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0)
都胡禅的内心有点急躁。
作为前锋营的一名都统,都胡禅对自己的工作,是非常尽职尽责的。他对皇太极的忠心,绝对不容怀疑。皇太极让他到滹沱河的南边去寻找虎贲军的下落,都胡禅就拼死在滹沱河南岸寻找虎贲军的下落,结果,一路就寻找到德州来了。
到达德州城以后,都胡禅又全心全意的监视德州城的动静。结果,他很快发现张准就在德州城里面,于是,他立刻派人飞报皇太极。只是,由于虎贲军的火铳威力太强,射程太远,他不敢过于靠近。前锋营的斥候也不敢太过靠近。
张准离开的时候,前锋营并不知道。因为,张准是静悄悄的离开的。张准回来的时候,前锋营却是立刻发现了。因为,张准回来的时候,是坐船从临清回来的。三十艘的漕船,互相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壮观,想要不被鞑子发现都不可能。
漕船和海船是有很大不同的。因为内河没有什么风浪,漕船的池水都很深,移动的速度也不快。毕竟,内河是比较狭窄的,要是航行的速度快了,容易出事。三十艘漕船慢吞吞的航行在运河的上面,鞑子的斥候,就算是白痴,都不可能不注意到。
前锋营的斥候,在距离德州还有十多里的时候,就发现漕船的踪影,马上飞报都统都胡禅。都胡禅和嘉色拉两人到达德州城以后,两人就简单的分工。嘉色拉负责德州城的东面,都胡禅负责德州城的西面。漕船是从西南方来的,自然是进入了都胡禅的势力范围。
“汉狗的粮船!”
都胡禅倒也不是笨蛋,马上就辨认出来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都胡禅就想要将这些漕船,都全部拦截下来。不用问就知道,漕船上面运载的,一定是沉甸甸的粮食。粮食,正是大金军最需要的物资之一。
“放箭!”
“勒令他们靠岸!”
都胡禅立刻下令说道。
德州附近的运河,大概有八十米宽,漕船在中间行驶,距离岸边大约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大金军的骑射手,站在岸边还是可以将箭镞射到漕船上面的。按照都胡禅的估计,只要漕船被箭镞射中,应该就会屈服。那些漕船的上面,好像并没有什么护卫人员。
“哒哒哒!”
在都胡禅的命令下,一个牛录的前锋营鞑子,开始靠近岸边,准备放箭。前锋营的鞑子,使用的武器都是最精良的,包括他们的弓箭在内。在一般的情况下,他们都可以将箭镞射到八十米开外。不过,为了保证箭镞的杀伤力,射程最好是在四十米以内。
因为岸边比较湿润,滩涂杂草之类的都比较多,因此,鞑子的战马不敢太快,只能是慢慢的靠上来。否则,速度一快,搞不好就直接冲入运河里面去了。部分的鞑子,甚至从马背上下来,徒步靠近岸边。
由于地形条件的限制,战马距离漕船,至少有五六十米的距离。但是人就不同了。人距离漕船,只有三十米不到。在三十米的距离上放箭,再合适不过了。在这样的距离上,前锋营的鞑子,有信心将箭镞射穿人体。
“砰!”
“砰!”
“砰!”
然而,鞑子尚未放箭,漕船上面,突然冒出无数的枪口,跟着纷纷开枪射击。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打破了大运河的宁静。一片片火铳射击冒起来的白烟,在运河上不断的飘散。
原本安稳的漕船,也因为人员的急促走动,发生了轻微的摇晃。漕船的桅杆不断的摇晃着,带动着风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水花不断的荡漾,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到岸边。
一拍密集的枪声响过,岸边的鞑子,纷纷的倒下。猝不及防的他们,这次是真的吃了大亏了。谁想到,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漕船,居然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火铳来呢?而且,漕船上的火铳一开火,几乎所有的鞑子,都判断出来了。妈的,这是虎贲军的火铳!
“虎贲军!”
有鞑子失声叫起来。
那些躲藏在船上开枪的,正是前锋营恨不得生吃其肉的虎贲军!
准确来说,漕船上的虎贲军,乃是虎贲军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他们和龙骑营一样,都是接到命令以后,迅速到来临清和张准汇合的。以前,海军陆战队的战士,都是在大海上作战。这次是他们头次进入运河。相对于海上的风浪而言,运河简直平静得好像训练场一样。
结果,他们一开枪,岸边的鞑子,就连串的倒下。和其他的虎贲军士兵不同,海军陆战队练习的,就是专门在摇晃的船只上开枪射击。海上战船的摇晃程度,要比内河的漕船激烈多了。在海上他们都能准确的射击,在运河里面自然不在话下。
正想着抢夺漕船的鞑子,完全没有想到,居然又上了虎贲军的当。白痴都看出来了,虎贲军之前是故意躲藏起来,然后让大金军靠近的。而且,他们还非常的狡猾,一直躲藏到大金军靠近了,才突然开枪射击。岸边的鞑子,遭受到如此强烈的反击,顿时损失了上百人。
枪声响过以后,运河的岸边,可谓是一片的狼籍。有的鞑子,被打死以后,直接掉入了运河里面,将河水染得通红。有的鞑子倒在岸边的草丛里,身体汩汩的不断往外冒流血。还有的鞑子,从战马上面掉下来以后,脚还扣在马镫的里面,结果被后退的战马一路拖回去,身体的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无论前锋营的鞑子,是多么的彪悍,多么的精锐,在虎贲军的面前,都是一样的。他们的盔甲,挡不住米尼弹的冲击力。只要被米尼弹打中,就休想有好日子过,不死也是残废。何况,双方的距离这么短,虎贲铳基本上没有打空的机会。几乎枪枪都是命中要害。于是,鞑子前锋营和虎贲军的第一次接触,以前锋营的挨揍而结束。
“张准!”
“张准就在船上!”
不知道哪个鞑子的眼神,非常的尖锐,竟然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张准。没错,张准的确是故意的出现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然后又迅速而神秘的消失了。但是,这半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鞑子将他辨认出来。
这一声惊叫,顿时将都胡禅的全身热血,都涌到了脑门的上面。他甚至立刻忘记了部队的伤亡。在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反复回荡的念头——张准在船上!张准在船上!张准就在他眼前的漕船上!在这个念头的强烈驱使下,都胡禅只有一个决定,那就是杀死张准!
“放箭!”
“放箭!”
“放箭!”
都胡禅不顾一切的厉声嘶吼起来。
张准居然在漕船的上面,这消息太震撼了。都胡禅根本来不及仔细的分析,就相信了这个判断。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都胡禅下意识的纵马靠前,恨不得飞过去,一下子将张准抓起来。话说,大金军上下,都恨不得生吃了张准。
“嗖嗖嗖!”
“嗖嗖嗖!”
“嗖嗖嗖!”
残存的前锋营鞑子,纷纷放箭。
一枚枚的箭镞,呼啸而去,落在漕船的上面。
但是,船上的虎贲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们的面前,都竖着厚厚的木板。他们乃是躲在木板的后面射击的。这种木板,有点类似于戚家军的偏厢车的木板,上面只有小小的射击孔。结果,箭镞纷纷射在了木板的上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部分的箭镞掉下来,部分的箭镞则直接插在了木板的上面。
“该死的!”
“狡猾的汉狗!”
都胡禅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的箭镞,没有凑效。
想用单纯的箭镞,将厚厚的木板射穿,那可不容易。虎贲军准备的这些木板,看起来至少有两个手指厚。再凶猛的箭镞射在木板上,也是无法穿透的。反而因为靠近射箭的原因,岸边的鞑子,都成了虎贲军的靶子,很容易被虎贲军打中倒地。
“放箭!”
“继续放箭!”
都胡禅继续狠狠的吼叫着。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虎贲军的运河里面,距离是如此之近。仿佛一伸手就要可以抓到对方。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抓不到对方的话,别的时候就更加困难了。因此,即使付出一定的伤亡,那也是值得的。
其他的前锋营鞑子,和都胡禅有着同样的心思。在他们看来,这一次,是他们距离张准最近的一次。他们都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的抓到张准。要是抓不到他,也要杀死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抓到张准,都是值得的。
大金国上下,对张准的怨念,实在是太深了。无论是皇太极,还是下面最普通的一兵,都恨不得生吃了张准。对于自己的仇人,大金国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当年的袁崇焕是如此,后来的孙承宗也是如此。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应该轮到张准了。
“冲!”
都胡禅大声的吼叫起来。
前锋营的鞑子,纷纷催马向前。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直接向运河的方向冲,而是顺着运河的岸边高速的疾驰,然后侧身向虎贲军的漕船放箭。这样的攻击方式,对于前锋营的鞑子来说,实在是最拿手不过了。在陆地上,几乎没有人是前锋营是对手。
“哒哒哒!”
前锋营鞑子的马蹄声,不断的响起来,震动着运河的两岸。
运河里面的水,也被激烈的马蹄声震荡得,不断的飘荡,泛起一层层的涟漪。这些从岸边泛起的涟漪,和被漕船泛起的涟漪互相撞击,然后破碎,然后混杂到一起,最终慢慢的消失不见。
“嗖嗖嗖!”
鞑子的箭镞,不断的呼啸到来。
这种侧身射击,乃是鞑子骑射手最擅长的,鞑子射出的箭镞,不但力度非常的凶猛,准头也非常高。一枚枚的箭镞,飞快的掠过水面,狠狠的钉在木板的上面。部分的箭镞,甚至掠过木板,掠过整艘的漕船,落在后面的河水里,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浪花。
可是,无论前锋营的大金军如何的放箭,如何的用力,如何的精准,都奈何不了有厚木板阻挡的虎贲军。相反的,反而是虎贲军的反击,让大金军留下了很多的尸体。双方的距离这么近,虎贲铳的威力,充分的展现出来了。
和前锋营的鞑子猛烈的动作不同,虎贲军海军陆战队的射击,却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他们躲藏在木板的后面,按照标准动作,反复的装弹,射击,装弹,射击,仿佛岸上的不是鞑子,而是训练场上的一个个标靶。
实际上,对于海军陆战队的战士来说,岸边的鞑子,的确是一个个极具考验的标靶。相对于敌人战船上的目标而言,这些标靶的移动速度很快。快马一闪而过,能逮住的击杀机会不是很多。要是不能心平气和的射击,只会白白的浪费弹药。
“砰!”
“砰!”
“砰!”
随着虎贲军的枪响,飞驰而过的鞑子,不断的连人带马,撞翻在地上。原本已经一片狼藉的运河两岸,更加的混乱。被摔死摔伤的战马,在发出痛苦的嘶鸣,给战场增加了几分的惨烈。大量的鲜血不断的汇聚成一条条的小溪,然后流淌到运河里面来。岸边的河水,基本上都被染红了。
“撤!”
都胡禅一看不妙,急忙下令军队后撤。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的前锋营部队,就损失了超过四百人。这样的损失,在前锋营绝对是不可思议的。虎贲军的杀伤力,还是太惊人的。都胡禅不是笨蛋,发现这样的攻击方式不凑效,立刻下令撤退,绝不纠缠。
但是,前锋营撤离了岸边,却依然死死的盯着运河里的虎贲军。都胡禅也在运河的边上,搜索枯肠,绞尽脑汁,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抓到张准。想来想去,都胡禅觉得自己,只有两个办法,有可能抓到张准。第一个,是涉水过河,冲到张准的面前,将他杀了。第二个,是将河水弄干,然后让前锋营的骑兵发起冲击。
第一个办法,显然不行。大金军是陆地上的勇士,在水里面的功夫显然就要差一点。长生天是陆地上的神,无法干涉水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要说冲到张准的面前,就是往大运河里面一放,活生生的就会被运河水给淹死的。第二个办法,更是异想天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跟个白痴一样,居然想出这样的点子来。
远看张准近在咫尺,就是没有办法下手,都胡禅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瞬间就要爆裂一样。该死的,张准距离他,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没有城墙,没有炸药包,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仿佛自己只要伸伸手,就能够卡住张准的喉咙。但是,该死的,有深深的河水!要是强行的冲过去,都胡禅这一千五百名的战士,还不够全部淹死在这大运河里面的!
自从董家堡的战斗以后,大金军上下,都很忌讳,和虎贲军远距离的作战。不少人都觉得,要在和虎贲军的战斗中取胜,肉搏是必然的。都胡禅也是这样认为的。问题是,虎贲军现在在运河里,大金军想要和对方肉搏,都没有可能啊!
没办法,都胡禅只好立刻派人飞报另外一个前锋营都统嘉色拉。漕船的航行速度不快,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德州城。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想出更多的办法来对付张准。他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脑袋比较灵活的嘉色拉,能够想到一些有效的点子。
“大人,鞑子恐怕要气疯了。”
王时德忍不住悄悄的说道。
“有本事,他就游过来呗。”
张准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于自己的安全,张准还是非常自信的。明知道鞑子就在岸上,他也不介意故意的走出去,故意的露露脸,让鞑子知道他就在漕船上。在虎贲军的打击下,鞑子对他越是关注,损失就越大。
大运河看起来就是一条河沟,和大海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对于鞑子来说,这条小小的河沟,就是阻挡他们进攻的天堑。大运河的水深,一般都在六米左右。这样的水深,鞑子的人马就算再多,都不够往里面填的。就算是皇太极到来,也拿他没有办法。
“什么?”
“虎贲军的漕船?”
“张准本人就在运河里?”
都胡禅的飞报,到了嘉色拉那里,立刻引来了连串的惊叫声。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嘉色拉立刻带着自己的部队,赶来和都胡禅汇合。一时间,德州城的外面,马蹄声隆隆,搞得城内的虎贲军,还以为鞑子是要攻城了,急忙上去城头戒备。最后一看,根本不是那回事,鞑子的骑兵,都全部往西面去了。
张准在运河里面,这绝对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消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运河都要比董家堡容易对付一些。然而,现实的问题,让嘉色拉非常的沮丧,一颗心从充满希望变成了充满焦躁。该死的,嘉色拉一时间居然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抓到运河里的张准。
大炮?尚未运送过来!
骑射?够不到!
游水?不会!
……
就好像是都胡禅一样,嘉色拉焦急的额头开始飙汗。
张准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近在咫尺,伸手可及。要是能够杀了张准的话,他和都胡禅两个,肯定都将平步青云,皇太极会赋予两人更大的权力。可是,到底怎么样才能杀了张准呢?
“谁能想到杀了张准的办法,我奖励他一万两银子!”
嘉色拉祭出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策略。
果然,平时根本不爱动脑筋的鞑子们,都积极主动的开动脑子,献上一条条看似可行的政策。
有人说,临时赶制投石机,直接将巨石抛射到漕船的上面,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漕船都击沉。只要漕船被打沉了,张准自然也就完蛋了。
“蠢货!”
嘉色拉恨不得给对方一脚。
投石机岂是一天的功夫能完成的?有这样的功夫,还不如搬运大炮来得快。等到投石机赶制出来,张准和他的漕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人说,将红衣大炮拆开,用几匹战马一起拖过来……
“蠢货!”
嘉色拉同样恨不得给对方一脚。
红衣大炮最少有两三千斤重,等从董家堡附近拖到德州来,张准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有了。漕船从这里到德州城,只需要半天的时间,还等到你去搬运红衣大炮?
有人说,马上赶制竹筏,站在竹筏上发起进攻……
“蠢货!”
嘉色拉气不打一处来。
站在竹筏上发起进攻,是要让虎贲军打靶么?
现在的大金军,根本无法靠近运河的岸边。因为,虎贲军的神枪手,在两三百米的距离上,就能够给大金军的勇士造成伤害。前锋营的勇士,可都是很宝贵的,不能这样白白的浪费。因此,要是没有稳妥的方案,都胡禅和嘉色拉,都不会再轻易的发起攻击。
有人说,大家立刻用泥土石块树木什么的,将大运河阻挡起来,让漕船无法前进。只要将张准困在运河里,他同样是死路一条。四面八方都是前锋营的勇士,张准根本不可能上岸的。
“这个……蠢货!”
嘉色拉开始的时候两眼发亮,随即遗憾的摇摇头。
看起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时间短,见效快。问题是,漕船距离德州城不远了,大金军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挖掘运河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想要一下子将运河堵塞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所有的建议,都被嘉色拉完全否决,所有的大金军,都不由自主的泄气了。他们都远远的盯着大运河,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就这么一条小河沟,他们居然没有办法奈何对方。对于曾经天下无敌的大金军勇士来说,的确是太让人郁闷了。
“就没有办法了吗?”
嘉色拉感觉自己的心肝有点痛。
一个大美女就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可以随意的蹂躏,却遗憾的发现,自己阳痿了。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啊?嘉色拉将自己的帽子拿掉,使劲的抚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在河边焦急的走来走去。
“呜呜呜呜!”
忽然间,激昂的牛角号响起来。
都胡禅和嘉色拉都是浑身一震,急忙翻身上马,朝着牛角号传来的方向疾驰过去。其他的鞑子,也是满脸的肃然。
皇太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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