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1975年的夏天,又长又冷。
  斐克达站在罗齐尔庄园的门前,望着死气沉沉的房屋。明明是最熟悉的地方,却提不起勇气进去。
  她手上捏着雷古勒斯在下火车之前塞给她的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名字,“格洛丽亚博恩斯”。雷古勒斯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渠道查到了这个人,整个霍格沃茨只有博恩斯有相机。
  安排得真是巧妙极了。纯血、女生、赫奇帕奇、关系极远……这种朝夕相处的陌生人,最适合监视了。沃尔布加为了让斐克达离开雷古勒斯,恐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等等。
  斐克达清楚地记得,那叠照片里有他们在一起的照片,也有分别在休息室里的照片。斯莱特林休息室向来不欢迎外院学生,那么格洛丽亚博恩斯是怎么进去的?谁放她进去的?还是说……根本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人?
  斐克达摇摇头甩掉满头纷乱的思绪。现在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如何才能保住罗齐尔家族的尊严。
  “不进去吗?”埃文问。
  “不了,我想在外面待一会儿。”斐克达微微摇头。她没告诉哥哥她的恐惧。
  罗齐尔庄园现在空无一人。斐克达不知道埃文用了什么方法,让原本坚定地守着这里的德鲁埃拉姑姑带着菲利克斯去了苏塞克斯那边的房子。德鲁埃拉姑姑昨天写信来,要求他们兄妹两个去苏塞克斯那边过暑假,却被埃文严辞拒绝了。
  埃文开门进去了。斐克达还站在门外,看着眼前一大片洁白的圣诞玫瑰发怔。
  不知道雷古勒斯怎么样了。他回到家会被父母责骂吗?他会被要求与斐克达绝交吗?他会反驳吗?
  斐克达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受多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对雷古勒斯产生这样依赖的感觉。这样的依赖,不像卡佩拉对埃文那样,也不像文迪米娅和米拉克那样的互相依赖,倒像……倒像是库尔莎对阿尔尼塔克那样。
  斐克达不愿承认自己会有那样卑微的心态,可当她看到雷古勒斯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时候,真的很想很想追上去。以前斐克达总以为雷古勒斯才离不开她,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仰仗的不就是那份离不开吗?
  风拂过那片圣诞玫瑰,朵朵白云般的花都随着风的韵律舞动起来。斐克达想,如果她的父母在的话,他们会怎么做?
  开门声打断了斐克达飘忽的心绪。埃文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阵阵阴风从门内吹出来,饶是斐克达站得远,也被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回——”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斐克达感到自己被钉在了原地。她想跑、想喊,却什么也做不出来,连转移视线也没能做到。阴风渐渐弱下去,随后窜出来的是一个黑白色半透明毫无真实感的梅格蕾丝。
  梅格蕾丝!
  她嘶吼着、悲啼着、却又狂笑着,她生生穿过了埃文,飘进院子里,空旷让她的声音弱了一些,可还是环绕着斐克达的耳朵,犹如鬼魅——不,这就是鬼魅。斐克达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耳朵里充斥着梅格蕾丝的声音,让她无法再想其他的事,只剩下恐惧。
  斐克达以为阿利奥思和梅格蕾丝的死亡会是一切的终结,可她错了。人的肉身会消亡,而人的灵魂,尤其是执念极强的灵魂,是会永生的。
  梅格蕾丝的鬼魂围着房子绕了好几圈才停下。然后她飘到斐克达面前,靠得极近,几乎要穿过斐克达的脸。但她没有后退,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
  “我的儿子在哪里?”梅格蕾丝问。
  斐克达透过鬼魂半透明的身体看到了一片圣诞玫瑰。她也许在发呆,也许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非常清楚地明白——她什么都不能说。
  “我的儿子在哪里?”
  埃文冲过来,把妹妹拉到身后,“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斐克达。”埃文握着斐克达的手腕的力道十分大,斐克达却感觉不到疼痛。
  梅格蕾丝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体积一边扩大——灵魂没有了□□的束缚,自然可以自由控制大小。等她笑完了,又恢复了原样。
  “滚到一边去,小子,你和你父亲一样狡猾。”
  斐克达抢在埃文前面说道,“你不会从我这里问到任何东西。我问你一句,就算你要回了菲利克斯,你能给他什么?”
  “我……我……我……”梅格蕾丝捂住脸,“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他……”
  埃文趁此时立刻拉过斐克达,低声说,“我们用飞路网去德鲁埃拉姑姑那里。”
  他们快步走进房子,关死了门——虽然这对梅格蕾丝根本构不成什么障碍。埃文的动作快如闪电,他迅速把妹妹推进壁炉,自己抓一把飞路粉,也踏进壁炉。
  狭小的壁炉站着两个人着实有些挤。外面,梅格蕾丝再一次发狂了,她哭叫的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
  “德鲁埃拉姑姑家!”埃文大吼。
  斐克达还未来得及恐惧,眼前空荡荡的客厅便消失了。
  德鲁埃拉和西格纳斯的房子坐落在苏塞克斯郡卡克米尔河下游的一处河曲旁边,这里景色优美却人迹罕至,河水流动和远山鸟鸣的声音令人心生安宁,着实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照西格纳斯的话来说,这个地方是个“能让魔法部那些成天管你要麻瓜区域居住许可证的小鬼闭嘴的清净之地”。
  可埃文现在无法感受这份安宁与清净。他本以为他要等到成年才能开始自己早已规划好的事业,如今看来他必须提早实施计划了。埃文再也无法过这样的生活了,连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都不能为他和妹妹提供保护,所有人都在逼他上绝路。
  若埃文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但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妹妹也和他一样过着这样的生活。家庭的巨变让斐克达憔悴不堪,每每埃文看到妹妹形容枯槁的样子,他的心就揪得厉害。以前的斐克达虽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可她那时候有活力也有目标,不像现在浑浑噩噩的像行尸走肉——尤其当她不再和雷古勒斯在一起的时候。
  想到雷古勒斯,埃文不由得来气。他并不讨厌或者恨雷古勒斯,而是厌恶他的家庭;最可笑的是,埃文自己都和这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因如此,埃文才感到心寒。布莱克家族的手段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如果斐克达以后以现在的身份生活在那里,她的生活将会变成煎熬,连雷古勒斯也会被波及到。
  埃文清楚地知道,如果一切维持现状五到十年,斐克达和雷古勒斯中间的一个人必定会作出行动,而埃文更知道,那个人会是雷古勒斯。埃文清楚雷古勒斯的为人,他固执得甚至有时候会钻牛角尖,可到了斐克达面前就无比温和(难怪她会认为雷古勒斯有些软弱),由此可见她对他有多特别。埃文完全可以放心地把斐克达交给雷古勒斯,可是然后呢?雷古勒斯的家人会善罢甘休吗?显然不会。那么他们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雷古勒斯被赶出家门,还是斐克达被迫离开雷古勒斯?
  不,雷古勒斯是不可能被逐出家门的。在布莱克家族的最新一代,贝拉特里克斯忙着为黑魔王服务,安多米达根本不值一提,而纳西莎——若不是她和卢修斯马尔福两情相悦,他们婚姻的性质和卖女儿没有任何区别;至于西里斯,他被除名只是早晚的事。雷古勒斯是布莱克家族最后的希望,那帮老头老太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守住这根独苗。到了那时候,斐克达怎么办?
  更何况,斐克达以后会遇到的困难远远不止于此。
  就连埃文自己的前途也是困难重重。他不像斐克达一样至少有一技之长傍身,毕业以后唯一可靠一点的出路就是魔法部。可是在魔法部这个大粪坑里头,要花多少年才能熬出头、才能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埃文都不敢想象。
  再说婚姻问题。埃文是不可能娶一个麻瓜的: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他的血统已经这样了,他不能让他未来的孩子(如果有的话)顶着罗齐尔的姓氏,血统却只剩那么一点点。拿卡佩拉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诺特家族的教育方式虽然比一般的纯血家族稍微放肆那么一点,但也是有底线的,不然卡佩拉和曼卡利南早就去和麻瓜勾肩搭背了。那些亲麻瓜派的家族连提都不用提——他们可记仇得很!
  所以,埃文必须为自己和妹妹挣一点前程,至少得让他们在巫师世界里好好生存。
  埃文在餐桌上说出他想要加入食死徒的时候,没有人反对。斐克达静静地吃着东西,德鲁埃拉姑姑微微皱眉,菲利克斯正忙着把餐盘里的胡萝卜片垒起来,西格纳斯姑父看着一片沉默,当即表示可以帮一点小忙。
  西格纳斯当晚就给贝拉特里克斯写了一封信,希望她提携一下表弟。
  第二天,贝拉特里克斯的猫头鹰就飞进了窗户。她的答复是:严词拒绝,并建议父亲多管管家事。
  埃文早就料到了贝拉特里克斯的答复,所以他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在西格纳斯为大女儿的不讲情面而大发雷霆的时候,埃文只是站在门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从河谷那边越升越高。
  这样的朝阳,和霍格沃茨的很像。他无端地想。
  这时候,一个人从远处走来。看他习惯性大摇大摆的步伐,埃文很快就认出了他——西里斯布莱克!
  他来这里做什么?
  西里斯很快便走近。看到埃文时,他挑了挑眉,“开个门吧。”
  西里斯打了个哈欠。他的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穿得吊儿郎当,显然是刚起床就出门了。这张与雷古勒斯无比相似的脸庞如此邋遢,着实让人有些不习惯。
  “你来干什么?”埃文冷冷地问。
  “蹭早饭。”西里斯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虽然他们差不多有一年没说话了,可西里斯还真的跟几年前一模一样,一点没变。只不过他现在比埃文高出许多,一说起话来便有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感觉。纯血家族的一切他都没学,偏偏把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学了个十成十。
  “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埃文鄙夷道。
  “我要不要脸跟你开不开门有什么关系。开门。”西里斯漫不经心道。
  “我凭什么给你开门?”
  “你现在不是住这里吗?开个门都不行?”西里斯撇嘴,上前便开始敲——不,是砸门,“西格纳斯舅舅!德鲁埃拉舅妈!开门呐!我妈让我给你们传个话!埃文罗齐尔不给我开门!”
  门内的西格纳斯立刻停止了发火。门随后便被打开,西格纳斯看到西里斯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让他进去了。埃文怕西里斯发起癫来砸房子,也走进了门。
  虽然布莱克家族没人喜欢西里斯这个叛逆而放肆的混小子,但在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会尽可能保持客气——毕竟别人家的孩子不好管教。西里斯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仗着没人敢对他发飙就嘚瑟得很,拿一个餐桌上的面包就啃。
  德鲁埃拉的脸色都黑了。
  西里斯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走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斐克达,那张报纸上写着“达姆科斯贝尔比再度拯救了狼人”。西里斯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扔到她面前。
  “不用谢我,我给你这个面子自然有我的理由。”
  斐克达头也没抬,拿起那封信,在看到信上署名的时候,她眼睛一亮。
  她抬起头望着西里斯,大约在思考他为什么这么做。
  “保重,罗齐尔小姐,你会很幸福的。”
  西里斯虽然啃着面包,语气里却透着无比的严肃与真诚。埃文还以为自己眼花,或者幻听了。西里斯深深地看了斐克达一眼,便转身向门走去。
  “谢谢你,布莱克先生。”斐克达站起来说道。她的眼睛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诚恳。
  “不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西里斯回过头。
  斐克达的眼神一滞。
  “过来,西里斯。”西格纳斯带着略微的怒气说道。
  “是的,舅舅?”此时的西里斯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神情。
  “沃尔布加要对我们说什么?”
  “噢,我的西格纳斯舅舅,”西里斯坏笑起来,“我想您清楚得很。”他打开门,又转头对埃文做了个鬼脸,便走了出去。
  埃文差点把魔杖掏出来。
  “辱没家门的小混球!”西格纳斯咒骂道。
  他们真的是一样的人吗?埃文想。
  不可能的,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亲爱的斐克达,
  我这里一切都好,勿念。我可能会在明天或后天,抑或是更久之后,来苏塞克斯与你相见。届时别抱太多希望,也别放弃希望。
  我很想你。
  你的,
  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想了想,打算把“我很想你”划掉,但最后还是没有。有时候露骨一点不一定是坏事,他也需要一个渠道来表达他的刻骨思念——尽管他们才分别不到三天。
  雷古勒斯现在差不多算是被软禁起来了。他的猫头鹰被收走,飞路网被禁止使用,连出门骑扫帚解解闷也要有家人陪着;至于从窗户逃走是更加不可能了,房子周围的盔甲咒可以把他弹到床上去。母亲说“现在世道这么乱,不保护好你怎么行”,但雷古勒斯知道,所有人都在防他出去找斐克达。
  噢,不对——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西里斯。
  雷古勒斯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几个月没有和哥哥交谈,他居然会在帮他逃跑这件事上极其热衷。西里斯本是雷古勒斯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选择,没想到他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西里斯。”
  雷古勒斯在走廊里叫住西里斯。好久没有叫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竟有些陌生。
  彼时西里斯正要出门去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听到雷古勒斯的声音时他转过身,狐疑地打量着弟弟。
  “你叫我?”
  雷古勒斯不禁腹诽,西里斯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和吊儿郎当的语气,太给布莱克家族丢脸了。可是毕竟是有求于人,雷古勒斯便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是的。请你帮我一个忙。”
  西里斯挑眉,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他把弟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好气地说,“你吃错药了?”
  “请你帮我一个忙。”雷古勒斯忍下揍他的冲动,尽量诚恳地说。
  “有话快说。”西里斯不耐烦道。
  “请你帮我把这封信带到西格纳斯舅舅在苏塞克斯的住处,交给斐克达罗齐尔。”雷古勒斯把信递给西里斯,但后者依旧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接也不接。
  “你当我是猫头鹰啊?”西里斯上前两步一把拿过信又退回去,仿佛一点都不想和弟弟拉近距离。他的眼睛在信封上转了一圈,忽地绽开了笑容。“情书?”
  “你说是就是吧。”雷古勒斯干脆破罐子破摔。真奇怪,他在亲近的人面前死活都不愿意承认,到了西里斯面前他却承认了。
  “好的,准时给你答复。”西里斯一改之前那副欠打的嘴脸,热情得让雷古勒斯有点发慌。
  西里斯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下了楼梯(都十五岁了居然还干五岁小孩才会干的事情)。突然,小曲停止了,西里斯从楼下探出头来。
  “你是不是还打算去见她?”
  “是的。”既然承认,就承认到底好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曲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盲猪》,雷古勒斯听出了这首美国爵士小调。
  雷古勒斯还以为自己真的吃错药,出幻觉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西里斯这么愉快地答应,想必是别有用心,还是留个心眼好。
  ——当天晚上十点,跟詹姆波特等人出去玩喝黄油啤酒喝得微醺的西里斯回来了。和往常一样,格里莫广场12号根本没有人理他,但在他走上二楼的时候,雷古勒斯一把把他拽走了。在走廊上,西里斯还做出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可一被雷古勒斯扔进房间,他就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她怎么说?”雷古勒斯急切地问道。
  西里斯揉了揉眼睛,“除了谢谢以外什么都没说。”
  “那她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东西?”
  “没有。”西里斯打了个哈欠。
  雷古勒斯有点失望。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她?”
  “明天可以吗?”
  “可以可以。”西里斯万分热情地点点头,雷古勒斯心里更没底了。
  “你怎么带我出去?”雷古勒斯问。
  “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跟着我就行了。啊,梅林啊,我要去睡觉了。”西里斯又打了个哈欠,咂咂嘴,走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带上门。
  雷古勒斯刚准备把自己扔进床铺,西里斯又打开门,把头探进来。雷古勒斯被吓了一跳,又有些尴尬——他还保持着准备姿势。
  “斐克达罗齐尔和布莱克家族二选一,你选哪个?”西里斯问。
  “非要选吗?”雷古勒斯没好气地说。
  “当然了。”
  “那我绝对不会让这种选择题发生。”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雷古勒斯终于可以把自己扔进床铺了。他趴在柔软的被子里,陷入了沉思。
  斐克达和他的家族,真的站在对立面吗?
  雷古勒斯几乎一夜未眠,到了凌晨的时候才浅浅睡着。恍惚间有人在拍他的脸,他睁开双眼,第一反应是面前有个镜子,然后他才意识到这是西里斯。
  “快点起床,时间紧迫!”西里斯压低声音说道。
  雷古勒斯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街上还是黑漆漆一片。但一想到斐克达,他就立刻爬了起来。
  “这是我的衣服,你赶紧穿上。”西里斯把一叠衣服扔到雷古勒斯的床上,接着打开了他的衣柜,“你出去练魁地奇的时候穿什么?快点拿给我。”
  雷古勒斯从床上跳下,懒得计较西里斯私自打开他衣柜的不礼貌行为,迅速拿了他平常穿的衣服,递给西里斯。
  还好,西里斯还有点底线,知道在换衣服的时候稍稍回避一下。雷古勒斯虽然是男孩子,但他对隐私问题还是很在意的。
  西里斯的衣服和雷古勒斯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麻瓜男孩的衣服别无二致。尽管兄弟俩差不多高,西里斯的衣服却无比肥大,毫无品位可言。
  “这都是些什么死人才会穿的玩意儿啊……”雷古勒斯听见西里斯在嘀咕。
  雷古勒斯很想呛回去,但他好歹有求于人,只能忍下。西里斯还在嘀咕,他只能假装自己聋了。
  很快他们便整装完毕。“你的扫帚在哪儿?”西里斯问。
  “床底下。”雷古勒斯一边说一边费力地梳理着头发。不能在校外用魔杖真是太烦人了。
  西里斯迅速把雷古勒斯的光轮1971拿出来,然后说道,“好了,现在我是你,你是我。等下我们分头出去,你从门钥匙走,我从烟囱走,尽量在一小时之内回来——我和詹姆还有约。如果你被抓到了,我概不负责。”
  “可以。”雷古勒斯表示同意。
  西里斯打开门四下望了望,说道,“你先走。”
  雷古勒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墙壁上,他的先祖们都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个时间基本上所有人都在睡觉,雷古勒斯走得很顺利。只是在路过厨房的时候,里面的伊尔玛外婆看了雷古勒斯一眼。想必伊尔玛外婆把雷古勒斯认成了西里斯,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别的什么,要不然雷古勒斯就露馅了。
  会客室的壁炉架上放着一块来自卡克米尔河滩上的不起眼的石头,其实那是一个门钥匙。雷古勒斯毫不犹豫地握住它,随后,天旋地转。
  雷古勒斯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湿漉漉的河滩上,西格纳斯舅舅的房子就在不远处。他赶紧爬起来,尽力清理掉身上的泥泞,向房子跑去。
  雷古勒斯小时候来过这里四五次,所以他知道西格纳斯舅舅和德鲁埃拉舅妈的房间在一楼,而一楼只有一个房间。那么,斐克达必定住在二楼。但他无法确定,因为埃文和菲利克斯肯定也在二楼;如果他把石子扔向了错误的窗户,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雷古勒斯抬起头,然后他差点跳起来。
  太巧了,斐克达就坐在他上方的窗边,似乎在看书。雷古勒斯拼命挥手示意,可是斐克达一心向着书本,根本没有看窗外。
  于是雷古勒斯捡起脚旁的一粒小石子,冲那扇窗户扔去。石子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斐克达听到了动静转过头,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激动地捂住了嘴。
  斐克达从窗口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开门出来,向雷古勒斯跑来。
  “你怎么来了?”斐克达问。虽然是担心的语气,她烟雾朦朦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雷古勒斯有万语千言想说,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他只是看着她,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斐克达平常一直扎着的头发散着,风一吹便飘起来。
  “你笑什么?”斐克达自己说着也笑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西里斯帮我逃出来的。”
  尽管前言不搭后语,斐克达还是懂了。她低下头,雷古勒斯看不清她的表情。
  沉默。
  他们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雷古勒斯的思绪几乎要随着在耳边呼呼地吹的河风飞走。
  很突然地,斐克达抱住了雷古勒斯。
  “我也很想你。”
  雷古勒斯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一时间他的大脑根本无法运转,全部的感官只剩下触觉,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温软的感觉。
  他从未想到,斐克达会在某天这样抱他。明明一个轻吻就足以让她面红耳赤好几天,她现在竟然主动抱了他!
  这是不是代表——雷古勒斯差点失去思想的能力——斐克达也……
  狂喜的浪潮一遍遍拍打着雷古勒斯的心,到了后来甚至掀起了海啸。
  “呃,斐克达……”他磕磕巴巴道,“我……我……这衣服很脏……”
  “闭嘴。”斐克达简短而坚定地说。
  “埃文……埃文会杀了我们的。”
  “他出去了。”
  于是雷古勒斯慢慢鼓起勇气回抱她。她只在睡裙外面套了件外套,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少女纤细的腰身。因此他不敢抱得太紧,怕自己控制不住吻她。他可以闻到她头发散发出的清香,那是圣诞玫瑰的味道。
  雷古勒斯感觉自己醉了。如果西里斯现在来让他做选择,他选择的肯定是斐克达。
  圣诞玫瑰……他会永远记住这香味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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