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思归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的疑惑，想要知道答案。
  比如陈丹是怎么到的博物馆？
  她是怎么失忆的？
  为什么叫做孟思归？
  今天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下班去哪了？
  这些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需要找一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打听。
  结果你就送上门了。
  于是我很热情地招手：“来这里坐，这里还可以坐一个人的位置。”
  那女工作人员听到有人招呼很高兴。
  就朝着我们走过来。
  大排档的光线有些昏暗，加上一些客人很不自觉。
  喜欢一边吃饭，一边抽烟。
  因此屋内有些烟雾缭绕的。
  所以隔得远，那女工作人员根本没有看清招呼她的竟然是我们。
  直到走近，要坐下了。这才发现我们二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有些尴尬，这时候想走不合适。
  似乎坐下也不合适。
  正在犹豫。
  我却自来熟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坐下吧，鱼头豆腐汤就得趁热喝啊，那样才鲜美呢。”
  于是那女工作人员只能坐下了。
  我殷勤地套近乎：“你说我们又见面了，这真是缘分啊。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这么问。
  女工作人员只能回答：“我叫方艳丽。”
  很普通的名字。
  特别大众化。
  但是我却是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故意做出了大惊小怪的表现：“哎呀，你叫艳丽啊？”
  我的表现，把方艳丽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叫艳丽怎么了？”
  我故作兴奋地说：“不怎么，不怎么……其实是这样的，我啊，从小就觉得一个女人最好听的名字，就是叫艳丽。想想吧，名如其人，娇艳又美丽，多好啊。可惜啊，我父母没文化，没给我取这么有水平的名字，我还很遗憾呢。有一次，我都去巡捕房要求改名叫艳丽了，但是人家不肯，说我长得不符合标准，配不上艳丽这个名，建议我叫翠花呢……”
  我在信口开河。
  方艳丽狐疑地看着我：“好听么？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普通啊。我从小到大，光是同学，就已经认识了马艳丽、刘艳丽和孙艳丽了。”
  我有些尴尬。
  只能继续胡说八道：“呵呵，那些艳丽都是跟风的，我觉得你这个艳丽才真是名副其实呢。”
  方艳丽喝了一口水：“好了，你不要故意恭维我了，到底有什么事么？”
  是啊，我拍马屁的水平太拙劣了。
  马屁几乎拍到了马腿上。
  难怪对方不买账。
  还一脸的警惕了。
  因为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果我不是一个女人。
  这又是一个大排档这样的人流密集场所。
  对她如此过分的热情。
  像是一个戏精。
  我估计方艳丽早就报警或者落荒而逃了。
  于是我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好吧，我找你是有些事情向你打听。”
  方艳丽看着我问：“什么事情？我和你已经说过了，按照规定，没有身份证是不能进博物馆的。好吧，你们已经进去了。那还要怎么样呢？”
  我摆摆手：“实话实说，我对什么地质的东西一窍不通，我主要是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不等我说完，只见方艳丽问我：“你是想问孟思归的事情吧？”
  我愣了。
  “你怎么知道我找孟思归的？”
  方艳丽笑了：“因为已经来了很多人问她了。但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我有些着急了。
  语气中已经带了怨气：“这也是你们博物馆的规定么？管你们打听点事必须一问三不知？”
  方艳丽摇摇头：“那倒不是。这不是我们博物馆的规定，但这是我们所有同事的共识。我们都不想有人再去打扰孟姐了，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总被人欺负、欺骗。”
  我越听越不对。
  怎么还有欺负和欺骗呢？
  这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于是我说：“艳丽妹妹，你看我们两个，我们不是坏人的，我们真的是好人。我叫乔欢喜，是孟思归的朋友，他叫严闯，是孟思归的男朋友。其实她不叫孟思归，她叫陈丹。这事说起来特别复杂，但你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不但是在帮我们，也是在帮她，你肯定知道她失忆了，现在我们来了，就是要把她带走，让她恢复记忆的。我刚才听你喊她孟姐，这说明你们感情也是很好的是吧？你肯定也希望她找回被自己遗忘的人生是吧？”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诚恳了。
  甚至还厚着脸皮管人叫艳丽妹妹。
  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
  哪知道方艳丽看了我们一眼，却说：“每个上门来找的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毕竟坏人的脑门上也没有贴上标签，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还有，我觉得你的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啊。
  换位思考一下。
  我们也不希望陈丹的同事，一个个的都是大嘴巴、长舌妇。
  是在外面到处说她的八卦和是非的八婆是不是？
  有一个嘴严的同事、朋友，还是很靠谱的。
  可你不应该防备我们啊。
  特别是你还挖苦了一下我？
  在嘲笑我之前拍马屁太拙劣么？
  我就想马上拿出手机，调出陈丹之前的照片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让她老实配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却发现，我的手机没电了。
  “严闯，快拿出你的手机，给她看看你们的照片！艳丽妹妹，你看到照片肯定就会相信我们了。照片很多，有生活照，有艺术照，还有两人的婚纱照呢，保证不是ps的。”
  可严闯却是一脸苦笑：“走得太急，我没带手机，扔在展台上了。”
  这……
  我无语了。
  而方艳丽则是双手抱肩，一幅我就静静看你们装逼，信你们一句算我输的姿态。
  真把我们当成骗子了？
  我还真是不服这口气。
  这时候，服务生把方艳丽要的辣白菜和鱼头豆腐汤端上来了。
  方艳丽开始低头专心吃饭。
  不再搭理我们。
  忽然间，方艳丽的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铃声是当下很流行的一首歌。
  叫《梦想的彼岸》。
  方艳丽接了电话，语气不再是冲着我们时的公事公办，而是变得跳脱了许多：“雅丽啊，你抢到悦悦歌友会的门票了么？哎呀好可惜，我也没抢到，昨晚我抢到了12点呢。就500张票，太少了……”
  方艳丽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没出声。
  等她打完后，我这才问：“艳丽妹妹，你喜欢悦悦么？”
  和人交往，特别是和陌生人交往。
  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
  果然，我提到了悦悦，这个现在很走红的一个歌手。
  马上就让方艳丽对我的态度亲近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不少。
  其实她虽然办事的时候，显得比较死板。
  但其实年纪不大，应该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
  还处在一个喜欢追星的年纪。
  之前那些工作中的教条主义，可能就是因为刚参加工作，所以才如此循规蹈矩吧？
  现在谈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于是就不再端着了。
  说话办事都自然了很多。
  她很是兴奋地说：“是啊，我最喜欢悦悦了，她出道以后的每首歌我都会唱，你也是悦粉么？”
  我笑着点头：“对啊，我当然是悦粉了。我不但是悦粉，我还是她的朋友呢。”
  我的话，马上让方艳丽变了脸色。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带着怒气道：“我说你这个女人，是当骗子当上瘾了么？你冒充孟姐的朋友也就罢了，我不想理你。现在你居然还要冒充悦悦的朋友？真是太过分了！我不答应！”
  说完，扭头就要走。
  连饭都不吃了。
  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得出，方艳丽果然是悦悦的真爱粉啊。
  “你不吃了？这鱼头豆腐汤可是刚吃了几口呢。”我追问。
  “看到你们，气都气饱了！”方艳丽气呼呼地说。
  “那你看到这个东西会不会开心一点？”
  然后，我从身上摸出了两张门票，在方艳丽的眼前晃了一下。
  她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悦悦歌友会的门票？”
  我点头：“是啊，真是悦悦歌友会的门票。”
  一边说，一边把一张门票递了过去。
  方艳丽欣喜地接了过去。
  仔细看。
  “是真的啊，上面有二维码，不会有错……哇，还是第一排最中间的两个位置，你是怎么得到的？你……你真是悦悦的朋友？要不然，你怎么会得到这么好的位置？昨晚我们抢票的时候，也是没有办法去抢前三排的。那是vip座位，都是主办方留给贵宾的。”
  我见两张票把方艳丽给唬住了。
  心中满意。
  于是我微笑着问：“既然你是悦悦的真爱粉，那你应该看过她的采访吧？你还记得她是怎么出道的么？”
  方艳丽此时不再是博物馆门口，那个一板一眼的工作人员了。
  而是完全化身了一个天真少女小迷妹。
  她如数家珍地说：“我当然知道了。悦悦从小就喜欢音乐，梦想就是当一个流浪的歌手。可惜，她的音乐梦想不被家人理解和支持。于是在高考的时候，悦悦只能选择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想，按照父母的意见，报考了社会上很热门，很吃香，很容易就业的金融专业。她的父母很满意，但悦悦并不快乐，她不喜欢那些报表、数字，她只喜欢唱歌。”
  我接着说：“在一个假期里面，她回到了家乡。父母不喜欢她在家里面唱歌，她只能选择来广场上唱歌，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一个歌唱比赛。她自己想去，但是她的父母反对。因为她的父母觉得，明星不是那么好当的，娱乐圈也是一个大染缸，不希望她趟这样的浑水。”
  方艳丽继续说：“对啊，正在那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雨。但是却有一个女孩在大雨里面一边唱，一边跳，这感染了悦悦。悦悦在采访中说，她从那个女孩的歌声中，感受到了用音乐抒发的情感，用旋律表达的心声，这就是音乐的魔力，这就是音乐的意义，这就是她当初爱上音乐的原因。所以她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也不再犹豫了，她就是要追梦，就是喜欢音乐，因为那是她真正在意的事情，也是她为此愿意去披荆斩棘，甚至碰得头破血流的梦想。悦悦相信，只要她对音乐的本心不变，她就永远是她，一个爱唱歌，会唱歌的女孩。悦悦就是要当一个歌手，而不是要当明星，所以娱乐圈那些蝇营狗苟她并不在乎，所以她就参加了那个歌唱比赛，然后出道了！”
  真是一个合格的粉丝！
  因为这些内容，都是悦悦之前在一个采访中说的。
  现在被方艳丽说出来。
  几乎就是当时的原话。
  一字不差的。
  我鼓励地拍着手。
  然后我说：“对啊！我就是当初那个在雨中跳舞的女孩。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当初就是因为我，才让悦悦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所以我和悦悦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呢。”
  ……
  我没有撒谎。
  是真的。
  这个唱《梦想的彼岸》的悦悦。
  这个最近很火的歌手悦悦。
  就是孟悦。
  耳熟么？
  是的，虽然不那么熟悉，但也应该是有些耳熟的。
  那一次，我和温绍年都陷入了传肖团伙。
  为了脱困。
  我假意当说客，还与温绍年在晚上假装亲热。
  骗过传销头目张大师的信任。
  然后第二天，在严闯的配合下。
  我们逃出了传销团伙。
  我把温绍年送上了回省城的火车。
  然后我一个人心中苦闷，我在广场上闲逛。
  我看到一个弹琴唱歌的女孩。
  那就是孟悦。
  我记得那天她唱的歌叫《下雨天》。
  本来那天与温绍年分开，我的心情就很差。
  加上，听到这首《下雨天》。
  让我想起了我和温绍年曾经最接近，然后又从此疏远的那个大雨天。
  于是心中百感交集。
  就让那个女孩给我伴奏。
  我想唱歌。
  我的心里面很苦，很难受。
  所以我不想就那么沉沦下去。
  我唱了一首很狂野的歌。
  叫《一起摇摆》。
  甚至后来，下了大雨。
  我都没有停下，还在大雨中大喊大叫，连蹦带跳。
  让雨水遮住我的眼泪。
  那样，别人就看不出我的难过了。
  确实，我在大雨中放肆了一把。
  心里面觉得舒服多了。
  但我没想到，我的这番表现，却坚定了孟悦的音乐梦想。
  孟悦后来参加了电视台的歌唱比赛。
  虽然最后没有得到冠军。
  这也不奇怪。
  因为这种选秀比赛，虽然看起来，似乎大家都是草根，都没有背景。
  是在公平竞争。
  靠实力说话。
  但其实上，有很多选手，已经暗中和一些公司签约了，是要被力捧的。
  甚至连主要名次都是内定的。
  包括选秀时，看着像是自由发挥，但很多事情也都是有剧本的。
  甚至包括评委的毒舌，选手之间的矛盾，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刻意为之的。
  娱乐圈么，就是一出戏。
  看看热闹就行了。
  没有必要入戏太深。
  甚至为了到底支持哪个选手，夫妻反目，闺蜜火并。
  那就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但也不能说所有的选秀节目，都是假的。
  也是能选出一些真正有才华的人。
  比如孟悦。
  孟悦凭借自己的音乐才华，拿到了那选秀歌唱比赛的第三名。
  但却是公认最有歌唱实力的，收获了一批死忠粉。
  随后，签约了唱片公司。
  已经出了几首单曲了，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要举行的的歌友会，是孟悦出道以来第一次的歌友会。
  在粉丝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但毕竟孟悦现在不属于超级明星，还没有开个人演唱会的号召力。
  所以歌友会的规模有限，只有几百张票。
  难怪像是方艳丽这样的粉丝抢不到票了？
  而孟悦特意给我寄来了两张票，是最好的位置，让我去参加。
  我随手把票放在了身上。
  没想到，现在发挥了如此巨大的作用。
  ……
  听我说自己就是那个孟悦口中的音乐启梦人。
  “原来是这样啊，你可真厉害。”方艳丽羡慕的说。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手里的票。
  目光中都是痴迷。
  我用一种大灰狼勾引小红帽的勾引语气蛊惑道：“你看，我真的是孟悦的朋友，所以我不是骗子、坏人对不对？”
  方艳丽点头：“姐姐，你当然不是骗子了。悦悦的朋友怎么能是骗子呢？”
  哈哈，都说是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果然一点错都没有。
  之前我舔着脸管人喊妹妹，人家充耳不闻，像是没听到一样。
  现在看到了歌友会门票，马上主动喊我姐姐了。
  小姑娘，你这不是挺机灵圆滑，挺会做人的么？
  也不是之前在工作的时候，油盐不进的样子了。
  “你是不是想去参加歌友会？我可以把票送给你啊。”我趁热打铁。
  抛出了诱饵。
  方艳丽的眼睛都要闪成小星星了。
  “真的？真的送我么？”
  “当然了，两张都给你。你不是还有一个朋友也是孟悦的歌迷么？你们一起去。这种事情就是要好朋友一起分享的。”
  我很大方。
  特别大方。
  为了证明我的话，我把另一张票也给了方艳丽。
  方艳丽兴奋得都想要亲我一口了。
  她用手紧紧握着两张门票，像是握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
  她想了想，却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把两张票还给了我。
  “给你吧，我不要了。”
  “啊？不要了？你不是很喜欢孟悦么？”我不解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