于对秦越打心底里的惧怕,这一通电话打得几乎是有问必答。
  但令秦越惊讶的是她并不肯透露萧煜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只支支吾吾道:“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他们没有谈恋爱!师兄你就不要再问了。”
  秦越笑:“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能让你们都护着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听说你们组有个带资的新人,就是她吧。”
  陆子矜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别瞎猜了师兄,我我我还有事我先挂——”
  秦越不给她挂电话的机会:“你不让我问我也会弄清楚的,我很好奇什么人能逼到萧煜要退圈。”
  *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师兄是什么样的打算……”
  沉牧歌听完了前因后果,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你另一个师兄觉得他要退圈的原因在我。”她轻声说,语气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陆子矜也觉得这指控来得莫名:“要不然,你去跟师兄聊聊?”
  日历已经走到了雨季时节,夏夜的雨水充沛说来就来,沉牧歌看着大落地窗成串成串的雨珠,电闪雷鸣间,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无助的叹息。
  她何尝不想敞开心扉和他面对面坐下来聊上那么一聊,可一想到廊下他那双沉静没有波澜的眼,她就觉得胸口闷痛。
  放弃交易的人是她,再回首,还能用什么借口。
  沉牧歌的单人杀青来得很快。
  剧本里本来就没有太多她的戏份,她的那些戏份大多数都是用来衬托民国爱情的悲哀,是男主角心头的一颗朱砂痣,一道白月光,是最后爱而不得的一场悲剧。
  就像是她和他真实的写照。
  随着“咔”的一声打板声响起,沉牧歌正式结束了她为期两个月的演艺生活。看着忙前忙后调整灯光的工作人员,沉牧歌心里有说不出的酸胀感。
  褚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捧着一束花,那花很漂亮,光是远远看着就知道要价不菲。他旁边还有等候在一旁帮她拎着随身物品的笑笑,两两对视中,沉牧歌率先红了眼眶。
  两个月里一切的不愉快都好像在这一刻消散了,导演带头笑着鼓起掌来:“祝我们沉老师杀青愉快!”
  一时间掌声雷动,褚昀递上花来:“杀青快乐小公主。”
  沉牧歌笑着接过,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身边合影的工作人员一波接一波地换,她始终都很耐心地笑着。
  可是没有那个人。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瞄遍了全场的角落,就是没有他。他们之间难道要落得个连合照都没有的地步吗,沉牧歌嘴边的笑僵了有那么一瞬。
  飘远的思绪很快又被上来合影的人打散了。等到合照的人都拍得差不多了,主从两人回到化妆间,沉牧歌才状似不经意低声询问一旁帮她整理着装的笑笑。
  “怎么今天没看到萧老师。”
  笑笑手上的动作没停,似乎没发觉到她话里藏着的心思,思索了一会才回答到:“萧老师因为没有排期请了个假离组了。”
  “离组?”
  “好像是因为什么私人事务吧,再具体点我也不清楚了。”
  沉牧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默默闭了眼将妆容卸掉。
  也是,他根本不需要在她的杀青中出现,毕竟他们之间如果没有那场暧昧不清的交易,根本连开始都不会拥有。她的形象在他那里应该早被拉黑了。
  她该知足,毕竟也算曾经拥有。
  沉牧歌是今天拍摄档期里的最后一条,此刻剧组人员大多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意兴阑珊地推开门,意外收获路的尽头立着一个人影。
  思想归思想,遇到姗姗来迟的人时,沉牧歌的心又扭转了几回。如果这即将是最后寥寥无几的几面之缘,她该怎么做才能不后悔。
  沉牧歌想,她应该知道要怎么做,行动再一次比脑子动得快。
  想见的人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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