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 松赞干布的痛苦与无奈
“可是本赞普记得,他分外的年轻,好像同本赞普差不了几岁,按理说他不该在这个年岁获得如此之高的职务吧?”
可将那印入灵魂的年轻面貌细细琢磨之后,松赞干布却感到奇怪了。
不是他这般继承父业,执掌吐蕃权柄,这唐将二十多岁就荣任大将军了,实在年轻得过分了。
桑布扎答道:“却如赞普所言,此人今年年满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那不是此人年岁与本赞普相当!”
松赞干布眼里锋芒大起,失声惊叹,面容更为惊奇。
“二十二岁,本赞普记得这年岁在他们大唐不过是弱冠之年吧,难道说此人的家世也很是不凡,很受大唐皇帝的宠爱?”
“传闻此人乃是大唐皇帝最受宠爱的臣子,大唐皇帝亲自将帝女长乐公主赐与此人为妻,此人的家世也是显赫,此人乃是大唐开国功臣左领军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三子......”
桑布扎将程处弼的身世底细,一五一十地向松赞干布禀道。
“此人出身将门,年十五即从军征,曾随大唐皇帝亲征薛延陀、高句丽,曾率军攻平薛延陀王廷,又在平壤城活捉了高句丽王高建武,还统领大军征伐过新罗、百济两国......”
“十五岁即从军戎,二十二岁便位列大将军,此人端是不凡,军略武勇均是上上之人!”
闻得程处弼的军征历程,松赞干布的眼里迸发出炙热的战意,紧攥双拳,放声长呼,掷地有力。
“这才是上天赋予本赞普最好的对手,能和这样的对手过招,这才是本赞普的军征宿命!”
自他十二岁继任父业以来,纵贯天下十载,军略之上无出其右者!
可今天,在这松州嘉诚县,他竟然遇到了一位和他松赞干布一样的军事天才,而且对方还和他同龄,一样都是二十二岁!
这不是宿命的安排,又是什么!
看着松赞干布燃烧起来的炽热战意,琼波邦色面带疑难,他已经感受到赞普对对面唐将露出了深厚的兴趣,并起了与对面那同龄的唐将,一较高下的决心。
但他不得不站出来给松赞干布浇上一头冷水:
“可是赞普,咱们已经损失了两成有余的牲畜,而且这天,隆冬已经将近了,再要草生可要等到......”
“咱们是损失了两成有余的牲畜,可咱们不是也还损失了两成有余的将士!”
可琼波邦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战意凛然的松赞干布给盛气凌人的打断了。
“隆冬是将近了,可咱们不是退守在这甘松岭,以此地松林之茂盛,可遮蔽风雪,比在旷野上要舒服得多,正适合过冬!”
“再者,难道那六万勇士就这般活生生的白死了吗!你难道就不思为他们报仇吗!”
“本赞普告诉你琼波邦色,你琼波邦色咽得下这口气,本赞普却咽不下这口气!本赞普自执掌大权以来,还从未打过如此惨痛的败仗!”
松赞干布在山野上来回走动,口里喷发着凶狠的恶气和深沉的耻辱。
他松赞干布,十二岁继承赞普之位,十三岁父仇得报,十六岁平定叛乱,定苏毗、伐羊同,威震吐蕃十载!
“松赞”是端庄尊严的意思,“干布”是深邃沉宏之意。
他松赞干布是这天地间,天生的王者!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在面对使他深受奇耻大辱的强力对手,他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如何不会后来居上,战败对手,洗刷耻辱,再创新功!
“赞普,可唐军骑兵的战力远非我吐蕃骑兵所能相及......”
一边的泽拉达也将自己的所感所忧向松赞干布禀报。
“而且我们自逻些军征北上已经有九月之久,军士原来疲惫,心思归乡。
此前节节战胜,战士们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此前大雪只是末将就听有军士思归还乡,现在战败,只怕战士们心中的思乡还乡之情......”
“泽拉达,你......”
眼见着这心腹的爱将也有退兵之意,松赞干布好是一顿气急,但却无话可说。
唐军骑兵的恐惧战力,他松赞干布是看在眼里,并亲身感受在心里的。
除去在攻城时的损伤,五万的骑兵给他吐蕃军士带来了近五万的伤亡,而据他的估计对面的唐军骑兵,战损连五千都远不及!
哪怕是他松赞干布的贴身亲骑都没有那般如刀锋林立般的森寒、如高岭山川般的巍峨的强大气势!
“赞普,唐军铠甲器械远非我吐蕃可比,唐军援军到来甚大,嘉诚县军力大涨,如今嘉诚县又未攻下,唐军更兼城墙之利......”
见得琼波邦色以及泽拉达都有劝进松赞干布退兵之意,桑布扎也分析利弊更进劝言。
“隆冬不可兴兵,还望赞普早做打算!”
他和噶尔东赞本来就不赞成赞普此前对大唐发起挑衅。
虽然他们吐蕃,现在正处于扩张时期,苏毗已经被他们所征服,羊同也遭到了他们的蚕食。
驱逐吐谷浑、征服党项羌是他们出来高原对外扩张行动的必要行动。
而他们也早晚要和大唐这个稳居在高原之下的中原王朝来一场盛大的较量。
还有吐谷浑得以迎娶大唐公主而他们吐蕃却不能迎娶大唐公主,赞普请婚遭拒,这也是非常好的出兵理由。
可是,他们征伐大唐的时间还太早,他们还没有完全做好面对大唐这个庞然大物的强大帝国的准备。
而现在也不是他们打战的最好时机,甚至他们的赞普在面对吐谷浑和党项羌的大胜后,冲昏了头脑,挑选了一个很差的时机。
‘八月霜雪降’这个时机,通常是他们游牧民族,噩梦的开始。
在一条条不利的条件鲜明而现实地摆在他的面前后,松赞干布已经彻底地沉默了,凝望着夕阳下的血光,安静而孤独的伫立,许久才苦涩地缓缓长息一声:
“那按照你们的意思,是要让本赞普主动向唐军议和撤军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