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馄饨

  我之前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这个李菊花在尽情撒泼。
  在大放厥词。
  没有出声。
  因为上天欲使人疯狂，必先让人疯狂。
  此时看火候差不多了。
  终于到了我的用武之地。
  我近来忽然发现，我有一种特质。
  那就是我总是遇到很多的极品和贱人。
  然后逼着我打这些人的脸。
  似乎这就是我的使命一样。
  路见不平。
  行侠仗义。
  为民除害。
  或许我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我也很享受这种如同女英雄一样的感觉。
  可能是每个人都有所好吧？
  有的人好名，有的人好利。
  而我乔欢喜，最好的就是公平正义！
  因为我曾经被很多人狠狠的伤害过。
  也被很多人帮助过。
  现在我有了自保的能力。
  还能帮助别人了。
  朋友有了麻烦，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能够让自己的朋友不被贱人骚扰。
  这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
  也因为我喜欢的男人，就是如此的性格。
  喜欢他，就要活成他喜欢的样子！
  还因为，阿曼达真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
  是我的偶像。
  现在很多人都追星。
  歌星、影星。
  流量明星。
  我虽然喜欢听歌，但没有太狂热的偶像。
  我虽然有不少的朋友。
  但我不是自夸。
  我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我才是中心。
  我不需要仰望他们。
  而是他们都更依赖我。
  把我当成了焦点和中心。
  有事情都习惯请教我。
  让我给出主意。
  尽管他们很多人都比我学历高，比我财富多。
  但他们都很认可我身上的那股精神。
  我的奋斗！
  我的气势！
  我那种果断的处事方式。
  虽然是一个女人，但从不婆婆妈妈。
  杀伐果断。
  哪怕是温绍年这么优秀的男人，与我在一起时。
  也是自然不自然的，对我唯命是从。
  这当然是因为爱。
  但也因为我是足够的优秀。
  我有足够的闪光点让他欣赏。
  这并不是骄傲，而是事实。
  但之前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就是水姐。
  我很佩服水姐。
  我觉得她好厉害。
  她会的那些本事，都是我不会的。
  我觉得她比我更果断。
  这从她对付渣男韩晓的手段就能看得出。
  所以我之前是把水姐当成半个偶像来看的。
  而阿曼达的经历和遭遇。
  让我觉得更了不起。
  更难能可贵。
  更是体现了一个女人的价值与传奇。
  所以我是真的把阿曼达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现在她的事情，我必须管。
  虽然在处理养母的事情上。
  阿曼达有些犹豫不定。
  但我知道，这不怪她。
  不是她太好欺负，不是她太窝囊，而只是因为她太重感情。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阿曼达，没关系。
  你剪不断、理还乱。
  就让我这个朋友帮你争取你的自由吧！
  ……
  于是我鼓起了掌。
  “精彩，精彩啊，真的好精彩！你们母子还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观！说实话，我也算是见过了不少世面，见了不少的坏蛋，比你们坏的有，比你们狠的有，比你们穷凶极恶的也有，但是比你们更不要脸的，真是没几个啊。”
  我的话，引来了李菊花的怒吼。
  “小贱人，你在说谁？”
  我冷笑：“说别人对得起你么？算了，我们不要争论什么权利与义务了。因为你们都是贪婪成性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仁至义尽，什么是适可而止，什么是过犹不及。现在我听说你们要找记者？要败坏我们公司名誉？去啊！你把记者都找来！你要是不找，你才是王八蛋呢！”
  我的坦然把李菊花吓了一跳。
  “什么？你们不怕记者？我儿明明说你们最怕这个的……”
  技术部李主管这时候走了过来。
  拉着我的胳膊，低声劝：“小乔，我知道你和阿曼达的关系好，但你不要冲动，不要好心办坏事，我们公司马上要推出新游戏了，现在可不是闹的时候。”
  其余的人也都劝我。
  只有阿曼达深深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目光中已经是一片寒冷。
  不再有温度。
  “欢喜，你说的对，我没法再忍了。无论我如何忍让，也换不来岁月静好，只能他们的步步为营、得寸进尺。闹吧，我宁可被人人喊打、唾弃，也不想再被无休止的压榨了！不错，你们就是养一只狗，那狗也懂得感恩，也会往家叼骨头。但我呢？我不只是往家叼骨头，而是让你们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你们还不满足！所以，妈，你去找记者吧。”
  然后阿曼达又看向了公司的同事。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情给大家添麻烦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宣布辞职的，我不会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公司。”
  阿曼达的话，听得大家都是一愣。
  然后纷纷劝阻。
  “阿曼达，你可不要冲动啊。”
  “对啊，不要辞职，公司不能没有你。”
  “左总第一个不会答应的。”
  阿曼达的话，自然让李菊花也呆住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
  自己这个养女，第一次公然反抗她。
  这让她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非常的诧异。
  有的人知道分寸、进退。
  知道对方的让步，是因为感情，因为在乎，因为顾全大局。
  他会领情。
  感恩。
  珍惜。
  于是，你让我一尺，我让你一丈。
  双方互相包容、理解、体谅。
  如此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有的人，完全就是犯贱。
  不知道分寸。
  总是把对方的忍让，当成了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理由。
  觉得这是对方怕自己。
  不敢得罪自己。
  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可以狮子大开口。
  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对方退一步，自己就进两步。
  直到把对方逼得退无可退，无路可走。
  然后大家只能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李菊花母子就是这样的贱人。
  给脸不要脸。
  蹬鼻子上脸。
  给点阳光就灿烂。
  给点颜色就开染房。
  祖国都植树造林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心里还是一点树都没有。
  他们之前欺负阿曼达欺负惯了。
  习惯了不管再过分的要求，阿曼达都会无条件的接受。
  甚至连争辩都没有。
  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奴役这个养女作威作福的滋味。
  一边不断的索取。
  一边肆意的侮辱。
  正因为阿曼达在他们母子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受气包。
  所以尽管知道这个养女很优秀。
  在外面很受人尊重。
  但还是没有把阿曼达放在心上。
  觉得她不管在外面如何，只要在他们母子面前，就矮了一头。
  可以让他们呼来喝去。
  直到今天，看到阿曼达第一次表示出了抗争。
  自己之前的那一套不管用了。
  李菊花有些慌了神。
  说到底，她唯一能依仗的，不过就是阿曼达还喊她一声妈。
  能拿着往日的情分当做威胁的筹码。
  可现在，阿曼达的意思明显是不想和他们母子继续往来了。
  她以后再去敲诈谁？
  自己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怎么办？
  我的儿子学费、生活费谁出？
  创业的本钱谁出？
  谁担保？
  于是她的嘴巴张了张。
  似乎想要哀求。
  但是忽然，她的目光又变了。
  变得阴狠了起来。
  她嘴里打了一个嘲讽意味无比的哈哈：“哈哈哈哈！死丫头，想不到你现在这么有心机了？老娘我居然差点上了你的当！辞职？你糊弄谁呢！你吓唬谁呢！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那老娘不是白活了！虽然你个死丫头从不肯和我说实话，不告诉你到底挣多少钱！但我心里面也有数！你能给我一万！自己就有100万！刚才不是又拿了300万么？这么好的工作你舍得辞职？你就是想把我给打发走！告诉你，我才不信呢！哼哼，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娘我的洗脚水！”
  阿曼达笑了。
  笑得很是苍凉。
  “妈，我每次给你1万，手里怎么会剩下100万？我能剩下3000块钱就不错了！当然了，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信了，我也不和你解释了。但你不信我辞职么？我马上就会让看亲眼看到！”
  李菊花被阿曼达的话说得也有些含糊了。
  “你……你以后靠什么活？你都30多了，就是想给人家当情妇，你看看还有没有男人要你！可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睁眼瞎。”
  这个老泼妇，似乎一口咬定阿曼达这么优秀，有现在的职位，一定是给人当情妇当来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好理解。
  别看这老泼妇上嘴上把那个儿子王钊夸得和宝贝一样。
  但心里面应该也明白。
  那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与养女阿曼达比差远了。
  不只是王钊眼红嫉妒阿曼达。
  这个李菊花一样。
  也心里面恼恨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没有阿曼达这个养女优秀。
  这才因妒成恨。
  所以对阿曼达更是百般挑剔、苛刻。
  说到底，这母子都是一对货真价实的小人。
  那个财务部的女主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阿曼达这么优秀，无论去哪个公司都能当高管！”
  李菊花一咬牙：“换公司？换到哪家我就去闹到哪家！把记者喊到哪里！走到哪里，我都是她妈！我看她能不能把我甩了！”
  李菊花的话，让财务部女主管没词了。
  是啊。
  阿曼达不论跳槽到哪。
  这个李菊花母子都是一对阴魂不散的吸血鬼。
  都会死缠烂打。
  穷追不放。
  阿曼达怎么办？
  天天换工作么？
  况且，有这样两个极品亲戚跟着，还有公司敢收留阿曼达么？
  李菊花说完。
  对自己的言辞很满意。
  她找了一个椅子往上一坐。
  很不雅的盘起了腿。
  撇着嘴：“王彩霞，我的闺女，你是斗不过我的，赶紧听我一句话，把300万都给我，然后赶紧去给你弟弟做担保吧！”
  阿曼达笑了。
  笑得很好看。
  好看得很苦涩。
  “妈，你知道么？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虽然我有奖学金，但是基本上都被你拿走了大半，我有时候真的连饭钱都不够。所以我哪怕学习再累，我都会找时间去打工。在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中餐馆，我在那里打工了很长时间，好在老板不错，很照顾我。从洗碗洗菜开始，等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学会了一门刀削面的手艺了，连面点师傅都夸我手巧呢。我还会包馄饨、包饺子，做葱油饼。所以我辞职后，我不会再去什么大公司了，省得给人惹麻烦。我就在夜市上摆一个小吃摊卖刀削面、馄饨、葱油饼不好么？虽然辛苦，但我就一个人，我也不在乎，没有了你们的纠缠，我还更快乐呢。你要是来找我，好好说话，我就请你吃一碗刀削面。你要是继续闹，那我就收摊好了。我不信那些记者们有闲心会关注一个卖刀削面的女人！”
  阿曼达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
  并不咬牙切齿。
  没有恨天怨地。
  没有怨天尤人。
  没有指桑骂槐。
  没有赌咒发誓。
  没有字字泣血、句句带泪。
  就是很平淡，很自然的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告诉养母，你再逼我，我就去路边摆摊卖小吃。
  但正因为语气平淡，所以才更显得阿曼达的决心。
  李菊花愣愣地看着养女：“你是认真的？你居然肯去摆摊？”
  阿曼达点头：“我愿意去。反正你之前一直不想我上学，觉得上学没有用，不如去当一个工厂的女工。现在我去摆摊，和当女工也没有什么不同，还更自由呢。”
  说到这里，阿曼达又笑了：“所以，妈，其实你是对的。你在10年之前就告诉我，读书没有用，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我偏不信，我非得觉得知识能改变我的命运，以后我有知识了，我就可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我可以实现我的人生追求，我可以改变在家里面的地位。让你对我不用多好，最起码能亲近一点。真的，我从不求在家里面和王钊有一样的待遇，但最起码不要像是一个外人，一个保姆，一个长工！我就是憋着这口气在玩命的学！初中、高中、大学……我不敢有一刻的放松。我废寝忘食，我不舍昼夜。我不敢出去玩，不敢交朋友，不敢谈恋爱。最后，我终于学的差不多了，也有了一份让外人羡慕的工作，也在实现自己的人生追求，还挣了不少的钱。但我现在已经明白，这还是没有用的，我还是被你牢牢地压榨着、控制着。我事业再成功，挣再多钱，也和我没有关系，都是为了还你的债。在你那个家里，我还是一个外人，一个长工，一只肥羊！所以我还不如早点想开，早点找个地方上班呢，那样我还更轻松一点不是么？反正我挣的钱，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的，我何必如此为难我自己呢？妈，我很感激你早就告诉了我这个人生大道理，只是我现在才想明白。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太笨了。”
  阿曼达说的是感谢。
  但每个人都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苦痛。
  她是破釜沉舟了。
  她不在乎职业了，要去当小商贩了。
  其实，在夜市上卖混沌并不丢人。
  都是依靠自己的劳动挣钱。
  包括我，真正的身份不也是一个摆摊卖衣服的么？
  但我知道，阿曼达这么说，不是歧视摆摊的。
  只是证明了她为了摆脱养母一家的骚扰，到底可以付出多大的牺牲！
  可以用多大的代价！
  她不当高管了，不要股份了，不坐在办公室里面吹空调了。
  宁可取得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宁可为了读书付出那么多的辛苦都不管了。
  就是为了摆脱这两个极品的纠缠。
  她要去街头。
  起早贪黑、风吹日晒。
  付出更多的辛苦，却只能挣更少的钱。
  因为虽然职业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钱。
  但职业的收入可是有巨大差距的。
  还有外人的眼光。
  阿曼达都不在乎了。
  阿曼达这是伤敌80，自损10000的做法。
  甚至是同归于尽。
  有些蠢。
  很不值得。
  但我理解阿曼达。
  因为她要的是自由。
  为了自由，这些都值得。
  我也曾经为了自由，如此义无反顾过。
  李菊花终于彻底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的那一套，对阿曼达没有用了。
  她是真慌了。
  搓着手。
  忽然间，之前狰狞的脸变了。
  堆上了一层谄媚的笑容。
  “彩霞啊，你看看你这孩子，从小怎么就脾气那么大呢？妈也是着急啊，所以之前说话就难免语气就重了一点，你怎么还认真了呢？和妈这么生分！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妈，是我把你养大的，我还能害你不是？我怎么会逼着你辞职呢！说什么找记者那都是开玩笑的！妈还盼着你挣大钱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亲生领养一个样！其实妈也是疼你的，不过因为你弟弟还小，所以就多照应他一点，你看你还较真了？连自己弟弟的醋都吃，这要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呵呵呵呵。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外面总夸你呢，夸你孝顺，懂事，夸你优秀呢。”
  李菊花说着没人信的鬼话。
  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当然希望不论是阿曼达，还是别人，能给她一个台阶下。
  让她不要这么尴尬。
  可惜，没人搭理她。
  包括阿曼达。
  就看着她自己表演。
  如同看动物园露出红屁股的猴子。
  马戏团的小丑。
  就是厚脸皮如同李菊花，也是讪讪的不知道要要说什么了。
  她有一句话说的是真的。
  她当然不希望看到阿曼达失去这么好的工作了。
  这丫头可是他们母子的提款机。
  阿曼达没钱了。
  自己怎么样他们不关心。
  但是不能影响他们的利益啊！
  你卖刀削面，你倒是自由了。
  我们怎么办？
  这才强逼不成，开始蛊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