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8)
“嗵!”
“嗵!”
“嗵!”
忽然间,远处传来隐约的炮声。
因为还是夜间,海面格外的寂静,炮声传得很远。
黄世军急忙转身出去,查看究竟。陈耀阳也有些狐疑的出去察看是怎么回事。张准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倾听着炮声的方向。从炮声来判断,战斗不是特别的强烈。参战的船只数量,应该不是很多。
而且,还可以判断出,并没有飞龙炮发射的声音。但是,战斗的双方,肯定是天津水师和虎贲军海军。在渤海湾里面,只有这两支水上力量可能发生冲突。别人是根本不可能进来这里的。
果然,片刻之后,黄世军进来,向张准报告说道:“都督大人,好像是周正宇副指挥的战船,和天津水师发生了战斗。”
张准有些惊讶的说道:“周正宇?”
他悄悄的皱皱眉头,来到外面的甲板,举起千里镜。
果然,在正南方,有不断爆发出的炮火的光芒。因为是十一月的下旬,月色已经比较暗淡,能见度不是很好。只有在火光闪耀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到交战的双方。从千里镜里面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的确是两艘敌船正在围攻一艘虎贲军的战船。
“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持续的低沉的海螺声不断的响起。
因为是夜间,光线不好,舰队指挥官李绩成那边没办法发出旗语,只好通过海螺声传达。呜呜呜的海螺声,表明是发现敌人,而且是有战斗力的敌人。按照规定,听到这个海螺声,所有的战船,都要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
“靠过去,帮忙!”
张准毫不犹豫的说道。
“明白!”
黄世军答应着,立刻指挥战舰,向着战场靠过去。
由于刮的是北风,战舰的速度很快,和交战双方的距离,不断的缩短。炮火的闪光越来越明亮,炮声也是越来越震撼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时候,李绩成的旗舰,传来激烈的鼓声。
鼓声的意思,当然是全军突击。于是,所有的福船,还有所有的苍山船,立刻摆开姿势,向南边的战场包抄过去。北风强烈,一下子就将十几艘的战船,都全部推入了战场。
张准举着千里镜,仔细的打量着交战的双方。
果然是周正宇的旗舰,正被两艘天津水师的战舰围攻。
周正宇这次执行的乃是比较特殊的任务,是张准单独交代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因此,周正宇执行任务的时候,只有一艘普通的二号福船随行,船上并没有飞龙炮。天津水师的两艘战船不顾一切的追出来,显然是要堵截周正宇。两艘天津水师的战船,同样是二号福船。二对一,周正宇略处下风。
但是,随着李绩成舰队的到来,力量对比立刻发生了变化。李绩成舰队有六艘福船,五艘苍山船,兵力是天津水师的数倍。发现虎贲军海军的增援到来,两艘天津水师的战船,明显有了退意,试图向南边逃逸。虎贲军海军的苍山船,立刻好像兔子一样追上去。
“逼迫他们投降!”
“一定要抓到他们!”
张准放下千里镜,冷冷的说道。
天津水师的战船,居然在这里耀武扬威?还想向南边逃窜?南边是谁的地盘,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既然来了,就不要走!
“嗵!”
“嗵!”
“嗵!”
虎贲军海军的战船,纷纷开炮射击,拦截试图逃跑的天津水师战船。苍山船的速度最快,好像利箭一样的冲出去,绕到了天津水师的两艘福船前面,挡住了他们的撤退道路。这样一来,天津水师的两艘福船,想要逃出生天,很难很难了。
周正宇这才松了一口气,指挥战船脱离战场,同时向张准的旗舰靠过来。黄世军同时指挥战船靠过去。一会儿以后,周正宇的战船,靠到了张准旗舰的身边。水手抛出绳索,将两艘船紧紧的绑在一起,并且在两船的中间铺设跳板,方便来往。
喜出望外的周正宇急忙踩着跳板过来,径直来到张准的面前,立正敬礼,欣然叫道:“大人!”
张准肃然还礼,然后关切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周正宇欢快的说道:“大人放心,名单上的人都请到了。”
张准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天津水师又是怎么回事?”
周正宇简短的说道:“他们跟乐亭的大盐商关系太深,我们刚刚动手,他们就知道了。他们不知道我们请这些盐商来做什么,于是就跟了上来,想要在半路上将人抢回去。我问了一些盐商,他们每年都要孝敬天津水师十几万两银子的。这些银子,都被天津水师的高层,还有朝廷的各级官员瓜分掉了。可能是有银子的刺激,他们打得还挺凶的。”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意识的回头看看身后的陈耀阳。这位老兄,也是天津水师的高层,看来也赚得不少。北直隶的盐场都在海边,要得到安全保障,当然少不了孝敬天津水师大量的银子。
察觉张准不怀好意的目光,陈耀阳急忙解释说道:“都督大人,你千万别误会,北直隶盐商的银子,都是孝敬各位皇亲国戚,还有内阁、六部的各位大人的。数量也不止十几万两,每年最起码有一百万两。我这样的游击身份,根本没资格参与。就算是咱们天津水师的提督参将,得到的也是别人手指缝里面露出来的一点。”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带我去看看客人。”
周正宇答应着,在前面领路,来到自己的船上。
张准看看四周,随意的说道:“还有点月色,带他们出来甲板吧。”
周正宇答应着,很快就让人从船舱里带出来十五个人。
这些人高低不同,肥瘦不同,年龄不同,脸上的神色不同,身上的穿着也不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盐商。这些人正是周正宇按照张准的吩咐,从乐亭“请”回来的大盐商。
乐亭是北直隶最大的海盐集散地之一,每年从乐亭销售出去的海盐,重量在三千万斤以上,每年获利都在数百万两白银以上。在全国三大盐场里面,产量最高的,就是北直隶的长芦盐场。而乐亭又是长芦盐场的最高产区。北直隶的很多盐商,都是在这里发家的。
当然,他们不是北直隶最大的盐商。北直隶最大的盐商,都是在京师里面的。在天津卫也有部分。这些人,就是朝廷的各位高官,还有各位皇亲国戚。没有过硬的后台,那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盐商的。
张准目光扫了所有的盐商一眼,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就是张准!”
所有的盐商,都是微微一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张准。更没有想到,张准居然如此年轻。若不是他自我介绍,他们还以为对方不过是虎贲军的一个普通士兵而已。
张准目光横扫,继续说道:“你们,是我请回来的。”
他特别强调了这个“请”字,毫不掩饰自己的暴力手段。不错,正是他吩咐周正宇,使用暴力的手段,将乐亭的大盐商,都全部“请”回来的。要准确的形容这样的行为,或许应该用另外一个词语——绑架。他们就是被周正宇绑架回来的。
那些大盐商的神色,都有点不自然起来。做生意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张准的名字。张准在山东,在辽东沿海,都闹得非常凶。连鞑子都在张准的面前,狠狠的摔了一跤。最近甚至将黑手伸到了北直隶,搞得京师都人心惶惶的,以为虎贲军是要攻打京师。
现在,张准使用暴力手段,将他们强行掳来,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张准说话越是温和,越是不可抗拒。现在张准的语调,听起来就相当的温和。于是,他们就更加的悲观了。千万不要被这个恶人扔到大海里喂鱼才好,那可是真正的尸骨无存啊!
微微顿了顿,张准的目光,在每个盐商的脸上都停留一会儿,缓缓的说道:“既然将各位请来了,就希望各位能够看清现实,做出明智的选择。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希望看到流血事件发生。”
所有的盐商,身体再次微微一凛。
流血事件?张准难道要杀了他们?真是太凶残了,太霸道了,太不讲道理了。这是赤裸裸的绑架,这是赤裸裸的暴力!然而,张准就是绑架了他们,就是使用暴力侵犯了他们。他们又能如何?这些大盐商,每个人都有不菲的身家。他们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安全。要是小命都没有了,要那么多的身家来做什么?
张准斜眼看了看正被围攻中的天津水师,冷冷的说道:“至于天津水师……你们自己看吧。他们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其实,那些大盐商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天津水师不妙了。周围全部都是虎贲军海军的战船,天津水师连逃跑都困难,更不要说打败虎贲军海军了。天津水师没有几艘船,要是这两艘也被虎贲军干掉,剩下的力量就更加的弱小了。
天津水师没有了,盐商们一点都不心痛。问题是,天津水师没有了,渤海湾就完全是虎贲军海军的天下了。海盐海盐,只有在海边才能晒出盐来。长芦盐场总共包括大大小小几百个盐场,都在海边。要是虎贲军海军不断的前来骚扰,他们根本无法正常生产。
这正是张准的依仗所在。说白了,张准就是要用这样的手段,让北直隶的盐商屈服。你们要是不屈服,我就让你们无法正常的生产。我三天两头的派战船去骚扰你,甚至直接上岸抢盐。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打仗?连鞑子都不是虎贲军的对手,你觉得朝廷的军队,能有几分的把握战胜虎贲军?
张准很夸张的打了一个呵欠,随意的伸手拍拍自己的嘴巴,有点疲倦的说道:“昨晚一直没睡,我现在很困,真的很困,因此,没时间和你们说得太多。我长话短说。对于这个渤海盐业联盟,大家有什么看法?”
那些盐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张准提到的所谓盐业联盟,其实是非常霸道的,非常粗鲁的。虎贲军要求接管北直隶所有的盐场,还有接管所有的海盐销售网络。他们这些盐商,从此成为虎贲军精盐司的下属。一切经营活动,都要接受虎贲军大都督府政务部下属精盐司的指挥。
如果他们真的加入了渤海湾盐业联盟,海盐买卖大部分的利润,肯定要被张准抢走了。北直隶的盐业市场,本来就是长芦盐场和莱州湾盐场相互竞争的。要是两个盐场都控制在张准的手里,整个明国北部的盐业市场,都要被张准掌控了。
这是他们不能答应的。别看他们都有几个小钱,身家至少都有好几万两银子,事实上,真正的主子,乃是朝廷的各级高官。在北直隶这种特殊的地方,除了皇帝和朝廷的高官,其他人基本上不了台面。盐业生意来钱快,利润丰厚,朝廷高官当然不会放过的。
但是,要是他们不加入这个盐业联盟,下场肯定是可想而知的。虎贲军海军的战船,一定会三天两头热情的前来问候,甚至,还有可能上岸来作客。整个渤海湾都是虎贲军海军的天下,盐场又不可能搬迁到内陆。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啊!
面对张准这种咄咄逼人的手段,所有的盐商,都迫切的希望,朝廷能够出面,将张准的嚣张气焰压下去。朝廷在北直隶,在山海关,在锦州,还是有比较强大的军队的。要是调动这些军队来对付张准,或许能够给张准一点颜色看看。
只可惜,张准根本不在乎这一点。想要从别人的嘴巴里剜肉,肯定要有最锋利的刀子。虎贲军就是他的刀子。看到所有的盐商都不吭声,他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没看法?没看法就是加入了!”
终于,有一个盐商忍不住说道:“张准,做事没有这样的,你也要体会体会我们的难处啊!”
张准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要怎么样?”
那个盐商不满的说道:“你总要给时间我们考虑吧?”
张准凝视那个盐商片刻,慢慢的说道:“你叫唐同虎是吧?”
那个盐商心神不宁的回答:“是。”
张准冷冷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唐伯虎呢!”
唐同虎只好无言。
张准随意的一挥手,冷冷的说道:“把唐同虎的资料找出来。”
周正宇马上派人去找,很快就将唐同虎的资料翻出来,交到张准的手里。这些资料当然是来自闻香教的情报网络了。乐亭距离闻香教的教都滦州很近,闻香教对乐亭这些盐商自然是很熟悉的。
张准接过资料,借着火光随意的翻了翻,脸色冷峻,语调冰冷的说道:“唐同虎,你还是干得不错的嘛……天启五年,你卖给蒙古人二十五万斤的海盐……天启六年,你又卖给蒙古人七十五万斤的海盐……今年九月,你卖给蒙古人一百三十万斤的海盐……”
唐同虎额头上的冷汗,全部都冒出来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虎贲军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须知道,按照大明的律令,私底下将私盐卖给蒙古人,绝对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他又惊又怕,张准手上的这些资料,难道是从东厂和锦衣卫的手上得来的?
张准合上资料本,眼神冷漠的看了唐同虎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唐同虎,我的记录没有错吧?”
唐同虎立刻感觉到不妙,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大声叫起来:“冤枉!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冤枉啊!”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冤枉?我就是冤枉你!那又如何?”
唐同虎急忙叫道:“张准,我是高公公的人!那些海盐,都是按照高公公的吩咐卖出去的!你敢对我不利!高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张准果然有些反应,仿佛明显迟疑了一下。
他不知道高公公是哪个。
周正宇低声说道:“就是高起潜。”
张准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古怪。原来高公公就是高起潜啊!当真是差点遗忘了这位老人家。高起潜是辽东的监军,位高权重,边关的所有事务,都掌握在他的手上。难怪唐同虎可以将这么多的海盐卖给蒙古人,原来是有高起潜的渠道。
高起潜明知道将海盐卖给蒙古人,就是在资助鞑子,却照卖不误。这里面的道道,张准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对于这样烂透的人和事,他的处理办法,通常都是一刀砍掉。明国的这个系统已经完全烂透了,必须重新架构一个新的系统。
唐同虎还以为张准怕了高起潜,内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张准,你要是得罪了高公公……”
“来人!”
“捆起来!”
“扔入大海喂鱼!”
话没说完,他就听到张准冷冷的叫道。
两个虎贲军战士上来,如狼似虎的将唐同虎抓住,用绳索将他的四肢都捆起来,然后拖到甲板边缘,直接推下去。唐同虎绝望的大吼大叫,却是完全没有效果。
“噗通!”
浪花飞溅,唐同虎的身体砸入海水里面,一会儿又慢慢的浮上来。他在海水里面挣扎着,漂浮着,不断的起起伏伏。他想要挣扎,想要喊救命,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捆绑着,根本无法挣扎。想要喊救命,才刚张开嘴,就被海水灌进去。很快,他就没有了声息。最后,水面渐渐的归于平静。
其他的十四个盐商,顿时感觉脚底都在冒冷汗。张准竟然连高起潜都不怕,还有什么人是他害怕的?其实,每个盐商都有自己的后台,没有后台的人,根本做不了盐业生意。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后台,都没有高起潜强大。
张准扫了所有的盐商一眼,冷冷的说道:“我向来以德服人。你们赚点黑心钱,这没有什么。但是,将盐卖给蒙古人,就是卖给鞑子!那就是卖国贼!是汉奸!是要抄家灭族的!”
他说的义正词严,冠冕堂皇,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不过,在场的盐商,内心并不是很受落。其实,在场的每个大盐商,谁没有给蒙古人卖过食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北直隶的市场,根本无法消化长芦盐场生产的全部海盐。蒙古人开出的价钱高,利润丰厚,他们怎么可能不卖?
何况,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张准不过是看上了盐业垄断的丰厚利润,想要将这项生意抢过来而已。什么卖给蒙古人,什么卖给鞑子,什么汉奸,什么卖国贼,都是张准的借口。不过,就算他们明白了又如何?虎贲军势大,他们想要活命,只有乖乖的加入这个什么渤海湾盐业联盟。不然,你就等着受折磨吧。于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表示,愿意加入渤海湾盐业联盟,接受虎贲军大都督府政务部精盐司的指导。
张准扫了所有人一眼,缓缓的说道:“很好!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次是警告!下不为例!不相信我的手段,你们尽管照旧!”
十四个盐商急忙表示,以后绝对会严格遵从虎贲军的命令。他们生产的海盐,将会受到精盐司的直接管理。同时,如果没有张准的批准,绝不会卖给蒙古人半两的盐巴。
张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朝周正宇说道:“放他们走!”
那些盐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张准回到自己的船上,周正宇则指挥自己的船只,掉头前往乐亭。
这时候,那边的海战早就结束了。两艘天津水师的战船,发现不妙,急忙举起白旗投降。高宇和陆良语带着两队的海军陆战队,上去控制了这两艘船。张准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命令他们,跟在李绩成舰队的后面,一起驶向柳家堡港口。
如果猜测的没错,这时候的河间府,应该是战火纷飞了。许定国肯定不会私底下来见自己的,那只有在战场上说话了。朝廷想要用武力对付自己,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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