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查泰莱伯爵的梦（一）

  “那是……？”
  胡德皱了皱眉。
  “那是异梦虫的能量来源，是被它拖进梦境中的人。”安娜沉声道。
  缇娜惊讶地问道：“那怎么会……变成粉末了？”
  安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和苏维尔有关。”
  异梦虫的身后，那飘飞着的“卫星”，现在，还剩下四颗。
  ……
  苏维尔和吉娅在地底穿行着。
  吉娅一边操纵着二人身边的土壤，所到之处，土层自动给二人让开道路。一边和苏维尔交谈道：“老师的理性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我能感受得到，他马上就要彻底变成异梦虫的傀儡。”
  “在那个瞬间，异梦虫的力量将会变得异常强大。如果你不想看见自己在第一层梦境里的同伴出现伤亡，那么你必须在那之前，想办法摧毁掉查泰莱-克里夫。”
  “这样相互抵消，异梦虫的力量才不会膨胀。”
  吉娅面无表情，快速地说道，“然后你就可以顺着线索去寻找老师……解决掉老师，异梦虫将会变得虚弱。”
  “到时候，第一层梦境里面，你的同伴们也许就可以正面解决掉异梦虫的本体了。”
  苏维尔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你呢？”
  吉娅似乎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
  “你准备怎么出去？”苏维尔摇头问道，“你在第三层梦境里面沉睡了这么久，等异梦虫死了，你就直接这么回归现实世界吗？你的灵魂、你的精神能受得了吗？”
  吉娅愣了愣神，似乎没想到苏维尔会在意这个问题。她把头撇了过去，淡淡地说道：“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苏维尔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二人身边的土层一震。
  “到了。”
  吉娅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老师的创造力变得很低下，找到查泰莱-克里夫并不难。”
  “尽快解决掉他。”吉娅注视着苏维尔的双眼，沉声道，“然后……我带你去见我的老师。”
  苏维尔点了点头。
  他的身前，土壤慢慢分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苏维尔钻过缝隙，从土层里面探出身来。
  只见眼前所在的，仍是一个狭窄的、封闭的牢房。
  没有门窗，没有任何与外界相连的通道。这间牢房仿佛镶嵌进大地的珠子一样，查泰莱伯爵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墙角，歪着脑袋，沉沉地睡着。
  第三层梦境里的查泰来伯爵，和苏维尔曾经见过的查泰来伯爵没什么不同。尽管苏维尔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他“看见”查泰莱伯爵的那一时刻，他们究竟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第一层的梦境之中。
  苏维尔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走到了查泰莱伯爵的身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
  阳光。
  刺眼的阳光，曝晒在苏维尔的脸上，把他晒得双眼眯起。
  夏日晌晴的正午，知了在聒噪地鸣叫。沙哑刺耳的声音被拉得很长，环绕在苏维尔的耳边。
  阳光透过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子，照在苏维尔的身上。炽热的白光将整个房间照得过分白亮。
  一阵怒吼声从苏维尔的背后传来。
  “混蛋！混蛋！”
  皮鞭抽打在女人的皮肤上，女人蜷缩着身子，小声地啼哭着，不敢直视她身前的男子。
  查泰莱伯爵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皮鞭：“混蛋！混蛋！混蛋！”
  女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又不敢放声哭嚎，只能压抑着自己，小声啜泣。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管家推开房门，快步地走了进来。
  “老爷——老爷！”
  管家一把抓住了查泰莱伯爵的手腕，止住了他挥鞭的动作。
  查泰莱伯爵挣脱了身后的老管家，怒吼了一声，把手中的皮鞭丢在了地上，扭头朝着一旁走去。
  “还不快走！”
  老管家看了缩在床边的女人一眼，低声说道。
  女人小声啜泣着，赶忙站起身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向着门外跑去。
  “老爷……”
  老管家走到了查泰莱伯爵的身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您……又何必为难这些下人呢。”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查泰莱伯爵突然高举着双臂，怒吼了两声。他双手抱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我不行了……”
  老管家凑得近了些，低声劝慰道：“老爷……医生开的药，没有用吗？”
  “吃药，吃药有什么用！”查泰来伯爵怒吼着说道，“圣光都治不好，吃药有什么用！”
  “这是诅咒！是魔鬼的诅咒！”
  “我的生命力在流逝……我能感受得到，我正在迅速地衰老。”
  “死亡正在离我越来越近……”
  老管家叹了口气，正欲低声劝慰两句，查泰莱伯爵突然站直了身子，双手紧紧地箍住了老管家的肩膀：“我需要一个孩子！我需要后代……我需要一个孩子！”
  “你知道吗，贵族议会说，如果没有后代，我就没有继承权。等我死后，那群愚蠢的食腐动物就会‘合法’地收回我们所有的财产。查泰莱家族就亡了，就亡了！”
  老管家被查泰莱伯爵掐得有些疼痛。他皱着眉，忍受着疼痛感，低声说道：“可是老爷……您现在……”
  “您现在……”
  “啊，是啊。”查泰莱伯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了紧紧抓着老管家的双手，呢喃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没有了……”
  说着，查泰莱伯爵抱着脑袋，坐倒在了地上。
  “我快死了……我快要死了……”
  查泰莱伯爵双眼失焦，呢喃着，六神无主。
  “我什么都没了……”
  苏维尔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这场“悲剧”。
  他依稀记得缇娜曾经跟他说过，查泰莱伯爵在战场上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那次的伤势非但影响到了他的生命力，甚至还剥夺了查泰莱伯爵的生育权。
  苏维尔低着头，看着颓唐地坐在地上的查泰莱伯爵，绝望萦绕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
  “那么……你会去做什么呢。”
  苏维尔看着身下的查泰莱伯爵，低声自言自语道：“在这样的绝望下……你又会做些什么呢？”
  场景突然开始变幻。
  一个阴森晦暗的地下室，光源只有一盏飘忽不定的煤油灯。
  查泰莱伯爵一巴掌抽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上。
  “啪！”
  男人被抽得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忙不迭地又站起了身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查泰莱伯爵的身前，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就是个废物！”
  查泰莱伯爵指着男人的鼻子，怒声呵斥道。
  借着昏暗的灯光，苏维尔隐约看见，眼前的这个男人……赫然就是威德尔术士。
  “没用的废物！”查泰莱伯爵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了威德尔的脸上。威德尔点头哈腰，模样简直怂到了极处。
  “搞了这么久，竟然一点结果也没有，我养你又有什么用？啊？！让你带着你那个小女孩一起，搞什么大鸟、飞机？！”
  威德尔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查泰莱伯爵愤怒地喘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老子不追究你那些破事。这个项目既然没结果，就停了吧。我问你，我上次让你研究的那事，有眉目了吗？”
  提及“上次”，威德尔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低声说道：“老……老爷，那可是……”
  “那可是关于死灵的法术啊，被别人知道了，咱们可都得……”
  “我用你告诉我？！”克里夫瞪了威德尔一眼，冷声道，“我只问你，有没有结果？”
  “这……”
  威德尔唯唯诺诺，不敢应承。
  “呵。”克里夫冷哼了一声，把脸凑到了威德尔的面前，死死地盯着威德尔的双眼，冷笑着说道，“威德尔术士……我养了你多久？”
  “回……回老爷的话。”威德尔术士低声答道，“有十年了。”
  “哦，十年了！”克里夫冷笑着说道，“你也知道啊，足足十年了！”
  “这十年间，锦衣玉食，我可曾亏待过你？我甚至还帮你娶了夫人，生了孩子。就凭你——一个没有半点法师天赋的，笨手笨脚的学徒！凭你自己的力量，能获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威德尔面色发白，战战兢兢地摇头道：“不……不能……”
  “可是你呢，你拿出过什么成果来报答我？”克里夫狰狞地盯着威德尔，一把揪住了威德尔的衣角，怒声吼道，“你那些所谓的‘发明’，甚至连贵族宴会上博人一笑的玩具都不如！投资？你凭什么从我这里拿走那么多钱，嗯，凭什么？！”
  克里夫狠命地摇晃着威德尔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威德尔，老老实实地按照我吩咐的做。”
  “不然的话，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体面的生活……都不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我能给你的……随时也可以从你手里收回。你！懂！吗！”
  威德尔赶忙疯狂地点头，惊慌地说道：“我懂！我懂！老爷……老爷您千万不要解雇我！我……我会有更多的发明，我会尽力开发出更多、更多更有用的成果出来！”
  “发明？成果？”克里夫冷冷地一笑。他松开了揪着威德尔衣领的双手，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一个踉跄。
  “我不需要你再搞什么愚蠢的发明了，威德尔术士。”
  克里夫居高临下地看着威德尔，寒声道，“我只要你按照信上吩咐的，把这个死灵法术的法阵给我搞出来。其余的事，你不需要再做！”
  “信使说，在落金镇还有一个我们的同党……你去联系他，和他交流。”
  “我只准你成功。”克里夫死死地盯着威德尔的双眼，沉声道，“如果失败了……我绝不只是解雇你这么简单。”
  说罢，他转过身去，朝着屋外走去。
  威德尔缩着肩膀，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小心地看着克里夫离去的背影。
  整个人缩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