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8章:何必恨王昌
元载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一步一回头,心里很是期望薛瑶英能改变主意叫住自己。良久,才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到座位,这个时候,薛瑶英的声音正好响起:“诸位公子,可还有要献诗的没有?”
“诸位公子,可还有要献诗的没有?”
“若果真没有……那妾身也只能宣布,这场比诗招亲会,正式结束了。”
“也许瑶英的缘分不在这里,妾身这就离开真源县,去他处寻找我的姻缘。”
……
元载听在耳中,痛在心里。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薛瑶英绿茶婊的本质,只以为是自己的才学达不到美人的要求。阵阵懊悔之情萦绕于胸,真是痛彻心扉。
诶!这是什么?
正在元载一阵自怨自艾之际,忽地一首诗,映入了他的眼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一搭眼儿就明白,这首诗定当流传千古。自己以往做的那些诗,包括那首薛瑶英所喜欢的“舞怯铢衣重,笑疑桃脸开。方知汉武帝,虚筑避风台”,与这首诗比起来,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此时他色令智昏,满脑在都是薛瑶英,已经完全顾不得其余了。
薛瑶英的话音刚落,元载就迅速起身,高声1道:“薛小娘子且慢,我这还有一首!”
“哎呦呵,这姓元是越挫越勇啊!”
“什么越挫越勇啊,他这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死缠烂打,徒惹人笑而已。”
“愿赌不服输,不是个爷们。”
……
人群中又是一阵阵冷冷的讥讽声传来。
元载听了,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往前,来到帏幕之前,道:“薛小娘子,你就再给我个机会吧!”
薛瑶英为了保持形象,也不能言辞拒绝,只得悠然一叹,道:“元先生请说,妾身洗耳恭听。”
元载是知道自己这首诗的价值的,所以并没有马上吟诵出来,而是对着薛瑶英,一脸恳求的样子望着她道:“还请薛娘子为某抚琴,以助诗兴。”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薛瑶英在帏幕内白眼一翻,嘴里却道:“是。”
诤诤诤~
阵阵琵琶声响起,元载和曲而唱。
诗歌不分家,这年头的诗本来就是拿来唱的。而元载本身又甚通音律,此时唱出声来,与诗文本身相得益彰,更加增添了几分这诗文的魅力。
其文曰:羞日遮罗曰,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首诗乃是大唐第一女诗人鱼玄机所著,诗的本名是《赠邻女》。
也许是天妒红颜,鱼玄机的命运很是坎坷。
她追求自己的恩师温庭筠未果,以写给温庭筠的两首诗结缘于李亿。
二人一见钟情,鱼玄机嫁于李亿为妾,甚得李亿的宠爱,二人度过了近百日恩爱缠~绵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鱼玄机因不为李忆正妻所容,被李亿送于京郊咸宜观为道士。
鱼玄机为道士后,对李亿仍旧一往情深,写下了许多怀念李亿的诗,比如《情书寄李子安》《隔汉江寄子安》《江陵愁望有寄》《寄子安》……等等。
她希望能通过这首诗换得爱郎回心转意,早日重聚,可惜终成泡影。
对李亿彻底绝望之后,鱼玄机心神激荡,写下了此诗。
这首诗里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之语,千年之后仍然脍炙人口。
但点睛之笔却是后两句: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宋玉,自然就是人所共知的美男子了。
而王昌,不仅是和潘安宋玉齐名的美男子,还有一个典故。相传,洛阳有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叫莫愁,她十五时,嫁给当时的顶级豪门世族卢家,生儿育女一生富贵。
然而,临死之前,她对这一生很不满意,因为,她没能嫁给美男子王昌。
鱼玄机这首《赠邻女》,其实就是赠自己。前两句:“羞日遮罗曰,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写了自己对李亿的怨恨。
后两句,却是写的对新生活的希望。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翻译成现代词说,姐姐我哭啥啊?以我的姿色,稍微一努力,就能嫁给宋玉,王昌看不上我那是他自己的损失!
此诗乃鱼玄机感怀身世之作,艺术感染力极强。
帏幕内的薛瑶英听了,顿时一阵阵自怜神伤。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句,让她怀疑,自己以往的抉择,是不是错了。
元载风度翩翩,文才出众,又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弃之如敝履,是不是做错了?以后……自己还能遇到这样的如意郎君吗?
更关键的,则是最后两句。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在薛瑶英听来,是在劝诫她。以你的姿色,很容易就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又何必听从你那死要钱的父母的摆布呢?
谁愿意被父母当作摇钱树?哪个女子不想得到自己的幸福?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薛瑶英的心弦。
她心中暗想,如此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男人,自己真要错过吗?不,绝对不行!
诤!
元载一首诗唱罢,薛瑶英心神激荡,竟然拨断了琴弦。
然而,那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薛瑶英长身而起,冲出了帷幔,高声叫道:“元郎!我……我……我愿意与你结为夫妻。”
“好啊,恭贺薛小娘子了!”
“元先生大才,此诗一出,天下俊才,有你这么一号!”
“今日之事,日后定能成一段佳话。某逢此美事,真是幸何如之啊!”
……
莫看刚才大家都对元载冷嘲热讽的,现在在场之人大多数人已经站起,祝贺起来,甚至有人开始用力鼓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乃是相对而言的。
若是差距太大,文就是有第一!
唐人心胸开阔,如今大家输的心服口服,都祝贺元载和薛瑶英的这场好姻缘!
此时群情激荡,华南金若是想搞事儿,就是得罪了大多数人。即便以华南金的权势,也丝毫不敢轻动!
至于元载?他人前显圣鳌里夺尊,此时的心里面是别提夺美了。
元载高兴地道:“能得薛小娘子青睐,元某人真是……”
“姓元的,你特么的到底还要不要脸?”正在这时,忽然,有一声非常煞风景的暴喝传来。
唰!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但见说话的正是张谓。
元载怒道:“张谓,怎么又是你在挑事儿?现在你还敢说……对瑶英完全没有歪心思?”
原来元载还称薛瑶英为薛小娘子呢,现在都称“瑶英”了,可见他已经把薛瑶英看作了自己的禁脔。
张谓的面上却丝毫不见愧色,理直气壮地道:“姓元的,你还好意思质问我?告诉你,我对那薛瑶英丝毫不敢兴趣。我来问你,刚才那首诗,真是你写的吗?”
“是……是我写的。”元载目光闪烁。
“拉倒吧!”
张谓将一张白纸高举,道:“众位请看,刚才元载所念的,就是这首诗。现在这纸上的墨迹将干,元载却刚刚把此诗唱完。请问大家,这首诗到底是谁在元载念诗之前,就写在纸上了呢?”
元载死鸭子嘴硬,道:“是……当然是我。”
“是你?好,咱们当场对质。你马上抄写一遍,两张纸到底是不是都是你所写的,是非自有公论。”
“我……我……”
元载终究不敢下笔,一阵语塞。
薛瑶英察言观色,赶紧后退一步,看向张谓道:“那请问张先生,这首诗,到底是何人所作呢?”
张谓伸手一指崔耕,道:“就是这位贵人!”
崔耕见躲不过去了,只得苦笑着起身,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么?张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