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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月圆

  梅格蕾丝·罗齐尔的官方死亡时间,是在1945年。那一年,梅格蕾丝11岁,阿利奥思7岁。
  那一年,巫师世界刚刚尘埃落定,久违的祥和与安宁刚刚来临;人们刚刚从奄奄一息中恢复活力,满目疮痍的欧洲大陆刚刚开始出现生机。
  梅格蕾丝和阿利奥思的父亲坎诺普斯,和他的哥哥塞图斯刚刚从东躲西藏里解脱出来。那些恐怖的日子里,他们为了把那魔头拒之门外,费尽了心思。阿利奥思的母亲和伯母都在几年前因她们的丈夫都不愿配合格林德沃而被杀。德鲁埃拉堂姐那年15岁,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却把罗齐尔家族偌大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坎诺普斯虽然满身风霜、狼狈不堪,眼里的坚定却还在。他的观念还是像他那个年代所有纯血家族的成员那样坚不可摧。
  可是那年夏天,属于梅格蕾丝的猫头鹰没有来。她是个哑炮。坎诺普斯大为震怒,梅格蕾丝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平静。她坐在自己房间里接受父亲的训斥,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阿利奥思跑去姐姐的房间找她。他的姐姐对他很好,从来都不会欺负他,还把她有的东西都分给他一半……阿利奥思那时候还不明白一个哑炮对于一个名声在外的纯血家族意味着什么。
  “梅格!梅格!”
  “出去,阿利奥思!”父亲对他大吼。阿利奥思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后来阿利奥思每每回忆起父亲,第一个出现的就是父亲震怒的脸。
  “您不能这样对梅格!”
  塞图斯伯伯要把阿利奥思拉走,后者拼命挣扎着。他有一个直觉——他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梅格了。他当然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就算她是哑炮,她也是我的姐姐!我不是哑炮,爸爸,我不是!”
  “听话,阿利奥思……梅格不会有事的。”塞图斯安抚道。
  “爸爸,不要带她走!”
  一直在角落默默坐着的梅格抬起头来。她那双深邃的、灰绿得发蓝的眼睛直直看进阿利奥思心里。一个眼神就胜过了万语千言。阿利奥思不再挣扎了。
  那双眼睛!阿利奥思和姐姐的眼睛都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可梅格的眼睛比她弟弟生得美,深邃得好像一看就能看穿一个人的心。阿利奥思后来无数次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眼睛,只为了能唤起对姐姐的回忆,可是姐姐在他心里不可抑制地越发模糊。再后来,阿利奥思在女儿眼中又看见了姐姐的眼睛,一瞬间百感交集,欲哭却是无泪。
  门在阿利奥思眼前关上。他知道,姐姐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梅格蕾丝被关起来的第三天,她从窗户逃跑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打破有着层层防护的窗子,又硬生生从三楼跳下去的。
  阿利奥思又着急又兴奋——他希望姐姐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却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坎诺普斯没有去找她,可塞图斯伯伯却去了。
  第二天,塞图斯伯伯带着梅格回来了。
  阿利奥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梅格走着出去,却是躺着回来的。她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门前的草地被鲜血染红。
  “一个狼人……把她咬了。”塞图斯伯伯说,“她还有呼吸……”
  坎诺普斯跪在女儿身边,手握成拳。
  “您为什么不救她,爸爸?她还在呼吸啊!你快救救她……”阿利奥思哭得撕心裂肺,希望父亲能看在自己份上救救他可怜的姐姐。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姐姐。
  坎诺普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阿利奥思并不知道的是,此刻父亲的心中正在剧烈地挣扎着;他也没有看见,眼泪不停地从这位狠心的父亲的眼中流下来。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只不过……疼爱的方式不同罢了。
  在那个年代,哑炮代表着还未开始就结束的人生。哑炮只能在麻瓜世界生活,几乎不可能再和家人有任何联系。他们的出生,就是骨肉分离的含义。如果哑炮留在巫师世界,一个选择是做一辈子二等公民,另一个选择便是终生足不出户,销声匿迹。
  在神圣二十八家族,哑炮甚至都不能选择。作为“纯正血液的浪费”,他们只能锁住自己的人生;要尊严的,都得去死。
  但对孩子的私心还是战胜了坎诺普斯。最后,他抬起头来,看向哥哥。
  “还有救吗?”坎诺普斯问。他的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你若是想救她,她就有救。”
  梅格蕾丝被抬到四楼抢救。从那以后的十六年,阿利奥思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她的房间被挪到了三楼的尽头,一把锁永远锁住了她的人生。她捡回一命,在魔法部的档案上却死了。坎诺普斯为了脸面不得不出此下策。血统不纯是罪过,血统纯净却一无是处更是罪过。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悲戚的狼嗥响彻方圆几英里——这是梅格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这十六年间,阿利奥思求学、立业、娶妻生子,当年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男孩长成了和他父亲一样的男人。他以为他忘记了梅格,却是不思量自难忘。
  1959年初春,心身俱疲的坎诺普斯在儿子结婚前夕去世;1962年初夏,斐克达出生后不久,塞图斯也去世了。德鲁埃拉因为布莱克家族事务缠身,没能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塞图斯的弥留之际,只有他的侄子守候在旁。
  “去看看梅格蕾丝吧。”塞图斯说。他说完这句话,就停止了呼吸。
  阿利奥思把脸埋在被子里,半晌无语。
  塞图斯的去世代表着罗齐尔家族老一代的彻底凋零。他的葬礼是在一个雷雨天举办的。电闪雷鸣衬着人们的沉默,倒显得越发寂静。出于对这位学富五车的老魔药大师的尊敬,没有一个人使用防水咒,都被夏天的雨水淋得全身湿透。阿利奥思想起了三年前父亲的葬礼,也是这样安静,不过那天阳光极好,照得人发昏。
  “父亲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葬礼结束后,眼圈红肿得厉害却没有哭的德鲁埃拉·布莱克问。她的三个女儿站在她身边,她们的眼睛里无一例外地带着罗齐尔家族的坚强。
  “他让我去看看……我姐姐。”
  我姐姐。在同一座房子里却十六年未见的姐姐。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却因为先天的缺陷而不得相见。这是父亲为了脸面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他自己也太懦弱。草地上的血迹早已消失,可那些血迹一滴滴流淌在心里。这一切对梅格蕾丝来说都不公平,对于阿利奥思又何尝公平过?
  “也好。”德鲁埃拉颔首。“布莱克家族多少年前也曾有过一个哑炮,可是他很早就夭折了。”
  阿利奥思至死都没有明白堂姐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1962年,梅格蕾丝整整27岁。
  常年处于室内让她的肤色显露出不健康的苍白,两颊和眼窝凹陷,全然一副骷髅般的模样。尽管房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破败的气氛依旧浓厚。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背对着门坐在床边,瘦弱的脊骨高高凸起。
  “阿利奥思。”她的声音是沙哑的。想必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阿利奥思问。
  梅格蕾丝忽略了他的问题。“你不该来的,我的弟弟。”
  “梅格。”阿利奥思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用儿时的称呼回答她。
  梅格蕾丝慢慢转过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弟弟。她的脸上并没有皱纹,却给人一种垂垂老去之感。
  “那个男人会让你来?”她冷笑道。
  阿利奥思知道梅格蕾丝指的是谁,但他没有挑明。“他三年前去世了。塞图斯伯伯几个星期前也去世了。”
  梅格蕾丝缓缓站起身,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撕裂沉默的空气,直戳到阿利奥思心里。
  “我知道你恨我们的父亲,可他别无选择。”阿利奥思低下头。每当他看到姐姐那双眼睛,他的心就发痛。
  “别无选择?”梅格蕾丝笑得泪流满面,“早在十六年前他就可以选择!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坐视不管;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明明可以作出了结;我每一次变身前,他都可以把毒药加进狼毒药剂来结束我的生命啊!”她扑向阿利奥思,抓住他,“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为什么?!”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皆是伤痕,披头散发的样子活像个鬼。
  阿利奥思不知如何作答,他也没资格回答她。他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来他怀念,可也只到怀念为止了。阿利奥思已然成家立业、在家族里也算是个主事的人了,可11岁的梅格依旧停留在27岁的梅格蕾丝的眉眼之间。
  早在孩提时代,梅格蕾丝就学会了强行抑制自己的情感。泪水还在梅格蕾丝的脸上流淌,可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她紧紧盯着阿利奥思的和她并无差别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挖掘出什么。
  “是了,是了,”她垂下眼帘,“为了你们所谓的仁慈。”
  阿利奥思知道他无法安慰姐姐,只好转移话题。“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妻子和孩子吧。”说到自己的家庭,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年轻父亲的骄傲。
  “你都有孩子了……也是,十六年了。”梅格蕾丝如释重负般坐到了床边,“如果我不是哑炮,我也大概会有孩子了吧。”
  楼下传来婴儿尖利的哭声。
  “你的女儿哭了,你走吧。”梅格蕾丝低着头说。
  阿利奥思一阵诧异。“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女儿在哭——”
  “她叫斐克达,对不对?”梅格蕾丝隐隐约约勾起了唇角。
  “……是。”
  阿利奥思后来翻来覆去地想,最后把这件事归结为亲人间的心灵感应。
  阿利奥思没有关上房门,但梅格蕾丝从来没有出来过。她第一次走出房门是在1962年的平安夜。
  埃文正在牙牙学语,骑着玩具扫帚四处淘气;斐克达已经能坐着和哥哥玩了,咧着只长了两颗牙的小嘴笑得很欢。“笑即死”的斐克达当年还是个爱说爱笑的孩子。波莉希妮娅靠在阿利奥思的肩膀上,两人静静地享受着家庭的天伦之乐。很难想象,深爱对方的夫妻最后竟以何等痛苦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婚姻。到了现在又过去了十几年,唯一没变的或许只有埃文。时至今日,阿利奥思每每想起那段时光便心如刀绞——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美好如流沙逝于掌心,他曾拥有过的一切都在慢慢消逝。
  梅格蕾丝静静地站在楼梯口,仿佛只是这个美满家庭的旁观者。她还穿着那条白裙子,枯瘦得像个幽灵。她赤着脚,眼中流露出只有孩子才拥有的好奇。
  埃文的玩具扫帚撞上了梅格蕾丝的肩膀,后者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埃文爬下扫帚,眨着懵懂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梅格蕾丝蹲下身,对孩子露出微笑。“你和你父亲真像。”
  埃文眨了眨眼,一溜烟跑到母亲身边,直抱着她不放了。阿利奥思站起身,抱起斐克达向梅格蕾丝走过去。看到小孩子,她也许就不会忧郁了。他认为他姐姐是喜欢孩子的。
  “过来坐吧。”阿利奥思简短地说。
  “不了,不了。”梅格蕾丝的眼神渐渐黯淡,“我已经不属于这个家庭了。”
  “可是你不能总是待在房间里——”阿利奥思怕姐姐转头就走,焦急道。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阿利奥思。那么一点点空间,请你务必留给我。”梅格蕾丝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你喜欢孩子,对不对?”情急之下,阿利奥思高声问。
  “孩子们有我这个姑姑,会感到屈辱的。就算是个默默然也比哑炮好。对不起。”梅格蕾丝的声音越发沙哑。她一步步走上楼梯,消失在阿利奥思的视线里。
  此后的两三年间,梅格蕾丝每隔两三个星期便会走出房间一次,但活动区域仅限于房子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三楼走廊的窗边眺望远方。有一次她去了四楼的工作室,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遍那些瓶瓶罐罐后却泣不成声——不是因为与魔法咫尺天涯的距离,而是因为此地正是当年她捡回一条命的地方。
  孩子们一直不喜欢他们的姑姑。每当埃文见到梅格蕾丝便会大叫着跑开,斐克达甚至会大哭。梅格蕾丝之后总会默默无言许久。阿利奥思每每想要安慰,都被梅格蕾丝所拒绝。
  梅格蕾丝唯一一次走出房子——阿利奥思记得很清楚——是斐克达三岁生日的时候。那天阳光出奇的好,梅格蕾丝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却还固执地盯着太阳。那日午后,梅格蕾丝和波莉希妮娅躺在门前草地的躺椅上,沐浴着夏日的阳光,说了一下午的话。阿利奥思当时在四楼忙工作,偶然向窗外望去,看到这番景象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深夜,喧闹了一天的罗齐尔庄园复归于安静,孩子们已经入眠,三楼尽头的房间也沉寂下来。阿利奥思和波莉希妮娅此时也已躺在床上,但谁也没有睡着。
  “没什么。”波莉希妮娅说。
  “真的没什么?”
  “你可以去问你姐姐。”波莉希妮娅语气中的冷淡让阿利奥思十分不悦。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阿利奥思。”她冷冷道,“你不觉得你和你向我描述的你的父亲越来越像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波莉希妮娅没有再说话。她翻过身,不久后熟睡的呼吸声成了安静中唯一的声音。
  时隔十四年,梅格蕾丝于1964年6月25日凌晨再次逃出了罗齐尔庄园。这一次,她带走了波莉希妮娅的古灵阁金库钥匙、四楼工作室橱柜里的一瓶复方汤剂和一大罐狼毒药剂。看来她早有准备,每隔两三个星期的走动或许并不只是走动——或许,她想要逃跑的念头从十六年前就没有断过。
  她没有跳窗,却是从防卫更森严的正门逃走的。有人帮她打开了大门。
  阿利奥思在客厅里快步踱来踱去,波莉希妮娅和两个孩子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波莉希妮娅的眼中带着几分无动于衷。
  “这根本不可能!”阿利奥思一脚踢翻了茶几,上面的东西撒落一地。斐克达吓得一激灵,随后大哭起来。四岁的埃文已经很有哥哥的样子,他抱住妹妹的肩膀,躲在母亲身后。这是阿利奥思第一次在孩子们面前发这样大的火。
  “修复一新。”波莉希妮娅的魔杖指向那一片狼藉。她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仿佛置身事外。阿利奥思深知自己的妻子不是那种冷漠的人,她如此镇定,怕是知道了什么。
  “埃文,你带妹妹回房间去。”他强忍着万分焦急对儿子说道。小小的埃文牵着小小的斐克达走上楼梯,脚步声在宽阔的寂静中回荡。
  “波莉希妮娅,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阿利奥思疾步上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波莉希妮娅探近,过近的距离让阿利奥思看不清她眼中过于复杂的东西。这些日子来,她的举止越发古怪。
  “告诉我真话。”
  “好,我说真话,”波莉希妮娅突然后退一步,“你觉得梅格蕾丝真的感觉到自由了吗?你放她出来,她就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我从未要求她对我感恩戴德——”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波莉希妮娅又后退一步,“她是你姐姐,阿利奥思!她不再是你父亲的小囚徒了!”
  阿利奥思气极反笑。“这就是我姐姐跟你说的吗?”
  “是的。”波莉希妮娅异常的冷静让阿利奥思心里某个地方一痛。
  阿利奥思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扭曲。他转身摔门而去,初夏的微风拂过,却狠狠打在他脸上。罗齐尔庄园有着严密的盔甲咒包围,只要幻影移形必定分体,有些时候可以直接杀人。有那么一瞬间,阿利奥思甚至想毁灭一切。
  在毫无头绪地寻找了一个月之后,德鲁埃拉送来了守护神咒——一只毛皮光泽鲜亮、和她一样优雅的红狐。
  “梅格蕾丝在格里莫广场12号,尽快。”
  阿利奥思赶紧赶去了格里莫广场12号,迎接他的是他惊惶失措的小堂侄女纳西莎。“阿利奥思舅舅,她不见了。”
  阿利奥思冲进梅格蕾丝住过的房间。破碎的窗户与罗齐尔庄园那扇破碎的窗户在他脑中重合在一起。风吹起窗帘,也吹起百年老宅的灰尘。德鲁埃拉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和波莉希妮娅一样冷静,令人烦躁的冷静。
  “别去找她了,阿利奥思,她会回来的。”
  “可她每个月都要变身——”
  “我说过了,她会回来的。”德鲁埃拉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怒火在阿利奥思的胸膛蔓延开来。一只无名的手抓住他的心,撕扯着、揉捏着,仿佛不撕碎不罢休似的。他极力忍耐着,教养让他无法对任何人大发雷霆。
  “看起来我是唯一一个关心我姐姐的人。”阿利奥思的手握成拳,“你们却把我当成一个小丑。”
  德鲁埃拉停住脚步。“你以为你能关梅格蕾丝一辈子吗?你以为她对自由就真的绝望了吗?你以为你能给你姐姐好归宿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阿利奥思沉默了。他从未细想过这些,就算是想到过,也自欺欺人地不再想了。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炮,还是狼人,能独自一人在麻瓜世界里活多久?
  “狼毒药剂总是要喝完的,德鲁埃拉,我不能看着她在麻瓜的地盘坐以待毙。”
  “所以梅格蕾丝会回来的。阿利奥思,你姐姐远远比你想象的更强大。”德鲁埃拉掏出魔杖,一个无声咒闪过后破碎的窗户便恢复原样。“记住,梅格蕾丝·罗齐尔1945年去世,享年十一岁。”
  梅格蕾丝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其实她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阿利奥思甚至抹去了孩子们对姑姑的一点残留的记忆。日子长了,回忆也淡了;梅格蕾丝渐渐成为了纯血家族之间的“惊天秘闻”,再后来她也无人问津了。
  1965年1月,阿利奥思和波莉希妮娅的婚姻分崩离析。在一场场激烈的争吵乃至魔杖相向后,波莉希妮娅冷静地提出了离婚,阿利奥思没有异议。她决定什么都不带走,包括孩子们。“跟我这样的母亲在一起,他们会受世人耻笑。我不会再回来了。”她说。阿利奥思依旧没有异议。
  离开前一夜,波莉希妮娅告诉了阿利奥思一件事。
  “是我帮梅格蕾丝逃走的,斐克达生日那天下午她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我把我在霍格沃茨时用的金库钥匙给了她,里面的钱足够她用几个月。那两瓶药是我替她偷的。大门也是我开的。”
  “为什么?”
  “‘我这辈子活得太窝囊,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这是她说的。”
  阿利奥思听后,只是默默。那天晚上大雪纷飞,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阿利奥思没有下楼送波莉希妮娅。她抹去了斐克达关于母亲的记忆,却没有抹去埃文的。她说,总要有人记得她。
  “请你给纯血家族中所有认识我的人施遗忘咒。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他们对我的记忆会害了我们的孩子。”
  埃文牵着斐克达站在雪地上目送他们的母亲远去。埃文刚刚哭完,泪痕已然被寒风吹干。
  “她是谁吖?”斐克达抬起小脸问。
  “她是我们的……妈妈。”埃文喃喃道。漫天风雪掩盖了他的声音,也掩盖了波莉希妮娅的脚印。
  孩子们的身影触动了阿利奥思心中的柔情。他打开门。“起风了,快进来吧。”
  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快步走向两个小小的身影,牵起他们的手走进空荡荡的房子。阿利奥思暗暗下定决心要把他的孩子们好好带大。
  但是阿利奥思的决心没过几天就开始动摇。对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来说,养育两个孩子简直难如登天。阿利奥思知道他不能把孩子们丢给小精灵,可他的工作正处于上升期,他忙得焦头烂额,只好向堂姐德鲁埃拉求助。好在德鲁埃拉的三个女儿已然上学,她也愿意向堂弟施以援手,他这才解脱了些。
  阿利奥思后来两年一直和波莉希妮娅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1966年秋天她再度结婚,1967年冬天她生了一个男孩;波莉希妮娅最后一次寄来书信是在1968年的深秋,彼时她再度身怀六甲,过得很幸福。阿利奥思没有再回信,波莉希妮娅也不再寄信,他们似乎心照不宣地认为这种联系已然不再必要。
  生活看似已经走上正轨,阿利奥思的人生也渐渐变得一眼就能望穿。但生活说到底是不会让一个背负太多秘密的人过得细水流长的。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多,终究在1969年到来前的几小时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
  风雪交加的深夜,有人敲响了罗齐尔庄园的大门。
  “主人……她回来了。”
  阿利奥思睁着朦胧的睡眼披上衣服走出房子,打开了大门。他隐隐约约猜出了来者身份。
  面前的女人用斗篷遮住了脸,却遮不住高高隆起的小腹。她抬起头,刀割般的狂风吹掉了兜帽。
  露出的那张脸俨然属于梅格蕾丝·罗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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