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赴约
齐怀菘去桃山不久便收到了齐颜送来的书信。
齐颜一行果真是在西朝路劫到了齐折月的马车,齐怀菘收到信时估摸着齐颜一行大概是在往回走的路上,除月山庄几乎所有高手都被派去了西域护送齐折月,唯留两人坐镇山庄。
因前车之鉴,齐颜下了命令,事无巨细,有关齐折月的事情,通通都要禀告与她。
齐怀菘放了心,安心在桃山练功。
转眼两月既逝,飞来峰之约近在眼前。齐颜暂且被派去伺候齐折月还未回来,齐怀菘便对齐琼交代好了后事,分别留下了三封书信,一封给齐折月,一封给容寒尽,最后一封给董莺。
他自桃山悄悄回到除月山庄,站在齐折月的院子门口远远看了一眼。
齐折月身着一袭蓝色广袖流仙裙,是她最喜欢的那条齐姜亲手做的裙子,只有逢年过节时她才会穿出来,这大概是想念齐姜了,齐怀菘微微一叹,见齐折月气色还行,便自南无天出发,径直前往中州飞来峰。
他唯恐齐折月发现端倪,便从未对除月山庄任何一人提过此事,唯有在交给容寒尽的书信之中略略提及,想必不久以后,齐折月也能从容寒尽口中得知。
八月十四,齐怀菘已至飞来峰脚下的小客栈,他容貌绝世,端坐在客栈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飞来峰之名来由已久,坐落在飞来峰脚下的客栈虽小,但素来接待的都是一些江湖侠客,人中龙凤,因而忽然过来这么个绝世美人掌柜的却并不意外。
只是有一点。
相约飞来峰不料生死之人,无论身份高低,只要在小客栈歇脚,小客栈都会分文不取。
掌柜的照例问了句齐怀菘的来意,齐怀菘如实相告,但他却并未打算遵循小客栈的惯例。
掌柜的默不作声地收了银钱,准备退还给齐怀菘的家人,反正总会有人来收尸的。
小客栈虽说是在飞来峰脚下,实际上却是与飞来峰遥遥相对,齐怀菘的目光穿过客栈大门,便能看见飞来峰鹤立鸡群般傲然挺立在远处,十分显眼。他收回视线,低头喝了口水。
重谣就在此刻抵达了小客栈,他一眼便看见客栈之中的齐怀菘。
店小二被掌柜的派去买酒了,掌柜的忙迎上去,“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重谣眼睛盯着齐怀菘,摇头,“我来找人,已经找到了。”
掌柜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那位美人的家人。
眼前忽然一暗,齐怀菘抬头,意料之外的,竟是重谣,他眉心一跳。
“你来此作甚?”
重谣双臂交叉,挑眉道,“我来不得?”两个月没见,齐怀菘似乎清减了许多,重谣冷笑了一声,刻薄道,“我来给你收尸。”
齐怀菘眼中波澜不惊,“那真是极好。”他气走了重谣,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临终之前竟还能得重谣收尸,上天确实待他不薄。
重谣横眉,齐怀菘的话不多,却有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决定不跟这个死鸭子嘴硬的人一般计较。
掌柜的站在一旁,眼皮一跳,这是家人?这是仇人吧。
齐怀菘吃完了饭便回了客房,重谣一如两个月前,紧随他进去。
他回头,“重谣,你想做什么?”他不信重谣只是过来给他收尸。
重谣关了门,走过去,他脸上波澜不惊,“我累了,只想在这歇会儿。”
齐怀菘看他露出一脸疲色,便往门口走了几步,想将房间让给他。
重谣迅速抓住他的手,目露期盼,“别走!”
他想他想了两个月,好不容易闲下来,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只为了这一夜的温存,他无法接受齐怀菘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只愿用性命来爱他,护他。
齐怀菘抽出手,这样的重谣几乎让他说不出冰冷无情的话来,但他仍是低声道,“我说过……”
温热的唇一如那错乱的一日,重谣紧紧贴着他的唇,吐气如兰,“别说。”他都知道。
齐怀菘微怔,他不料重谣会以这样的方式打断他,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此时重谣已缠上他的脖子,轻轻闭上了眼,他伸出舌尖,浅尝这人说出无数刻薄的话的唇,但对他来说却到底是甜的。
齐怀菘扶着他的腰,险些沉溺下去,他推开重谣,冷道,“够了。”
重谣贴着他的耳朵,喘息道,“别走。”
齐怀菘狠狠推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重谣认真道,“我知道。我不问你了,我信你,飞来峰之约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好好的。”
齐怀菘右眼一跳,“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刻,他看着重谣的眼,似乎有些不可预料之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重谣脸上又恢复了那略带些痞气的笑,“我能做什么?你不想失信于人,我难道还能逼你不成?我不过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齐怀菘稳了稳气息,“此事日后再说,你歇息吧。”
他怀疑这次赴约重谣从中阻拦他,便想趁机甩开重谣,但他甩开甩不开,飞来峰却始终屹立在那里,千防万防,哪里能防住?他嘴里发苦。
重谣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他打定了主意要与齐怀菘同去飞来峰,也会用性命来护他周全。
“你在怕什么?”
齐怀菘身影一顿,重谣轻蔑地笑了,“你是怕把持不住?”
齐怀菘心里窜上一股无名之火,他倏然转身,目光如困兽一般看着重谣,“就算如此,换个人也是一样。”
他嘴中犹在为自己辩解,他知道这样的辩解落在重谣耳中是何等难受,知道怎么让重谣死心,却丝毫不想若是最后安然无恙他又该如何面对他深爱的人,又如何去挽回。
两个月前,重谣也听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当时暴跳如雷,此时却笑的恣意妄为,“那就把我当成别人啊。”竟是宁愿自甘下贱。
齐怀菘极尽粗暴,他猜到重谣的用意,便存了心折腾重谣,重谣却始终笑着。
齐怀菘终究做不到把他当做别人,重谣也终究承受不住,他的唇擦过齐怀菘的耳际,“八月十五后,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齐怀菘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