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 红娘

  我听了阿曼达的话，微微一愣。
  虽然我没有怎么经历过职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但我觉得，这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老板比较好。
  不论你会跳槽，还是不想跳槽。
  如果你想跳槽，你提前告诉了原来的老板，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无数的阻挠和麻烦。
  这属于打草惊蛇。
  如果你不想跳槽。
  你提前告诉老板，那是为了什么？
  表忠心么？
  或许吧。
  但我这个人比较腹黑。
  如果我是老板，我可能觉得这是员工拿着有人挖墙角这事故意威胁我，想逼我给他加薪吧？
  甚至连有人挖角这事，是真的还是编造出来的，我都得在心里面打一个问号。
  哪怕老板真的相信了，你这次是忠诚了公司，没有跳槽。
  那下次呢？
  下次再有人挖角呢？
  给出了更加丰厚的条件。
  你还会不会忠诚呢？
  所以以后再对待这个下属，心中会有意、无意地产生一些看法。
  或者是提放。
  下属以为的，有人挖我，我告诉了老板，我没有被别的公司挖走，我没有被那些优厚的条件诱惑。
  公司老板一定会欢欣鼓舞，对我更加重视，把我引为心腹，对我更加提拔重用。
  那当然是很傻很天真的想法。
  或许员工有很傻很天真的。
  但老板几乎没有。
  所以对待挖角最好的办法就是。
  当机立断。
  要么马上就走。
  要么打死也不说。
  ……
  阿曼达看到了我的反应。
  自嘲地一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赞成我把这件事告诉老板，你是对的。如果换做是现在对我，我也不会说。但当时还是太年轻啊，没有职场经验。我当时觉得，我要表现我的忠心，我要报答公司的知遇之恩，当然了，我也承认，我也有一点邀功卖宠的心思。倒不是指望公司给我升职加薪，只要老板能夸我几句，我就满足了。”
  她这么说，就说明阿曼达当时说了那事后，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所以商董是怎么说的？”我问。
  “商董当着我的面，对我说，被人看中是好事，代表了对我能力的认可，他尊重我的选择，甚至还鼓励我去那个公司发挥自己最大的才能呢。我当然了，再三保证我是不会跳槽的，他于是真的夸奖了我几句，让我觉得特别满足。”阿曼达回答。
  “然后你拒绝了那家公司的招揽么？”我问。
  “是的，我特意给那家公司的负责人打了电话，很客气地想要推辞，但是没等我开口呢，对方先说话了，比我还客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不想招揽我了，这事就不谈了。搞得我特别尴尬，觉得自己特别的自作多情。”阿曼达苦笑。
  “难道是对方耍你么？不应该啊。”我不解。
  “开始我也以为是对方在耍我，但后来，那家公司一个与我私交不错的人偷偷告诉我，他们公司之所以不要我了，不是耍我，而是因为商董在与对方的大老板闲谈的时候，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说阿曼达这人什么都好，工作能力也很优秀，就是家里面的事情太乱七八糟，和家里面的关系总是处理不好。养母三天两头来公司闹，真是很影响公司形象呢。”
  我觉得身上一冷。
  杀人诛心啊。
  我知道为什么那家公司反悔，不再想挖角了。
  因为阿曼达的家事。
  因为她身上的麻烦。
  那可是教育结构，天天面对学生、家长的。
  口碑最重要。
  要是阿曼达的养母真的去天天吵闹，这培训机构也是开不下去了。
  所以这个商震董事长，心里面不想让阿曼达跳槽。
  他没有挽留。
  没有开出更好的条件。
  没有说我对你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恩，你不要离开。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是当面支持，背后下刀子。
  还是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
  真的好阴险啊。
  笑面虎，绝对的笑面虎。
  这也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
  那就是这个大老板明明知道阿曼达被家事拖累。
  但他不但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还把这件事，把阿曼达心口的伤疤，当成了可以制衡手下的一个把柄。
  真的好心机啊。
  让人不寒而栗。
  我拒绝他的橄榄枝，真是正确的决定。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在大老板的心里面，他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忠诚，哪怕我当时是认真的。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还是很感激商董，也会为了他的利益竭尽全力，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已经没有了给他卖命的想法了。所以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才会离开，因为我已经为了他，付出了够多，我不欠他的了。”
  阿曼达回答。
  这就是阿曼达离开的真正原因。
  我真的很想让那个自命不凡的大老板，亲耳听到阿曼达说的这些话。
  不错，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但就是太精明了。
  算计所有人，提防所有人。
  从不信这世上有真正的情谊和忠诚。
  所以他把生意做得很大。
  但又不会是最大。
  因为他的格局，还是太低。
  真正大格局的人，一定是一个豁达的人。
  他不是。
  所以他无法拥有真正的人才。
  ……
  与阿曼达分手后，我回到了家里面。
  我先给水姐打了电话。
  “到了么？”我问。
  “到了。”水姐回答。
  “现在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故意憋着坏笑着问。
  “当然是一个人了，你什么意思啊？”水姐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或许你以后不会再被你妈逼着相亲了。”
  我已经笑出了声音。
  “这都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水姐显得莫名其妙。
  “我是说，这个左光荣很不错，我觉得你们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呢。所以他把你送回家就走了？这也太不解风情了啊。怎么不来点秉烛夜谈啊？”我点破了。
  “你……你在乱说什么……”水姐忽然结结巴巴起来。
  “哪有乱说啊？我看你们今晚郎情妾意，都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以后你们好了，可不要忘记我这个红娘啊？千万不要做那些新人入洞房，媒人扔过墙的事情。”
  我继续取笑她。
  水姐直接把电话挂了。
  哼！
  居然挂我电话？
  还不是自己心虚？
  我刚想继续打过去追问。
  手机又进来了一个电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
  此时打来的，正是本段“奸情”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左光荣。
  “到家了么？”我问。
  这只是一句问候的客套话。
  我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让我很是意外。
  “没有，我没回家，我在你家的楼下，我可以上去么？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左光荣说。
  因为我租的房子还没有约满。
  所以我目前还是住在租住的那间房子里面。
  但这左光荣来我这里做什么？
  什么事情之前饭桌上不说呢？
  莫非是……
  “好吧，你上来吧。”我道。
  ……
  左光荣上来了。
  手里面还拎着一箱牛奶。
  左光荣看到我开门，呲牙露出了笑容：“欢喜，打扰你休息了。”
  我说没事。
  然后看着他手里的牛奶。
  “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左光荣笑得有些傻：“呵呵，早就想来上门拜访一下的，只是之前没有什么时间，正好现在有空。”
  听着我也笑了。
  像是看一个傻子。
  “光荣啊，既然咱现在都是朋友了，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左光荣笑起来看得更傻：“说，当然可以说了。”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牛奶：“是今晚临时起意想来串门的吧？还说什么早就这么想了，太虚伪了。你要记住自己的定位，你是一个技术宅，你学不来花言巧语那一套的。”
  左光荣被我说得有些尴尬。
  脸都红了。
  他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我把手指点在了那牛奶包装上的一个标签。
  “促销，75元。”
  然后说：“这是在楼下的小超市买的吧？我天天从他们门口经过，这个品牌我都看得很熟悉了。”
  左光荣真的服气了。
  “欢喜，你太敏锐了，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这是刚才在楼下买的，太仓促了，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下次……下次一定给你买更有诚意的……对了，我们马上就到硅谷了，你想要什么，你给我列一张表……”
  我看着左光荣：“光荣啊，你知道一句俗语么？”
  左光荣一愣：“什么俗语？”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忽然如此热情似火地上门，真的让我有些不习惯呢。”
  左光荣显得很冤枉：“哪有啊？我是真的想来拜访你的。”
  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句俗语，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左光荣没词了。
  我看挤兑得也差不多了。
  于是不再和他开玩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左光荣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那个，我想问一下，水姐有男朋友么？”
  果然啊。
  果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和我想的一样。
  于是我笑眯眯的回答：“有啊。”
  左光荣的脸色一苦。
  “啊？她有男朋友了啊？”
  那失望的样子，说是没动水姐动心，谁信！
  “不过已经分手了，前男友。”我继续补充。
  当时我虽然告诉了左光荣与阿曼达。
  水姐是因为个人恩怨，所以这才黑了先锋公司的数据。
  因此被赵董给告了。
  我为了帮助水姐摆脱麻烦，这才假意答应赵董的威胁来这里当卧底。
  但那时候，出于保护水姐的隐私。
  我没具体说到底是什么个人恩怨。
  没说是因为水姐那个渣前男友到处败坏水姐的名誉，水姐这才愤而出手的。
  左光荣与阿曼达出于礼貌，也没细问。
  反正赵董那个人人嫌狗憎，仇家遍地。
  谁恨他都不奇怪。
  今天，关系到水姐的终身大事了，我自然要讲清楚了。
  于是我就把水姐当初到底是怎么与韩晓分手的。
  当初是怎么曝光的韩晓出轨记录。
  后来韩晓又是怎么到处散播谣言的过程说了一遍。
  听得左光荣是眼睛发亮。
  “所以你是喜欢水姐是么？”说完这些，我直截了当地问。
  左光荣也不害羞了。
  “点头，是啊，很喜欢。”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牵线搭桥？帮你追水姐？”我问。
  左光荣再次点头：“是啊，那就麻烦欢喜姑娘了。”
  我道：“光荣，虽然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我们关系也不错，但我和水姐的关系更不错。所以哪怕你们结婚了，我也是妥妥的娘家人，要向着我好姐妹的。因此我得先问你一句，你是想谈着玩玩？还是认真的？认真的，我帮忙。要是玩玩，那就哪凉快哪里呆着去吧。水姐之前在感情上受伤伤害，她可玩不起。”
  左光荣急忙保证：“欢喜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玩玩？我很认真的，我不只是打算恋爱，我还要结婚呢。”
  结婚？
  这未免也太认真了。
  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要不要这么心急？
  还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结婚？你和水姐第一次见面就想到结婚了？你不会连孩子的名字，以后去哪上学都想好了吧？”我取笑他。
  左光荣不好意思地笑了。
  “嘿嘿，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其实是这样子的，我不是要出国创业吗？我妈开始怎么都不答应，是我苦苦哀求了好几天，老太太这才松了口，答应了。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我一定要结婚，在国内结婚。他不想我娶一个外国女人回来，所以我现在才这么迫切地想找一个结婚的对象。”
  我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等等，左光荣，你在说什么呢？你不会是为了出国，为了哄你妈开心，所以把水姐娶了给你当道具吧？那样绝对不可以！”
  我真有些生气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
  这婚结的有什么用？
  没有感情的婚姻，不要也罢。
  左光荣一听，急忙摆手解释：“哎呀欢喜，你误会了。你把我左光荣看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为了出国创业应付我妈，就随便找个女人娶了呢？那样太缺德了，坑别人又坑自己。也不怕你笑话了，在今晚遇到水姐之前，我都打算让阿曼达冒充一下我女朋友哄我妈了。但今晚遇到了水姐，我真是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我没想到，还有这样和我志同道合的女人，所以我就认定她了！我是很认真的！我觉得这样的好女人一定不能错过，真错过了，可能就遇不到这么合适的了。”
  我感受到了左光荣的诚意。
  于是点头：“好，我可以帮你，但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是以后辜负了水姐，你知道水姐的反应有多可怕吧？他会把你公司的所有的数据都清空的，对你这样一个技术宅男来说，这可比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可怕多了。”
  左光荣果然被我吓得一哆嗦。
  是啊，it男都想有一个懂技术的女朋友。
  但是如果女朋友电脑技术太彪悍，随时都可能把你的电脑黑掉，把你所有的数据都格式化的话。
  那也是一件挺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但左光荣随后又坚定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当渣男的，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
  既然已经达成了一致。
  那下面的就是一些细节了。
  怎么帮左光荣追到水姐。
  其实水姐本身倒是简单。
  她看起来也对左光荣动心了。
  关键在水姐的父母。
  他们老两位的态度。
  虽然我知道，老两位也一直在为了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
  希望水姐能早日有一个好归宿。
  特别是这次水姐出事后，老两位的心思就更着急了。
  但一旦水姐选择和左光荣一起，那也是要出国的。
  那可是大洋彼岸。
  虽然现在交通发达了，但坐飞机也得十几个小时。
  父母会舍得么？
  我正在想着。
  忽然，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水姐打来的。
  这是不害臊了？
  我抿嘴微笑。
  接了起来：“干嘛啊？找我这个红娘有什么贵干？”
  水姐也顾不得羞涩了。
  “明天……明天陪我去买衣服……哎呀，我自己也不会买，你给我选吧，你那里的衣服也可以，别人那里的衣服也可以……”
  水姐提出了要求。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丫头居然还要去买衣服？
  要知道，平时这丫头昼伏夜出，就是t恤、卫衣、牛仔裤的。根本就不讲究穿戴。
  素面朝天的，也基本不化妆。
  我不是没送过她衣服，但基本上都被她扔在了柜子里，连拆都没拆。
  水姐平时虽然不窝囊。
  但确实也够粗糙的。
  现在李萍萍在老家那边，开了一家化妆品加盟店。
  总是给我寄化妆品、面膜之类的。
  我也送了不少给水姐。
  她日夜颠倒的，总是熬夜。
  我提醒她保养皮肤。
  免得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一个黄脸婆。
  这丫头当时是怎么说的？
  说她不需要。
  让我下次给她送点螺蛳粉啊，麻辣烫啊之类的，更有用。
  晚上通宵容易饿。
  所以现在这是要干嘛啊？
  忽然那么在乎自己的个人形象了？
  于是我故意问：“水姐？你不是吧？你不是之前最讨厌逛街买衣服么？现在这是转性了？”
  水姐无法回答。
  于是只能装蛮不讲理：“别废话了，你明天给我选，要漂亮点的知道吗？”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哎，我觉得，这衣服不应该我给你选，因为你又不是穿给我看的。你还是问你想嘚瑟的那个人吧，他比我更有发言权。”
  说着，我打开了免提。
  把手机递给了左光荣。
  “光荣，水姐要买衣服，我没空，你有空么？”
  “啊！”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水姐又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