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厂长 第130节
“新事物哪是那么容易弄起来的。”余思雅倒不气馁,问道,“上次我带回来的那几件羽绒服都拆了吧?”
赵师傅说:“拆过了,外面那层布料咱没见过,还有那个针法更复杂。”
余思雅就不信了,他们省没有,全国其他地方也没有吗?
“赵师傅,你准备一下,去沪市出差,一切差旅费厂子里出。你就一个任务,找到合适的面料,买回来,再试试,就按照人家的针法依葫芦画瓢来做羽绒服,直到成功为止。”
“啊?”赵师傅有点懵,“这……我,余厂长我能行吗?我这辈子都只去过县城两次。”
看着赵师傅忐忑不安的样子,余思雅想了一下说:“这样吧,马冬云,你去问问,养殖场有没有沪市的知青,要是养殖场没有就在公社找,公社没有就在相邻的公社找。到时候让李主任去沟通一下,跟公社请个假,让他们开个证明,找个熟悉路的知青陪赵师傅去沪市寻找合适的面料。”
这样一来,知青也能顺便回家探探亲。而且他是本地人,家里亲戚多,也认识不少朋友,万一遇到点什么意外的状况也好处理,比贸然从厂子里派两个人去沪市方便多了。
听说厂子里还安排了人陪着,赵师傅高兴极了:“那就没问题,还是余厂长你想得周到。”
马冬云对厂子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当场就想起来:“咱们厂子生产线上一个叫谭东阳的小伙子家里就是沪市的,我去叫他过来。”
“好。”余思雅琢磨着要是能找到布料,看赵师傅这样,恐怕还得她亲自去沪市那边跟厂子里谈,到时候恐怕还少不得这个地头蛇引路,便准备先见见谭东阳。
谭东阳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知青,皮肤黝黑,下乡四五年了,去年到养殖场工作的。虽然年龄比余思雅大,但站在余思雅面前,他还是有些局促,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余厂长,你找我?”
余思雅颔首:“对,马冬云已经将事情跟你说了吧。你陪赵师傅去一趟沪市,差旅费养殖场报销,主要任务是陪赵师傅去找到合适的布料。赵师傅第一次去沪市,麻烦你多照应他,闲暇之余,你要回家探亲也行,不过不能耽误正事。”
谭东阳连忙应道:“好,余厂长,你放心,我一定办好厂子里交代的事。”
“嗯,那你跟赵师傅熟悉一下,然后商量好时间,去李主任那里报备好,他去公社给你们开证明。”余思雅简单地吩咐了两句。
谭东阳高兴地去赵师傅商量去沪市的事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余思雅还惦记着闫教授,便去实验室看他。
结果闫教授忙得不可开交,听到她的声音,头都没抬,应也没应一声。
见他实在是忙,余思雅便没好打扰,站了几分钟就回去了。
这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小李看到她,笑着说:“余厂长,你家里没人,今晚就住厂子里吧?”
“厂子里还有空房间吗?”余思雅问道。家里已经一个月没住过人了,估计到处都是灰尘,她这回去,还得收拾,住一晚明天又要走,索性不弄了。
小李笑道:“有的,不过是四人间的宿舍,你看行吗?”
余思雅点头:“怎么不行?大学还八个人住一间屋呢。”
“那你先去食堂吃晚饭吧。”小李招呼余思雅过去,他一个人,下班也懒得回家做饭,都是在食堂解决。
两人去食堂打了一份饭菜,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工作。
余思雅问他:“闫教授他们还适应吧?”
其实小李早想跟她说这个了:“还适应,闫教授除了实验,对其他的都不大在意。不过他的几个学生有点想法,他们想将妻子孩子接过来,还问咱们厂子里能不能给他们的爱人安排个工作。我当时没答应,只说要征求你的意见。”
因为以前招工都是对外公布,公开招聘的。他们这要求显然有点破坏厂子里规矩,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找来开后门的肯定不少。
余思雅想了一下说:“夫妻团聚,父子团聚,乃是人伦天性,这点咱们不应该阻拦。他们的家人来要养殖场生活,我们欢迎。至于工作嘛,这么跟他们说,下半年还有招工,家属也可以参加,择优录取。你把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记下来,回头我看看。”
如果确实出色,那也不是不可以适当照顾照顾他们的家属。还有好几个月,先看看他们的工作表现,再看家属是不是能干活的吧,只要还过得去,也可以适当地照顾。
“好,这样就不算开口子了。”小李很高兴,又问,“余厂长,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几天?”
余思雅说:“养殖场一切顺利,我准备明天就回省城。”
“这么快?你就回来住了一晚。”小李诧异。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快什么快,我都回来三四天了,你应该知道。”
小李撇嘴:“这么大的事,前天在公社碰到王书记,他跟我说过了。这些个公社,真的是丁点小事都干不好,才多少鸭子啊,就没粮了,咱们当初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那不一样,我们当时是秋天,正是丰收的时候,食物多,而且全县就咱们一家养殖场,鸭子数量又少,随便想个法子都能将鸭子养大。他们现在的情况跟咱们当时又不一样。”余思雅淡淡地说。
小李想了一下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不能什么事都来麻烦他们清河鸭养殖场,这些公社就等着收钱吧。还要他们干什么?
“那,余厂长,等这批粮食喂完了怎么办?不会还找你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小李抱怨。
余思雅赞同:“是啊,求人不如求己,这么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主意她已经给梅书记出了,就看梅书记敢不敢踏出这一步了。
梅书记这一晚上焦虑得都没睡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余思雅说的这番话。实行奖励制度,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同时解决养殖场的粮食问题,以后就不用再到处去求人买粮了。
一箭三貂,既提高了农村生产的积极性,增加了农民的收入,同时又解决了养殖场的饲料问题,还能提高县里的经济数据。
主意是好主意,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进展不顺,效率没提高,那这几万块的奖金谁出?还有蒋主任他们会不会反对,去上面告他的状?
这个烂摊子可不小,若是出了岔子,他这书记也别做了,所以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梅书记还惦记着这事,对胡秘书说:“小胡,你给清河鸭养殖场打个电话,让余厂长来一趟,我想再跟她谈谈,另外,洪县长上班了吧,我有点事要找他。”
“上班了,我刚才去送资料的时候听说他已经来了。”胡秘书回答道。
梅书记点头:“成,你先给余厂长打电话。”
几分钟后,胡秘书挂断了电话:“梅书记,养殖场那边说,余厂长已经坐车走了,她打算今天回省城。”
“怎么这么快?车子应该还没到汽车站,你去汽车站等她,务必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谈。”梅书记赶紧说。
胡秘书得了令,马上出门,骑车他的自行车赶到汽车站。
得亏现在车子少,一路走走停停,速度慢,他去的时候,客车还没到汽车站。等了十几分钟,车子才来,胡秘书一眼就瞅见了人群中的余思雅,他赶紧跑上去:“余厂长,余厂长……”
余思雅回头,看到是他,有点意外:“胡秘书,你怎么在这儿?”
胡秘书拽着她的袖子将她往外拉:“我特意来等你的,梅书记在等你,跟我走吧。”
“哦,好。”余思雅约莫猜到了梅书记还在纠结,罢了,就再晚点回省城吧,把事情了了也省得三天两头这样跑。
到了梅书记办公室,除了他,洪县长也在。
余思雅赶紧给他们打招呼。
梅书记指了指椅子:“余厂长,没有外人,坐下说话。”
余思雅坐下,看着他们俩,目露疑惑的样子。
梅书记喝了一口水说:“余厂长,我把你的提议给洪县长也说了,咱们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
余思雅感兴趣的样子:“哦,那洪县长怎么看?”
她对洪县长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位县长已经五十多岁,很快就要退休了,所以他现在也不怎么管事,存在感很低。开会的时候,余思雅看到过他两次,他每次都很少说话,即便发言也是四两拨千斤,谁也不得罪,典型的老好人。
仕途已经到了尽头,再折腾也没多大意义,估计洪县长就想安安稳稳地退休。梅书记想从他那儿得到支持,怕是有些难。
但出乎余思雅的预料,洪县长却说:“这个提议挺好的,公社集体种地,按工分分粮分钱,但有的人出工不出力,还是分一样多,这对老老实实干活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不过以小队为单位,这人还是多了点,要是队里有几个懒汉,那其他人心里不得有意见吗?”
所以包产到户,多劳多得最公平啊。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余思雅笑着说:“确实有这个问题,不过要是懒汉,磨洋工这种人拖了本小队的后腿,那小队里其他同志还不得恨死他们啊。我想但凡有点羞耻心,不想跟左邻右舍成仇人的都不会这么干,如果真有这样的滚刀肉,那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事后去套麻袋揍他一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是村里自己的事了。
洪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也是。”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可现在没人敢踏出这一步。
虽然不大满意这个结果,可洪县长还是挺支持这个事的:“目前就这么办吧,梅书记,你不方便出面的话,这个事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主持,要是出了岔子,问责,也由我一力承担。反正我过不了两年就要退休了,早点退,晚点退也没多大区别。”
余思雅诧异极了,完全没想到洪县长会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梅书记摇头拒绝了:“这怎么行?洪县长,这个事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决策的,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只要你不反对就行。小胡,你打电话,让各公社的书记明天到县里面开会。”
想通之后,梅书记办事也雷厉风行,决定当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玉米已经开始播种了,水稻还没种,还赶得上。
等洪县长走后,余思雅好奇地问:“梅书记,洪县长怎么对这个事如此上心?”
梅书记摇头叹息:“洪县长老家十几年前饿死了不少人。他家里虽然有他接济,没出人命,可亲戚里死了好几个,有个还是对他们加颇为照顾的长辈。洪县长对此一直很愧疚,想做点什么。他比咱们更迫切地希望改变目前的情况,让农民能吃饱肚子,家里有余粮,不再挨饿,发生以前的惨剧。”
原来是这样,余思雅点头表示了解,难怪一向佛系的洪县长会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件事呢。对于这个情况,她也不好说什么,笑笑就过去了。
梅书记也没再说这个,而是提起了工作上的事:“余厂长,这个事是提议的,你最了解,我弄了一个简单的稿子,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余思雅接过稿子看了一下,还给梅书记:“挺好的,梅书记你把方方面面都说到了。我也就一个提议,将粮食卖给养殖场这件事先别提,蒋主任一直对咱们在下面办养殖场,绕开计划委员会不高兴,他要知道我们的目的之一是为了给养殖场囤粮,肯定不乐意,搞不好又得出幺蛾子。这个事先瞒着,村里分粮都是根据工分分的,上缴粮站的这部分上面是有规定的,咱们把多余的部分直接卖到养殖场,这笔钱公社拿着,分给社员,社员们得了实惠后,哪怕知道粮食的去向,也肯定没意见。”
“不然要是说了,有心人一挑拨,弄出什么这都是为了给养殖场生产饲料之类的风言风语,容易横生枝节。等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即便有流言蜚语,社员也是不信的,再想挑动他们就难了。到时候,即便蒋主任告到市里面,但只要咱们县今年的粮食大幅度增产,做出了成绩,上面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关键是要干好,就像小岗村一样,他们出了成绩后,不但没挨批,还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且将这种模式迅速推广到全国。所以只要能办成,这个事风险并不大。
梅书记赞许地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明天开会你要不要一起出席?”
厂子重心都要转移了,余思雅并不想跟县里的政治牵扯太深,婉拒了梅书记:“我已经请假好几天了,再不回去上课,学习就跟不上了。万一留级,那丢人就丢大了。”
梅书记被她逗笑了:“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余厂长,清河鸭养殖场是咱们辰山县土生土长的厂子,带动了就业,提高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咱们县里一直对这样的厂子大力支持,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县里能解决的,一定解决。”
余思雅明显感觉到,梅书记对她说话比以前客气了许多,可不只把她当个村办企业的厂长。果然是有人抢的东西才香吗?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他们清河鸭的地位都跟着提高了。
‘
“谢谢梅书记,公社、县里一直非常支持咱们厂子,作为厂长,我非常感激。咱们清河鸭养殖场的根在辰山县,以后还请梅书记多多指点我们的工作。”她把话也说得非常漂亮,而且再次表达了不会整厂搬迁去省城的态度。
梅书记对这个表态很满意,笑道:“指点谈不上,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余厂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让小胡送你去车站吧,还能赶上汽车。”
余思雅看了一眼时间,距发车只有半个小时了,便没有拒绝,谢过梅书记,余思雅坐着胡秘书的自行车去了汽车站,搭上车,当天傍晚就回到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眼看天都快黑了,沈建东也没回来。余思雅去厨房看了看,家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菜,就只有两颗土豆。
她便拿了两个饭盒去国营饭店打饭。
等打完饭回家,天已经黑了,还不见沈建东回来,余思雅有点坐不住了。这么晚还不回家,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余思雅进屋拿上了手电筒,准备去电影院外面找找,刚拉开门就看到沈建东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脸上还有擦伤。
“嫂子,你……你回来了?”沈建东惊愕地看着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脸,然后手背上的伤痕马上暴露了。
余思雅侧开身让他进屋,然后阴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灰尘,脸上、手上都有些血迹,看起来非常狼狈。
“怎么回事?”余思雅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说。
沈建东见她板着脸,有点心虚,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也,也没什么,就,就是碰到两个地痞流氓问我要钱,我不给打了一架。”
余思雅听到这话,气得不轻:“你还挺能干的呢,碰到勒索为什么不去找公安?反倒跟他们打架,你才15岁,他们还两个人,你打得过吗?”
沈建东捏着手指:“不能报公安,会批评我的。他们虽然人多,但打不过我。”
余思雅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现在摆摊这种事虽然已经开始陆续兴起了,但到底还没完全解除禁令,没逮着就算了,逮着了肯定要批评教育。沈建东有顾虑也正常。
“你以后早点回家,尽量走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不敢下手了,不要为了多卖几块钱,拖到很晚,让他们抓住机会。实在不行,你就跑去派出所公安局,批评就批评吧,反正你没成年,批评一顿也就放你回家了,总比挨打强。”余思雅进屋找了棉球,让他去清洗一下伤口,再用白酒消消毒。这会儿条件简陋,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