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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死因、酷吏

  长孙无忌盯着用瘦金体拟就的“房遗爱”三字看了良久,见笔迹行文炉火纯青,先是一怔,后眸中忽的迸发出了一道异样的神采。
  “管家!去把之前吏部左侍郎送来的,何足道亲笔所写的陋室铭找出来!”
  命管家找来“何足道”的真迹后,长孙无忌一手拿着生死文书、一手拿着装裱好的《陋室铭》,眯着眼睛仔细两厢对照了起来。
  沉吟半晌后,长孙无忌嘴角泛起一丝狡黠,喃喃道:“房俊和何足道的笔迹竟然一模一样!”
  一番思忖过后,长孙无忌收好生死文书和陋室铭,原原本本的将武举名次、案底用黄蜡封号,差官人送进了大明宫中。
  长孙无忌起身眼望窗外,疑惑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联想到房俊很可能就是何足道一事,这位国舅爷的眸中满是得意之色,“房俊你和何足道并非一人便罢,若是一人!管教房、秦二家断送你手!”
  正当长孙无忌暗自得意时,察院中的差人敲开房门,拱手道:“丞相,马御史请您去察院一趟,说是仵作已经找到了萧锐的死因。”
  得知萧锐的死因被查明,长孙无忌眸中升起一丝诡谲,“好啊!双管齐下,管教房俊或是何足道有死无生!”
  长孙无忌来到察院仵作房,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一旁低头喝茶的马周。
  “马大人,仵作怎样说?萧锐到底是因何而死?”
  语调满是期待的向马周询问,可马周用来答复长孙无忌的却是一盆当头凉水。
  马周放下手中茶盏,怀揣心事的抚了抚颌下长须,低声道:“仵作验过尸了,萧锐是死于鼠疫。”
  倒不是马周对萧锐的死因失望,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谢瑶环的身份之上,一想到这位女扮男装的谢书童是长孙皇后的心腹,身为监察御史的马周莫名感到一丝焦虑,他隐约意识到萧锐暴毙一案,可能会牵扯到东宫国母,或是秦琼,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绝对不是单从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长孙无忌得知萧锐的死因,满怀期待的心绪不由十分失落,“鼠疫?他被老鼠咬了?仵作在哪儿?!”
  唤来仵作后,长孙无忌抱着一丝侥幸,冷面问道:“本官问你,萧锐的确是死于鼠疫?”
  “回主审大人的话,萧驸马的确死于鼠疫引发的血热病,只不过...”仵作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可急坏了坐在一旁的长孙无忌。
  “只不过什么!快说!”
  “只不过萧驸马被押进大牢还不到三天,依照往常死于鼠疫的死者来看,他的发病时间要提前了许多。”
  “而且萧驸马在大牢中有专人看管,狱卒、牢头的供词中,也没有提到萧驸马曾说过他又高烧的症状,想这鼠疫血热病初发时高烧不退...”
  长孙无忌从仵作口中找到突破口后,随即扬手打断了仵作的话儿,“照你这么说,萧锐的死有些蹊跷?”
  仵作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但却也知道此案牵扯到皇亲贵族,说起话来自然慎之又慎,“萧驸马死于鼠疫千真万确,只是发病太过突然且无有前兆,这一点却是有些蹊跷。”
  仵作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儿,对于存心要找出弊病的长孙无忌却是够了,“好了,你去行房那里画押签字,这件事辛苦你了,本官这里有十两黄金,你拿着喝酒去吧!”
  长孙无忌从腰间掏出一锭马蹄金,伸手放在桌案上后,对马周说:“马大人,咱们还是去后堂商议此事吧。”
  说完,长孙无忌快步走出仵作房,出身贵族的他有些洁癖,一刻也不想在那停放死尸、满是异臭的地方多待。
  二人先后来到后堂,坐在正副坐上,先是捧茶品茗,沉默了半晌,各怀心事的二人也没有半句交流。
  最终还是马周率先打破僵局,神色有些迟疑的问道:“丞相将谢仲举抓进察院了?”
  “谢仲举?哦,马大人说的就是何足道的伴读书童吧?”放下茶盏,长孙无忌悠悠道:“不错,那个小书童骨头硬的很,拶子、夹棍我全都用上了,可他还是死不松口。”
  马周之前见过受刑之后的谢仲举的惨状,有心向长孙无忌说明谢仲举的真实身份,却又害怕这位与“何足道”素有冤仇的国舅爷借机生事,一番思忖之后,还是将此事藏在了心底。
  长孙无忌见马周面带迟疑,半晌也没回应的意思,继续说道:“明天本官便让萧锐暴毙当晚,在牢房当值的禁军前来认人,只要板上钉钉,大刑之下谅他难逃公道!”
  “实不相瞒,下官之前也曾去牢中提见过谢仲举,他与画像之人却是十分相似。”马周思忖利弊,奉圣命审理萧锐一案的他,出于秉公执法的态度,还是说出了一个最为关键,同样也是长孙无忌最为在意却暂时忘记的细节,“根据禁军们的口供,萧锐暴毙那晚是有两个人乔装扮做内侍臣进到大牢,眼下只有谢仲举一人归案,另外一人却是不曾找到。”
  长孙无忌之前一心在思考房俊和“何足道”之间的联系,忽的被马周一提醒,不由暗叫一声苍天开眼,“另外一人?眼下圣上因萧锐暴毙一案震怒万分,不如咱们现在就提审谢仲举,真凭实据摆在他面前,哪里还怕他狡辩!”
  “这个...”略微犹豫后,马周想到唐太宗之前下达口谕时的态度,这才点头应声,“好,下官这就吩咐衙役升堂,去监牢提调谢仲举上堂。”
  谢仲举被衙役架着来到大堂,抬眼见长孙无忌、马周二人顶冠束带坐在堂上,自知他们二人一心要自己说出同谋之人的谢仲举,再次强咬牙关,甚至做好了重刑下骨肉尽残的心理准备。
  一声惊堂木响彻察院大堂,长孙无忌所在正位上,眼望面容憔悴的谢仲举,冷声道:“谢仲举,眼下已被画影图形缉拿归案,莫不是还想狡辩不成?说出你的同谋之人,本官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见长孙无忌就来威逼自己说出“何足道”乃是同谋之人,谢仲举冷哼一声,哪里肯遂了他的心意。
  长孙无忌见谢仲举再次低头不语,想要动刑,却想起之前这位小书童宁死不屈的架势,自知再动用拶子、夹棍也是于事无补的他,不由犯起了难。
  长孙无忌长年在尚书省行走,批阅公文他是一把好手,但若论上堂审问却还是新媳妇上轿——头一遭。
  就在长孙无忌为此事暗暗发愁时,从旁闪出了一个行房胥吏,撩袍走到长孙无忌身旁,在他耳畔只是喃喃几语,便说得这位国舅爷眉开眼笑,对着他连连点头夸赞。
  马周坐在副座上,看着一副献媚表情的胥吏,不由眉头微皱,这位胥吏他也认识,此人叫做蔡少炳,是察院中的一名刀笔小吏,虽然文采不怎么样,但折磨人的花招却是出了奇的多,两年前刘文静的两个儿子意图造反,就是他大刑之下给画得供。
  长孙无忌受到蔡少炳的提醒,冷笑几声后,猛地一拍惊堂木,道:“来啊!叫他尝尝...”
  话说一半,只顾着高兴的长孙无忌竟忘了之前蔡少炳所说的言语,一番思想无果后,索性对蔡少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引导衙役们对谢仲举动刑。
  蔡少炳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颇有几分为虎作伥的架势,伸手指着谢仲举道:“来啊,去拿重枷来!把玉女登梯、仙人献果、凤凰展翅、猿猴戴冠全都使出来,一个一个叫他尝尝滋味!”
  听到蔡少炳所说的四样酷刑,马周脸色大变,与这位酷吏共事数年的他,自然知道这四种刑罚的厉害,看向谢仲举眸中除去忧虑之外还夹杂着几分同情,在他看来谢仲举一介女流是绝不可能在这四样大刑下全身而退的,到时她受刑不过很可能会说出同谋之人,而直到此时马周也暗自认定,“何足道”已经探亲返乡,昨夜去到大牢夜探萧锐的另外一人,很有可能正是他这位意气相投的少年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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