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离岸平衡(1)
满载在中国军火的货轮从天津和秦皇岛起运后,顺着中国沿海,经马六甲海峡、苏伊士运河,取道地中海在法国港口卸货,时间长达40来天。
事实证明,这批军火来的正是时候,法军在香槟地区发动了针对德国的牵制性进攻,在霞飞老爹被免职后,福煦元帅接替了他的职位。这是一个同样老派、保守的军人,但是比霞飞出色的是为人更加谦逊和含蓄一点,不会对已经暴跳如雷的内阁形成直接挑战。
在香槟地区的牵制进攻并不是他的本意,因为法国投入使用的80万后备军是好不容易才训练出来的,还没有达到战前常备军的水平,但是,局势已经恶化到不容法国再从容不迫地练兵了——德国人连威胁巴黎的大炮都撤走用于支援东线了,再不动手,只能落得和霞飞老爹一样的下场。再说,福煦也迫切地需要树立自己的威望,法德战线虽然稳定下来了,但是这种稳定是全部体现在法国领土上的,法国北部、东北部等工业基础良好的地方全部落于德国之手,昔日繁华的城镇成为一片废墟,而德国自己的国土却是毫发未伤,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提供后备力量——如果说这种情况算是势均力敌,那么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令福煦稍微感到宽心的是,这次英国购买的军火中有一批是他早就想要的物资,战车、飞机、快速野战炮都是他渴望得到的。虽然法兰西人的骄傲使得他不敢吧这些货公开与法国国造的相提并论,但下面实际冲锋陷阵的官兵可不会管这些。
特比是战车和飞机,受到了换装部队的热烈欢迎,一致反映,比法国货强多了,特别是中国空军上一代主力战斗机枭式,几乎是法国飞行尖子抢着要的货色——速度快、滞空时间长、盘旋半径小,足以和德国飞机相抗衡。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现在面对掠过阵地的德国侦察机,法国人可不是只有干瞪眼着急的份了,通常都是追上去一顿狠揍,飞机配发前线才三天,法国飞行员已经打下了7架侦察法军阵地的德国飞机,即便与德国的战斗机相互较劲也是互有胜负,不至于像以往那样一边倒的局面。
福煦极为高兴,他终究还是实用主义占据上风的将领,当即命令军工部门测绘仿制,准备批量生产——中国人的东西再好,哪有自己生产的好?至于技术专利,让它见鬼去吧。
之所以德国侦察机屡屡进行侦察,是因为他们已经察觉到了法军不同寻常的调动,非常担心法国人利用德国西线兵力空虚的当口猛扑过来——现在的情形和当初进攻时完全颠倒过来,那时德国的重心在西线,80%的力量如泰山压顶一样扑过来,现在德国的重心在东线,西线除了连绵不绝的战壕,充其量只有30%的力量,而且还抽调走了大量精锐兵器,如果英法在局部造成突破,后果不堪设想——要么法德前线的脆弱平衡被打破,要么德国被迫从东线抽调增援力量。无论哪种后果,其结果都是灾难性的……
辛慈的情报速递可是比英国人的海运要迅速的多,借助俄国境内的情报网络,他通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将德国急需的技术资料通过中东铁路,先后取道中亚、小亚细亚运回了德国,时间不到一个月。一路上,辛慈发挥了无与伦比的情报天分,充分利用了俄国铁路当局的麻木不仁与粗心大意,在俄国警察的眼鼻子底下运走了成捆的技术资料。这些资料一经抵达柏林,立即得到总参谋部的高度重视,迅速被投入生产中去。
因为图纸已经完全是成熟的工艺图了,只要任何看得懂技术参数的工程师都可以进行利用,事实也证明了德国人的高效。仅仅半个月的功夫,德国已经将装有机枪同步协调器的隼式战斗机组装完毕,经过飞行员试飞,特别是经过里希特霍芬等顶尖飞行员的使用,纷纷赞不绝口。
但法国人在前线投入新飞机的消息传来后,德国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总参谋部制止了这种盲动,而是果断停止了旧有飞机的生产,将全部优先权赋予最新接受的先进技术。一大批先进装备从生产线上源源不断地运抵前线,至于法国人,先让他们高兴几天再说。
香槟战役果然如期发起,德国人在前三天因为事起突然而有些狼狈之外,到了第四天,局面已经完全稳固了下来,法国人在前进了几十公里以后,再也不能越雷池一步,前面是大片大片的尸体一呻吟者的哀号,不过,即便没有能够取得预料当中的突破,就战略层面来说,不是毫无斩获,神经过敏的法金汉从东线调回整整12个师,并且暂停了对俄国人的攻势,让俄国熊得到了喘息的良机。37天之后,法国人主动停止了进攻,香槟战役最终以法国的失败而告终。法国人付出了49万的伤亡,换来了德国人27万的伤亡和不到60公里的战线推进——法国人要想赢得战争的胜利,还远远看不见曙光。
更让福煦郁闷的是,他倾尽全力下达的仿制指令刚刚深入下去,德国人已经在前线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德国人驾驶着最新式的飞机——居然能从前面开火,将法国的战机打得一败涂地,大批优秀飞行员血洒长空。虽然空战改变不了整体战役走向,但看着空中为对手占领,法国人只有挨揍的份,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大大影响了原本因为伤亡惨重而显得低落的士气。
至于德国人,虽然堪堪挡住了法国人的进攻,但前线暴露出来的虚弱本质让法金汉不顾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强烈质疑,坚持吧抽调回来的这个集团军留在西线,抽着这10余万兵力后,东线的攻势立马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鲁登道夫设计中的巨钳攻势也无以为继,只能继续和俄国人拼消耗。
消灭了一个师,俄国人组建了2个师,消灭了一个军,俄国人又组建了2个军,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哀叹,俄国人的潜力似乎无穷无尽,永远也看不到衰竭的时候。
虽然前次中国供给俄国的很多都是半旧不新的货色,甚至于还有30年前的老步枪,但久经考验的朱尔典同志绝不会公开计较这些事情——连俄国自己都没有抗议,大不列颠操心干什么呢?当然,他对于中国的做法也不是不感到郁闷,但与大局比较起来,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中国无非是对昔日军火输出时的报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朱尔典还是懂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成系列援助俄国的物资需要中国方面的积极参与。在欧战爆发以后,中国已经以战争状态下达了一系列管制命令,从统购统销到关税增加,从配额出售到原料供应,对于和战争密切相关的物资,采用了空前强化的管理体系。
这一套管理体系虽然还不能和英伦三岛目前的战时体制相提并论,但已经初见政府管理的权威,更重要的是,所有战略物资都被统制得死死地。这个时候,北方实业一家独大,控制战略资源的绝对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煤炭、钢铁、电力、有色金属、原油冶炼、原盐……各种各样与战争直接相关的东西都在辽阳实业的掌握之中,谁想动手脚都瞒不过北方实业的眼睛。甚至于,不在北方实业控制之中的大型工矿企业也要接受北方实业的指导,否则,电力、交通、煤炭各种各样的管制措施随之而来。哪怕北方实业不动,国安局的喝茶邀请也让人吃不消,特别是民族工业密集分布的上海,国安局加派了几倍的人手。反正针对日本的情报已经用不着收集了——双方都在关东州头碰头了。
相对而言,商人对此是有很复杂的心态的。中日虽然处于战争状态,但因为没有正式宣战,理论上各种商贸往来是正常的,海关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从欧战爆发以后,中国当局已经大幅度提高了针对战略物资的出口关税,从5%一直上涨到40%以上,官方说法是因为为了弥补进口税收的不足同时加强内部监控。进口税率虽然提升到了7.5%,但是欧战爆发使得大多数针对中国的传统出口物资都来源断绝,比如染料,德国货全面断绝,卖一桶少一桶,价格翻番还不止,没有进口,自然也不会有进口关税。而关税是中国抵押作为庚子赔款的重要支撑,提高出口税收确实可以增加收入来源,冲抵庚子赔款。
但在事实上,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欧战一起,中国已经就山东问题停止向同盟国交付庚子赔款;中日冲突一起,中国又停止了对英国和日本的赔款,到后来,随着军火购买,连法国、俄国的庚款也停掉了,再到后来,所有国家的赔款都停掉了,不仅赔款暂停,连各种外债的支付也陷入停滞当中。直到各国不得不同意中国提高出口税收后,中国才恢复对意大利、西班牙等若干小国的债务偿付。
可见,资金不足根本就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北京方面要钱。打仗要钱、抚恤要钱、国防建设要钱、教育要钱……林林总总都要钱,钱从哪里来?只能从最容易征收的地方上来。朱尔典保守估计,中国政府通过关税剧烈提升,一年至少能够增加1亿以上的税收。40—60%的税收,足够骇人听闻了,可偏偏还是出口税,连贸易壁垒的话都不能说,否则中国政府以窗口指导的方式停止对指责国的商品供应,真是让人欲哭无泪。要知道,钨、锑等战略金属中国的供应量占了全球市场的80%以上,税收高达100%,摆明了趁火打劫的态度,英法即便再不乐意,也不敢说个不字!德国方面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制海权的丧失,中国将价格提高的越多,就表明英法为了物资需要付出的代价越高,特别是战略物资,更是加速消耗英法后备力量的无底洞。
税收这么高,并不是没人动过歪脑筋,但效果非常差。战略物资基本上都是大宗物资,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只有铁路和航运两种方式,在运输体系里就有了强化的监督体系。哪怕是开船出去走私,也会被海关缉私轻易查获——海关缉私全部是由专门训练的水上警察组成的,知晓内情的都知道,海关的缉私艇和海军的鱼类快艇是同一个系统出来的,装备更是先进:以高速柴油机作为动力系统,最高航速高达45节的高速摩托艇可以轻而易举地追上任何可疑船只,再加上还有双联装的20mm口径机关炮,简直就是武装到了极点。逃也不是,硬扛更是死路一条。一旦被查获,不仅运载之人面临牢狱之灾,便是船上的产品也要予以追溯——敢于犯天条的商人毕竟是少数。抓出口走私可比抓进口走私容易多了。
在这一点上,中国政府的强势日甚一日,各国除了老老实实接受高价,在心里咒骂大发战争财的不良商人外,没有别的办法可走。说来说去,朱尔典的理解最为切中题意,中国多年来在商贸上吃了各国不少的哑巴亏,借着现在的大好机会,不狠狠报复一把才怪。这是可以让人理解的,关键是,中国提高要价之后,如何吧中国的积极性发挥出来,让他提供更多,更好的物资,这才是朱尔典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在这个话题上,秦时竹、沈麒昌有着和朱尔典一样的感受!前者看到的是国家工业实力和战略布局,后者看到的是商业空间和利润范围,如何在价格提升的基础扩大供应,倒着实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