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证明李鹤轩所言不虚,从底舱方向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尖叫,仔细分辨才能发觉那是属于行刑官马里奥的,但比他平日的声音尖利、高亢了许多,就不知道究竟是极端的恐惧和痛苦,还是那种小手术的效果?
索菲娅加快了步伐,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向楚风提出问题;“西西里人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大汉什么时候可以伸出强有力的臂膀?安茹家族有着强大的力量,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楚风笑着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只要花点钱,比萨共和国绝不会为难西西里公主号,你很快就可以乘着这艘船,带上我给西西里人的礼物回到西拉库萨或者巴勒莫,也可以留在这里欣赏罗马教廷的一出好戏,要我说,这场戏不是轻易能看到的呢!”
索菲娅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西西里人等得太久了,他们迫切的盼望着好消息,我觉得把来自大汉的好消息拖延一分钟都是残酷的。”
“这样啊……”楚风想了想,“不过也没有关系。”
或许你看不到一位教皇的退位,可还是有希望看到新教皇加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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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教廷所在的梵蒂冈,实是罗马城中一处不算太高的山冈,圣彼得大教堂本身的高度才足以彰显基督的荣耀,直插云端的尖顶,十字架上的耶稣俯视着芸芸众生,威严、肃穆,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膜拜的冲动。
在欧洲的任何一个地区,教堂里的牧师和主教们都享有着相当的荣耀,他们劝说农夫掏空口袋,把最后一枚铜板也换成花花绿绿的赎罪券;宗教裁判所则掌握着可怕的火刑柱,把所有异端通通烤成肉干。
所有基督徒,都诚惶诚恐的匍匐于十字架下,受洗、弥撒、婚礼、葬礼,从生到死。
但这并不表示人们的内心深处就真的像宗教裁判所期望的那样“虔诚”,正好与此相反,异端总是层出不穷,数十年前的阿尔比教派就曾经发展如火如荼,即便面临教廷发起的圣战,他们也顽强的抵抗到了最后一刻,所表现出来的勇气甚至比基督骑士们更加可敬。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教廷统治的心脏,座落在亚平宁半岛台伯河畔的罗马城,这座城市中居民恰恰富有异端的思想,除开那些献媚于教廷的贵族和司铎们花钱买枢机主教头衔的支出,本城平民购买赎罪券的热情甚至比不上德意志东部,那些和东正教接壤地区的农夫来得高。
历任教皇对此也没有办法,枢机主教们包养情妇,生下许多私生子的事情,从来都是罗马城中最为广泛传播的花边新闻,而且好几任教皇本身都富有爱情的精神,比如现在正坐在教皇宝座上的仆立法司,就厚颜无耻的说:“怎么啦,和女人、男孩子上床就与搓搓手一样简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教皇和枢机主教的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身边的仆役、女佣、看门人、洗衣妇和老保姆,瞒不了裁缝店的店主,也瞒不了妓院的伙计,于是所有罗马人都知道了。
更不要提为了争夺教皇宝座所公然进行的贿赂行为,以及出售枢机主教和主教扈从职位的大拍卖了,像前不久科隆纳家族的流血事件,以前也没少发生过呀!
所以偏远外省的人或许会把梵蒂冈想像成圣洁无比的人间天堂,罗马本城的市民呢,他们宁愿相信强盗的义气,也不会相信嘴巴抹了蜜糖的神父。
雪上加霜的是,最近在市民和贵族之间,流传了对教廷更加不利的谣言。
庞培剧院,伟大的尤利乌斯.凯撒在这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十万高卢蛮族无法击败的罗马统帅,倒在了几把卑鄙的匕首之下。
当年沾过凯撒鲜血的石阶上,坐着几名卖鲜花和水果的小贩,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屁股底下正好是那位伟人倒下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敬畏,像平常那样议论着哪个剧场门口的晚上生意最好,巴尔萨婶婶跌了一跤摔掉了两颗门牙之类的琐事。
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有个高鼻子的中年妇女提到了教皇仆立法司——在罗马这并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你们知道吗,据说这位教皇是用欺骗的手段,从隐士彼得手里夺走宝座的呢!”
另外几名小贩马上兴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
“哈,这可不是什么新闻。”
“隐士彼得才不在乎呢,他放下了教皇的头衔,却像神灵一样休憩在缀满紫色和金色饰物的躺椅上,得到了比教皇更高的荣耀。”
或许因为反感穷奢极欲的主教老爷们,在基督世界的贫民心目中,只有那些放弃一切世俗欲望,躲进深山老林或者小岛山洞的隐士,才是真正纯洁高贵的人物,传说中,人们对隐士总是寄予超过实际的期望。
“根本不是这样!“那名中年妇女生气了,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发现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穷光蛋,就招手让伙伴们聚拢来,压低了声音说:
“可怜切莱斯廷五世(隐士彼得成为教皇之后的封号)早就被关进监牢里,悲惨的死去啦!”
什么?人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转瞬之后惊讶变成了愤怒。
面对贵族老爷的巡逻队,农夫永远站在强盗一边,面对海上缉私队,水手永远站在走私犯一边,同样的,在大腹便便的教廷老爷和清苦修行的隐士彼得之间,平民的心永远会和后者更近一些。
“这么说,仆立法司不但夺走了隐士彼得的教皇宝座,还残酷的杀死了这个纯洁高尚的灵魂?”
“是的,隐士彼得的尸骨就埋在仆立法司潘菲利宫的花园里。隐士彼得的死,就像基督那样,是一种高尚的救赎,只不过事情从以色列的各各地移到了罗马的潘菲利宫。”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人们捂住了嘴巴,对清苦隐士天生的同情,和彼得流传在罗马城的那些美好传说结合起来,使好几名妇女流下了眼泪:“天呐,愿主保佑可怜的彼得升天,而那个阴险的仆立法司,就让他下地狱吧!”
几名妇女愤恨的诅咒着仆立法司,并且把消息绘声绘色的告诉更多的熟人,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她们才想起消息的原始提供者,可这时候她们已找不到那位高鼻子的中年妇女了。
“咦,玛丽亚跑哪儿去了?”
不过小贩们也没有过于深究,因为玛丽亚大娘是最近几天才加入小贩行列的,这个行当来来去去很正常。
他们没有想到,从这以后水果小贩玛丽亚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
夜幕降临,小贩们到罗马歌剧院门口兜售鲜花和水果,那些有心讨好身边女士的贵族青年,总是非常慷慨,不大计较商品价格的。
几名贵族谈笑风生的走出,但令小贩们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带女伴,而是略带神秘的谈论着某个非常感兴趣的话题,看得出来,这个话题甚至比漂亮女人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因为连街边那些头上插着鲜花、搔首弄姿的美人儿,罗马妓院的明星,也没有引起青年贵族的注意。
青年贵族们不大在乎小贩和妓女的感受,而且他们还乘上了一辆马车。
这可是一反常态的行为呀!要知道过去罗马的贵族青年们看完了歌剧,总是带着女伴跳上各自的马车,去某个旅馆或者自己的别墅渡过美好夜晚的,目的地取决于女伴的身份,是低微的妓女,还是漂亮的富家小姐。
讲究享受的贵族们,绝不会好几人无缘无故的挤进一辆马车,这样做只能说明他们想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有位穿着花边礼服的贵族正在长篇大论:“很久之前,马尔富子爵和我打了个赌,赌从来没有人能从梵蒂冈宗教裁判所的监狱逃出来,查阅过去的记录,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输掉了赌注,那是一匹非常漂亮的阿拉伯马。
所以,你们可以想像我听说犯人逃走之后的惊讶。我从来没有想到以严酷著称的梵蒂冈宗教裁判所监狱里能有人逃出来,还外加一位枢机主教,以及整支行刑队的失踪……朋友们,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奇闻呐!阿尔瓦,你说是不是?”
那个叫做阿尔瓦的青年点了点头,他有着中世纪贵族那种特有的不见阳光的苍白脸色,因为兴奋和心底一点点突破禁忌的罪恶感,他的面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瓦文萨说的没错,咱们伟大的圣父,卜立法斯陛下要为这件事伤脑筋了。不过我还有更加奇怪的事情要告诉你们,关于前任教皇切莱斯廷五世……”
几位朋友哄笑起来:“可怜的阿尔瓦,你是想说他的隐修故事呢,还是他的悲惨结局?很早之前倒霉的科隆纳家族就声称仆立法司要为他的死亡负责,这可不算什么新闻!”
阿尔瓦的脸色越发胀红了,结结巴巴的分辨道:“并不是他的死亡本身,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流传……”
“什么流传?”
“本来只应该局限在高等贵族圈子里的事情,现在连我家的洗衣妇和厨子都在议论,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那些庸俗的骑士小说往往喜欢迎合平民的口味,把旧贵族描写成脑满肠肥的傻瓜,可实际上大部分贵族的政治敏感性远高于平民,他们的神情立刻就专注起来。
“对啊,确实不寻常,连昨天晚上和我过夜的,‘伊丽莎宝贝’妓院的那个黑头发妓女,都在问我这件事呢!”
贵族们寻思着这件事的反常,照说罗马城中关于教皇和枢机主教的传言为数不少,但从来不会这么大规模高强度的流传,毕竟宗教裁判所不是吃屎的,抓住了谣言传播环节末端的某个傻瓜,邪教尖叉会让他痛快吐出从谁嘴里听到的谣言,这样一环一环追查,很快就能把事情搞清楚。
“可我的叔叔,你们知道,他在宗教裁判所有个不算太低的职位,”一名贵族斟酌着用词,慢慢说道:“他告诉我,这次追查的结果非常奇怪,谣言传播的环节总是在逼近首端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断裂,最终审讯得到的结果,谣言的初始散布者不是某个蒙着脑袋看不清脸的苦修士,就是个连名字都没人能说清的水果贩子。”
贵族青年们不安的搓着手:“那么是否可以得出结论,阴谋家们找了一群外地人来诋毁仆立法司冕下的名誉?”
“最令人不安的就是这一点,所有的受审者都声称那个苦修士或者水果贩子操着地道的罗马口音!”
青年贵族们惊恐的互相看着,刚才那句话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们全都想到了一点:这些谣言的传播,明显有某个罗马贵族大家族的影子,并非泄愤式的诋毁,而是针对教皇的宝座!
或许应该重新考虑家族所站的立场了,目前看来仆立法司并不能完全掌控局势,枢机主教布雷默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现在竟然失踪,这位教皇连布雷默的生死存亡都不能保证,家族还有没有必要站在他这边?
过早的把宝押在一边,如果牌局有了变故,那就是要遭受损失的呀!再看看牌局吧,通过分析各种端倪,来判断哪边的赢面更大,再下手也不迟嘛。
良久,有人低声道:“那么,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也许、也许长辈们会有更准确的判断……”
除了马车的主人,人们各自离开了,刚才那个脸胀得通红的阿尔瓦忽然就变了个人,某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这个贵族青年的身上。
“回凡儒第尔城堡,”阿尔瓦.奥尔西尼吩咐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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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君王号停泊在远离罗马城的一处偏僻港湾,这里远离商船往来的固定航线,极少有人来,好几艘东印度公司运送鸦片的商船则停泊在外圈,重重帆影遮住了海上君王号庞大的船身,除非抵近侦察,否则难以发现这艘装备八十门十二斤重炮、战力举世无匹的海上堡垒。
皎洁的圆月高挂空中,清冷的月光映照着片片白帆,地中海温柔的晚潮亲吻着船身,氤氲的水气把这一切渲染得如梦似幻。
正是上元佳节,楚风和陈淑桢等后妃摆酒官舱之外的露台,把酒邀明月,海风习习来。
红发女海盗索菲娅离开了。
东印度公司没花多少钱就从比萨共和国手里赎回了西西里公主号,教皇只要人和海图,对这条船没有什么兴趣,比萨人非常乐意用它换点真金白银,尽管东印度公司要一条海盗船有点儿奇怪,但他们很知趣的没有追问原因。
西西里公主号装着楚风赠与的绷带、药品、粮食和军火,扬帆驶向西西里,女海盗的同胞们渴盼着支援,雪中送炭的行为必将为索菲娅,也为楚风赢得人心。
但愿从海上踢开西欧大门的计划,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送走了女海盗,楚风并没有寂寞,因为他还有四位各具风情的绝色美人儿相伴,陈淑桢、雪瑶、塞里木淖尔和努尔嫚,每位都是万中无一的倾城容颜,浅吟低笑风华绝代,楚风连饮两杯之后不禁有点儿飘飘然:乘巨舟泛海上,又有倾国倾城的美人相伴,楚留香也不过如此了吧?
嗯嗯,还别说,楚风号留香这样也不错,清风时来花留香,自成意境嘛,啊咔咔咔~~
纯真的声音打断了楚风的yy:“姐姐们快看大叔,他笑得好淫荡哦,这家伙真的是大汉皇帝吗?简直难以置信呢……”
呃~没有这个小拖油瓶就完美了!
楚风转身朝安妮.海瑟薇.科隆纳做了个鬼脸,这小家伙正和四位美女混在一起,朝自己指指点点的。
什么和什么嘛,她们是姐姐,爷是大叔,有毛搞错?
楚风走过去,一指头弹在海瑟薇的小脑袋瓜子上:“小鬼头不要胡说八道哦,爷刚才是王霸之气,你的懂?什么淫荡啊,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知道什么是淫荡?好笑!”
雪瑶掩口而笑,陈淑桢像大姐姐看着调皮的弟妹,眼中无限的温柔:这一对活宝冤家,真是一大一小没个正形,谁能想到击败蒙古帝国,拓疆万里之外的大汉皇帝,会和这么个小孩子置气呢?偏偏安妮.海瑟薇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女孩,又总和他不对付……
安妮.海瑟薇被弹了一下,小丫头洋娃娃似的脸蛋立刻就垮了下来,呜呜的道:“你欺负我!大叔欺负小女孩,没羞啊没羞!”
切!什么小女孩啊,楚风撇了撇嘴,以前不知道,原来你都十四岁了,还小女孩呢——不过也奇怪啊,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小两岁,总像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没好气的道:“哭什么啊,今天是教皇仆立法司哭的日子,你们科隆纳家族的仇恨,如果李鹤轩策划得当的话,今天差不多就该了解了。”
真的吗,预定发动的时间就在今晚?海瑟薇立刻停下了哭声,眼睛里连一滴泪水都没有。
而这一点,毫无疑问再次遭到楚风无情的鄙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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