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就像是一道跨不去的鸿沟
“飒，你多叫我几声。”裴俊突然开口请求。
“裴俊。”
天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在心里唤了他多少次。
裴俊抬手，拭去眼角的液体。
“你知道吗？”裴俊反复深呼吸，方才勉强压下了喉间的涩意，“我现在真觉得自己好幸福！哪怕，明天死掉了，也觉得是满足的，幸福的。”
她嘴唇嗫嚅的厉害，良久，方才语气凶狠的斥责：“裴俊，你再胡说八道！”
他嘴角的笑容弧度又加深了数分，“这样的你，才是我印象之中的飒！虽然凶狠，可满满的都是对我的关切。”
她竟是无言以对。
裴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够充分的将自己内心的相思之苦表述清楚，话说的语无伦次。
“飒，让我看看你。”
“你安排的人不是每天都会拍我的照片发给你吗？”
“你也说那是照片，又不是真人！”
顾飒抬手覆在自己消瘦厉害的颊边，踟蹰着。
“爱情最美的样子就是不管你变得多糟糕，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最美好的你。”
他低沉如磁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顾飒一直努力压抑着的所有情愫就这么化作泪水，潸然滚出。一滴滴晶莹落在她的手背上，宛若剔透的水晶花，却一点儿都不美。
纠结了好久，她切断了通话，换成了视频连线。
看着消瘦厉害的顾飒，以及她红彤彤的一双眼睛，裴俊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他嘴唇翕张数下，方才挤出一句，“还是这么漂亮！”
她自然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在敷衍她。
这段时间，化疗真的很痛苦。
不仅仅是刚刚生长出来的头发又掉光了，每天还要因为恶心而吐得昏天暗地。好多次，她想过结束自己这条苟延残喘的烂命，却又有太多太多的牵挂。
“是吗？”
“当然了。”裴俊笑容温煦。
顾飒转了话题，“你那边一切顺利吗？”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很快就能结束一切！”裴俊的目光变得很是幽深，似要穿过屏幕，一直望入她的内心，“我这边处理完，马上就过去找你！”
“裴俊！”
“别试图阻拦我！”裴俊语气沉沉。
她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了，看了他良久，久到红唇被她咬白，她方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
接下来的时间，彼此都很有默契的说几句无关情爱的话。
裴俊其实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顾飒说，可是，看着这样憔悴虚弱的她，他说不出口。
“我有些累了。”
顾飒感觉再继续跟他视频下去，自己一定会煎熬到死去，便是想要结束。
裴俊握着手机的手指骨泛白，“飒，你亲我一下。”
“别闹了！”顾飒嗔怪。
“你亲我一下，我就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足以去面对一切！”
“如果有一天……”顾飒喉间宛若堵着一团棉花，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他语气慌乱的挤出一句。
“好了，我真的累了。”顾飒勉强挤出一抹笑，凄凉惨然。
“你亲我一下，否则，我一直给你打电话。”
顾飒愣是被这样执拗的裴俊给整的完全没有了脾气，犹豫了片刻，方才对着屏幕轻轻的嘟唇。
裴俊像是一个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糖果的孩子，眉梢眼角间都是满足的笑意。
视频通话结束后，顾飒眸光涣散的凝着窗外。
一门之隔的外面，元朗颓然的靠在墙壁上，心脏快要揪痛在一起。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重新燃起飒飒心中的希望？
反复调整呼吸，元朗终于让自己恢复了平静，推门进去。
“飒飒，吃饭了。”
她抬眸看去，正好跌入他泛红的眼睛里。
他哭了？！
是不是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元朗哥！”
元朗帮她将小桌子放好，将适合她吃的东西一一摆放好，“想问什么？”
“我的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
当初大夫告诉她手术成功时，她觉得像是做梦。后来又说未来的五年是一个关键点，如果能够跨过去，那么，以后她会长命百岁。如果不能……
如今，这个坎儿如同一道鸿沟一般横亘在眼前，她觉得自己似乎如何努力，也还是无法跨越过去。
元朗皱眉，一张脸上如同凝出了寒霜。
“飒飒！”他握着她的双肩，手微微有些抖。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我先吃东西。”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刚刚送到嘴巴里，胃里便是翻江倒海的厉害。
她很想压下去，奈何，根本就抵不住。
将勺子丢在粥碗里，她推开元朗，冲进了卫浴间，趴在马桶前，又吐了个昏天暗地。
紧跟着进来的元朗看着她如此痛苦，心快要痛的揪成了一团，他急忙给顾飒倒了水漱口。
“好点儿了没有？”
她一张脸白涔涔一片，看着很是骇人。
漱口后，她哑声说道：“好多了。”
“我一会儿去问问大夫，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飒飒！”元朗拔高了声音，“你不可以认命，你知不知道？”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像之前那样，早早的安排自己的后事，放弃了一切的顾飒。
“元朗哥。”顾飒扯了纸巾，擦了一下嘴角，“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要活着！是不是活着都要经受无法承受的苦痛？”
“飒飒！”元朗喉间哽咽至极，“上天让人降临，总会安排一些磨难与苦痛，这样，人们才能够在经受过苦痛折磨之后品味到幸福与快乐的味道。”
她笑的更加凄然，“可这一次，我感觉自己怕是无法承受这样的苦痛折磨了！”
当人无法承受自己可以承受的，纵然有乘风破浪的勇气，怕也会彻底的被击倒。
她越过他，走出卫浴间，只是，嘴角那抹苦涩至极的笑容弧度久久的在元朗的脑海之中不停的闪现。
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飒就这样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