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夏耳笑了笑:“没事,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陈岁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跟她说:“看看想吃什么,自己点。”又跟程可鱼说:“你也一起看看。”
“啊,好、好,谢谢。”
程可鱼完全没想到陈岁还会跟她说话,表情惊喜万分,她借着跟夏耳一起看菜单的机会,两只脑袋挨到一起,小声说:“我觉得陈岁人好好哦。”
夏耳听了这话,比听到别人夸她还开心,不由得弯了嘴角,小声回答:“一直都很好。”
两人点了些烤串,又要了一碗麻辣烫,两人分吃一碗。
一群大小伙子点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又要了一箱啤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这群男生喝了酒,天南海北一顿神侃,酒量不好的,没两杯就开始上头。
有一个提着酒瓶子就要给两个女生倒酒。
“不喝酒,撸串有啥意思吧。”男生走到近前来,非要劝酒,“喝一杯,就一杯,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吗?”
他劝了半天,程可鱼拗不过他,实在没办法,拿起杯子接了:“可就这一杯,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保证作数。”
眼瞅着程可鱼那杯倒得满满的,又要给夏耳倒。
夏耳拼命摆手,求饶地看着那男生,祈求他能放过自己:“我真的不会喝酒,拿可乐代酒行不行……”
“咋回事,那酒跟可乐能一样吗?快点,你看程可鱼都喝了。”
说着,啤酒瓶子伸过去,准备向她的杯子里倒酒。
玻璃瓶口悬在玻璃杯上方,液体刚要倾洒出,就见一只修长的手覆住了杯口。
男生侧头,顺着那只手望过去,但见陈岁的右臂随意伸过来,那架势,明明是在阻挡人向杯里倒酒,却更像是,把手臂后面的人护在身后的姿势。
“都说了她不喝。”
陈岁掀起眼皮,淡淡睨他,褶皱深处的小痣微微露出。
明明是笑的,可眼眸深处的黑,莫名带了些冷戾。
“你耳聋?”
第4章 送送你。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陈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有些僵。
陈岁的气质惯常就冷,虽说平时总是笑呵呵的,看着很随和,但他们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都有点怵他。
桌上的竹签子扔得乱七八糟,有那么一根没放稳,顺着桌角滚下来,啪一声掉在地上,声音有些清脆。
像是奇幻世界里,终结静止世界的那一声响指。
有男生赶紧圆场:“傻逼,喝懵了吧你,让人小姑娘喝什么酒。”
“把他酒瓶子抢下来!咋回事啊你,喝点尿就找不着北了噢。”
还有人替他道歉:“山夕哥,他喝多了,你别跟这傻逼一般见识。”
陈岁敛眸不语,伸手把她面前的空杯子拿过来,给她倒了一杯可乐。
“喝这个。”
把杯子重新放到她面前。
那倒酒的男生被朋友拽回去,见陈岁不说话,这些人也拿不准他的意思,讪讪的都不怎么自在。
连拿个烤串都小心翼翼的。
夏耳看出气氛不对,她也不想这些人因为她而搅乱了吃饭的好心情。
想了想,她拿起刚被放下的可乐,先拧紧盖子,双手抱住瓶身,用力摇了摇,又拿过陈岁的杯子,呲一声拧开。
细密的气泡瞬间上涌,夏耳赶紧往杯里倒。
刚倒进去一点儿,那气泡冒得厉害,汩汩往上涌。
陈岁赶紧收住瓶口,用盖子盖住,停止她倒可乐的动作。
“汽儿太多了。”他说。
“没关系,等汽儿消了就好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杯子里的姜黄色气泡逐渐平静,满满一杯的液体一点点降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寸高。
她重新把杯子填满,最后,把满满一杯可乐推到陈岁面前,双手握着杯身,抬眼瞧他:“可乐已经消汽儿了,山夕哥也消消气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今天也梳了一个整齐的丸子头,一双眼睛大大的,尤其她此刻看他的这种角度,他刚好得以把她眼角的弧度瞧得分明,像艺术家漂亮的顿笔。
小时候,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雪糕,她吃着吃着,就会侧过头来,对他说:“陈fui,我想尝一口你的,然后给你吃我的,好不好?”
好不好?
每次她有求于他,就用这种带点儿商量的语气,想不到长大了,还这样儿。
陈岁接过她递来的可乐,弯起一边唇。
“好。”
“不生气了。”
这乖顺的态度,好像刚才那些冷戾,全都是另一个人的情绪。
夏耳开心了,坐正身子,捧起玻璃杯,小口小口品尝可乐。
桌上终于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其他男生再看夏耳时,目光中都沾了点儿感激。
夏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看着杯子里的可乐,心里想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
原来,别人叫他山夕哥。
她一向不大喜欢那些男生之间称呼什么“x哥”,觉得流里流气。
可是放到陈岁身上,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山夕山夕,读着读着,像是真的有山风拂过,把夕阳的温度,吹进少女的心田。
-
从烧烤店出来,已经九点多钟。
一行人在马路边上道了别,各自结伴回家去。
陈岁结完账,撩开门帘出来,就见到两个小女生在外面,手拉手站着。
陈岁看着程可鱼,问:“你不回家?”
程可鱼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话,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他们不是很熟来着。
她不好意思地理了下鬓角,说:“我跟夏耳顺路啦。”
陈岁点点头,没说什么:“走吧。”
他一个人走在前方,夏耳跟程可鱼在后面。
程可鱼话多,拉着夏耳一个劲儿地说,什么“炫舞好玩儿吧”、“听说九星的水仙比十星还变态”、“打算攒钱买个翅膀”,等等。
夏耳陪着她聊,一路上半点都不寂寞。
时间打发得很快,没多久就走到了夏耳与陈岁两家中间的那个路口。
程可鱼松开夏耳的手,说:“你们好像到家了,我先走了。”
夏耳下意识地看了陈岁一眼。
其实回来这一路,她是想多跟陈岁说说话的,可是他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似乎并不想跟她们说话。
眼下就这样回去,不知道下次再见到陈岁,又是什么机会,什么情景了。
尽管他们就住前后院,但是,毕竟长大了,已经没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没想到的是,陈岁恰好也在看她。
小镇上安装的路灯老旧,灯光亮得勉强,有些像西方神话里,怎么擦也擦不亮的阿拉丁神灯。
两人在幽暗的光线中对视,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夏耳率先移开目光,抚了抚手臂,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好,耳朵拜拜。”
她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陈岁的声音。
“等一下。”
她止住脚步,转回身去:“嗯?”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恐怕不安全。”陈岁看向程可鱼,“我们两个送送你吧。”
我们两个,是指。
她跟他吗?
“哇!”程可鱼开心得快要蹦起来,“真的吗?陈岁,你也太好了吧!”
“嗯。”
“那走吧!”程可鱼不给夏耳反应的机会,直接挽住她的手臂,继续跟她叽叽喳喳了起来。
夏耳被她拖着,在心底偷偷盘算程可鱼家的距离。
似乎。
好像。
送她回家,也挺不错的。
夏耳有点感谢这路灯昏暗,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她微扬的嘴角。
又往前走了几条街,拐了一条路,才走到程可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