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香榧分不清姑娘说的费心是何意,又见她的神色有异, 一时有些不敢说话。
半晌,季萦才道:“我一会子要去祖母那里,你去告诉了妈妈, 让她明日一早进府,先去给阿娘问了安再过来吧。你让她别担心, 我总是护的住她的。”
“是。”香榧有些激动地应下。这庄子上的下人进府也是有讲究的, 太太是二房的当家主母, 她娘进府能去给太太请安, 这便是太太的看重之意。
季萦见香榧一脸的欢喜, 她的心思也跟着轻松起来, 笑着道:“去吧, 你这会子就过去。出去了记得喊香芸进来。”
香芸进来时,季萦已经换了身窄袖衣裳,她有些不明所以:“姑娘, 您这是?”
季萦看了她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道:“我待会儿去看祖母,这会儿去厨房给她老人家做道点心。”
出了门似又想起什么,季萦又吩咐道:“你去叫了杏黄与我们一起去,我看那丫头于厨艺上有些天赋,那道乌骨鸡汤做的很是不错。今日让她给老太太做个藏红花乌骨鸡汤。”
于是打发香芸去叫杏黄,她自个就去了库房取些藏红花、当归等药材。
库房里只季萦一人,想着一时半会儿没人来,于是她将昨晚收的藏红花与库房里的换了大半。她那个系统不一般,种出来的藏红花品质上乘,比她库里的这些药效好得多。
季萦拿着药材匣子出去时,香榧与杏黄两个正等着她。季萦将药材给杏黄拿着,又让香芸锁了库房的门,她们三人才去了小厨房。
到了小厨房,季萦将厨房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个烧火的丫头。
她今日给老太太做的是现代最常见的一种点心鸡蛋糕,这种点心里添加了鸡蛋和牛奶,松软香甜,最适合老年人吃。
季萦让杏黄自去炖汤,而香榧给她打下手做点心。
季萦的厨艺是从八岁时断断续续练起来的,因此现在虽是第一次做这点心,但也还算麻利。等杏黄的汤炖好时,她的点心也出炉了。
吩咐杏黄将给老太太的点心和汤装进食盒里,然后将剩下的点心分成几份,分别送去给老太爷,陈氏,柏氏,还有几位少爷那里。
季萦在荣寿堂门口碰到老太太身边的郑嬷嬷送了大太太出门,一见她,大太太和蔼的笑道:“今个太阳大,萦姐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季萦笑得腼腆:“今儿早上我见祖母早饭用的不多,想来是胃口不好,我琢磨着做了道点心,给祖母送来。”
大太太扫了一眼她身后香芸手里的食盒,笑着道:“萦姐儿孝顺,怪道老太太最疼你。快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大太太说罢客气的与郑嬷嬷点点头,便带着身边的妈妈和丫头转身走了。
郑嬷嬷见了季萦高兴道:“六姑娘快随我进去吧,老太太见了姑娘来定然高兴。”
季萦笑着点点头,与她一道进了门。路上季萦问道:“大伯母来找祖母可是商量姑母的事?”
郑嬷嬷笑道:“正是呢。姑奶奶信上说这次带了表少爷和表姑娘一道回来,大太太就来请示老太太,将表少爷和表小姐安排在何处合适?”
季萦想了想笑着道:“按理说表姐是第一次来咱们家,让她与姑母一道住到底自在些。不过咱们府上的姐妹都住在花照里,说不得表姐也喜欢热闹些,想与姐妹们住在一起呢。”至于表少爷自是与府里的少爷住在前院了。
“到底是姑娘聪慧,一想就知道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呢。”郑嬷嬷笑着夸道。“表姑娘虽是第一次来咱家,可听着姑奶奶信里形容的,咱们这位表姑娘还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与咱家姑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是个百样玲珑的伶俐人儿呢。”
季萦听罢,故意吃味道:“还是第一次听嬷嬷这样夸赞除了我之外的姑娘呢,可见祖母和嬷嬷都是极喜欢这位表姐的。” 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我如今在嬷嬷和祖母这里能占几分?”
郑嬷嬷自季萦小时不知道见过她多少的小性子,如今听了她这话有些好笑的道:“哎吆,我的好姑娘,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凭是怎样伶俐的人儿,在咱们容寿堂里还能越过了你去。”
季萦听了这话才嘟了嘟嘴,笑了起来。
季萦与郑嬷嬷进屋时,老太太正拿了张大红色的单子对着窗子旁的亮光看呢。见了她进来,高兴的道:“萦丫头来了,快过来帮祖母念念这上头的字。”
季萦笑吟吟的坐在老太太身边,接过那单子瞧了一眼,只见单子上打头的就是个青玉填金雕兰亭记插屏,她又将单子后面的物件都扫了一眼,便心里有了数。她笑着道:“祖母这是从私库里给表姐挑的屋里的摆件吧?”
老太太听着季萦的话里一股子酸味,又见郑嬷嬷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给她打眼色,心里了然。她好笑又无奈的拍了季萦一下:“你这个丫头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怪性子,这几年跟着你父亲母亲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心思都敢往外说,怎么就不知道装个样子。”
郑嬷嬷听着老太太前面的话还像个教育孙女儿的样子,可听到了后面竟是气孙女儿不会装模做样,怕她这小心眼的样子被人知道。
她心里不由翻了个白眼,老太太这心还真是偏的没边了,她就不觉得六姑娘这样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女儿家应有的宽和大度么?罢了罢了,老太太对六姑娘向来是纵容的很,她还是去厨房给六姑娘准备她最喜欢的莲蓉酥吧,就不在这里被这祖孙两个堵心了。
郑嬷嬷出去了,老太太和季萦都没心思察觉。只因季萦正扑在老太太怀里撒娇:“人家好容易做了点心来孝敬您,一进门就听到郑嬷嬷夸别人,你让人家怎么高兴嘛。”
老太太拿怀里的孙女儿没法子,只只得甩锅郑嬷嬷:“那是你郑嬷嬷说的,祖母又没说,你这样子闹祖母可是没道理。”
季萦才不听:“郑嬷嬷一向听您的话,她既夸赞了表姐,可见祖母也喜欢表姐的很。而且这些年除了我,哪个姐姐妹妹能用了您私库里的物件?”
“你这个丫头又不是不知祖母和你母亲的心思,想将你表姐留在咱们家里,如此还不得多疼她些。”老太太哄道。
“我不管,您得保证不管来多少个表姑娘,我在您心里都是第一位。”季萦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晃。
“你这个丫头说的什么怪话,让你娘听见还不掐了你的嘴。”老太太气的的拍了季萦一下,可实在不舍得下手太重,又被季萦闹得没法子,只得随了她的心思保证道:“你放心,有你这个小心眼子在,谁敢越过你去。”
季萦这才满意的从老太太怀里起来,一边拆了刚才蹭散了的辫子重新编,一边还委屈的嘟了嘟嘴。
老太太看她毛手毛脚,半天了还没编好,只得拉了她在跟前亲自给她梳头发,看着孙女侧着身子显出的白瓷般的小脸,叹气道:“这几日里见着你一副矜持的大姑娘的模样,还想着你如今总算是长进了,谁知今日就露了本性出来。”
季萦不以为意道:“祖母也说是本性了,既是本性,又哪那么容易改变的?”
季萦说着见头发已经梳好了,就转身抱住了老太太哄道:“我只是太在意祖母了嘛,在我心里谁都不如您重要,所以我才怕别人和我抢您嘛。”
这话说的得老太太心头发软,想想孙女儿自小除了对她这个祖母十分在意之外,其他方面还是很大方的。自小几个姑娘都争穿抢吃,可孙女儿一向对这些是不在意的。
这样想着,老太太心里越发熨帖,只觉得孙女儿除了太单纯了些,不会像旁人一样装模作样,其余真是无一处不好的。
季萦看老太太高兴起来,就重新拿起了刚才的单子,准备给老太太念。
老太太看着她这小性子来的急去的也快,好笑的道:“这会子又不酸了?”
季萦坦然道:“只要祖母最疼的人是我,其它的我自然大方的紧。”
于是祖孙两个一个念一个听,再时不时讨论几句,一时屋子里的气氛越发和乐起来。
郑嬷嬷端了点心进来,见着祖孙两个已经和好了,便笑着道:“六姑娘歇歇嗓子,喝口茶,再吃几块点心。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老太太这里的莲蓉酥么?”
季萦转头,果见榻旁的小几上摆着一碟子莲蓉酥和几碟子其它点心,笑着道:“我也给祖母带了点心来。”说着跳下榻,去一旁的桌子旁将她带来的食盒打开,取出一盘子奶黄色点心和一盅汤。
季萦对着老太太道:“祖母您尝尝,我亲手做的呢。”
老太太惊喜道:“萦姐儿亲自做的?可真是孝顺。”欢喜后,又有些心疼孙女儿:“怎么不说给身边丫头做,你自个去灶上烫着了可怎么好。”
季萦笑着安抚老太太:“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再说我给祖母的点心,自然亲手做了才能是我的孝心。”她拿起一块,递到老太太跟前,“祖母,您尝尝。”
老太太笑着接过咬了一口,果然酥软可口,味美香甜。她笑着夸道:“萦姐儿做的这道点心不错,金黄油亮,让人唇齿留香。”
郑嬷嬷也顺着老太太夸赞:“六姑娘心思细腻,这道点心不腥不腻,松软香甜,可见是可着老太太的胃口做的。”又笑问道:“六姑娘可给这点心取了名字?”
季萦本想说就叫鸡蛋糕,只是这个名字有些直白了,便想了想道:“这点心里我加了牛奶和鸡蛋,所以格外松软些,最适合老年人吃。过几日就是祖母寿辰了,我想在那日用这道点心招待与祖母一样年纪的老人家。所以就叫它寿糕吧。”
老太太听着就笑了,“难为你有这样的孝心。好,就叫寿糕。”
郑嬷嬷也欢喜道:“还是六姑娘细心周到,那老太太寿辰那日咱们可就等着姑娘的点心了。”
季萦欢喜的保证道:“没问题。”
季萦见老太太吃的香甜,不过一会儿就吃了三四块点心,于是盛了碗乌骨鸡汤递到老太太手边:“祖母尝尝这鸡汤,我前阵子得了些品质上乘的藏红花,今儿个专门给您熬的。”
老太太接过尝了一口,果然味道极好,她笑道:“嗯,这汤里虽加了药材,却尝不来苦味儿,还有股淡淡的藏红花的清香,不错。”说着又一连喝了几口。
季萦见老太太用的好,心里极为欢喜。“祖母喜欢,我一会子就让香榧给送些藏红花过来,给您炖汤喝。”
老太太笑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有了好东西留着自己用就是了,我还能缺这些。”
季萦也笑道:“知道祖母您不缺这些,不过是我的孝心罢了。”
第26章 博古架 季萦侍奉着老太太用过……
季萦侍奉着老太太用过点心, 又拿起刚才的单子看。“祖母是想将表姐安顿在花照里住?”
如果是与姑母同住,自然不必再费心思收拾这些摆件。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表姐爱热闹, 我让她住了花照里的弄玉轩, 与你的院子邻近,到时你们表姐妹好生亲近亲近。”
季萦笑道:“祖母放心, 我定好生与表姐相处。”
祖孙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季萦见老太太有些疲累, 这才告辞回去了。
郑嬷嬷送季萦出了荣寿堂, 才回来老太太身边。她笑着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儿性子, 不高兴了总得跟您闹一闹......”
老太太撇了郑嬷嬷一眼, 摇头道:“你还真以为这丫头是为了我偏着意尔才与我闹得?”
郑嬷嬷不解道:“难道不是么?”
“萦丫头小性子虽多,可自来却不是个小气的, 她哪里会因着个没见过面的表姐吃味?不过是心里不痛快,可有些事情却不能直说,这才借机与我闹一闹罢了。”老太太无奈的笑道。
郑嬷嬷恍然大悟:“难不成是因为大姑娘?我早上听说六姑娘的乳母李妈妈想进府来看看六姑娘。”
老太太点点头:“这丫头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一有不高兴就得闹闹人才肯罢休。我前儿个听她送了把绿绮给大丫头,还想着这丫头如今做事总算知道迂回了, 可是长进了。不曾想今日......唉, 这么个性子我怎么放心的下。”
郑嬷嬷慰老太太道:“六姑娘一片赤子之心, 受了委屈自然只找最亲近的人, 可不得来闹您吗?再说我倒觉得六姑娘这单纯的性子只是对着您罢了, 到了外面行事还是很有章法的。”
老太太听着郑嬷嬷的话, 神色倒也松缓下来, 无奈道:“罢了罢了,萦姐儿的性子想来是改不过来了,往后我也只能多看顾着她些。”说着又叮嘱郑嬷嬷:“你也替我留意着些, 若萦姐儿受了委屈定要来告诉我才是,她小孩子家家的脸皮薄,有时不好意思与我告状也是有的。”
郑嬷嬷一面应承着老太太,一面心里想着六姑娘自来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哪次不得意了不闹个天翻地覆的。老太太这也是瞎操心了。
次日季萦刚下了学回来,一进屋就见厅里站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的妇人,正是季萦的乳母李妈妈。
李妈妈一见季萦就激动的迎上来,与她行了礼后就一直的拉着她说话,语中的关怀之意让人动容。
季萦再次见到李妈妈也有些久违的暖意,她笑着道:“妈妈这些年过的可好?”
这话她昨日已经问过香榧了,可到底再当面问过李妈妈,她才放心。
李妈妈抹了抹眼泪,笑着道:“姑娘放心,我都好。就是想姑娘的紧。”
季萦让李妈妈坐了,温声与她道:“妈妈再别难过了,如今我在京城,咱们日后相见的日子多着呢。”
李妈妈忙笑着应了,又有些愧疚的道:“都是奴婢做事不周全,差点累到了姑娘身上。姑娘心善,不仅没有怪罪,还设法保了奴婢一大家子周全。”
季萦不赞同的道:“妈妈说哪里话,你为我的心我自是知道的。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思虑不周的缘故,当年府里形势不好,我年纪小没有可用之人,若不是妈妈豁出去,后面又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呢。”
当年因为府里两位姑娘的婚事,大太太整日筹谋算计着,一面想趁此机会将大姑娘高嫁,一面又想算计了季萦的婚事。季萦被逼无奈只好放出流言说肃王府拒绝了她们家的亲事,这才让大太太将大姑娘与舅家的亲事定下来,季萦才有了选择的余地。而这个放出流言的人就是李妈妈。
虽然当时季萦百般遮掩流言的事,可她年纪小又怎会是管家多年的大太太的对手,不过两三日就被翻出来了。于是季萦只能先下手为强,求了老太太将李妈妈一家送去了庄子上,这让大太太没法再找借口惩处李妈妈,继而再攀扯到季萦的身上。
想起往事,主仆两个一时有些沉默。半晌季萦才问道:“妈妈还没吃饭吧?我让香榧带你去吃饭,正好你们母女两个说说话。”
季萦说完看着李妈妈脸上的不舍,笑着道:“妈妈放心去用饭,下午了再来,我还有事要跟妈妈说呢。”
李妈妈这才欢喜的跟着香榧走了。
李妈妈刚出去,香芸就带着老太太身边的郑嬷嬷进来了。
季萦让郑嬷嬷坐了,笑着问:“嬷嬷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郑嬷嬷笑着道:“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姑娘,吩咐了我给姑娘送个好物件来,这不我一找出来就给您送来了。”
季萦奇道:“是个什么物件?”
郑嬷嬷笑而不语只吩咐了外面的婆子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