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有钱

  这可是3000万啊！
  要是那个宋老板知道了，他与3000万失之交臂，一定会发疯的。
  而现在，我们几个也要差不多要疯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才艰难地问道：“许……许老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么？今天不是愚人节。”
  许老先生很严肃地摇头：“没有人会拿3000万来开玩笑，哪怕是我。真的，不只是我会这么说，换做任何一个珠宝鉴定师，都会给出差不多的价位。”
  他的话音刚落。
  陈建英已经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欢喜姑娘！欢喜姑娘！哈哈哈，你有3000万了！你发达了，你成富婆了！”
  于小利也很激动：“什么富婆？说的好像欢喜姑娘很老似的，这是财富美少女，哈哈，财富美少女啊！”
  陈建英看向了于小利：“老于，这宝贝是欢喜姑娘自己得到的，与我们没关系，咱不能惦记。别说卖了3000万，就是卖了3个亿，咱也不能动心。反正我就是这么的意思，老于，你要是不同意，那咱朋友也不能做了，你那50万我也不要了。”
  于小利也点头：“那是当然的了，建英，不用你提醒。当初我解出了100万，要分给欢喜姑娘一份，欢喜姑娘都没要，那是遵守我们之前的协议。如果现在，我们看欢喜姑娘挣了3000万，就眼红了，就想分一杯羹，那我们也太没品了。”
  “嗯，老于，我没看错你。对了，这事一定要保密啊，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要是被那个宋老板知道了，一定会来和我们玩命的。”
  他们的态度让我觉得心中一暖。
  是的，就算是他们不说。
  这3000万，我也没打算分给他们。
  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
  何况，我们不过是临时搭伙的朋友。
  我们本质上，是合作的关系。
  那么就一定要遵守约定。
  于小利挣的100万，我不眼红，这是我在遵守约定。
  于小利挣的100万，愿意分给陈建英一半，这是他在遵守约定。
  现在我挣的3000万，不会分给他们，这也是在遵守我们之间共同的约定。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但这就是事实。
  抛开情绪的牵绊，这是最合理的，也是最合乎逻辑的。
  但在社会上，不是讲理的事情，合乎逻辑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人们接受。
  比如现在，面对3000万的诱惑。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清醒，这么遵守承诺的。
  为了钱，开始争吵、谩骂、撕逼，大打出手，甚至上升为刑事案件再正常不过了。
  但陈建英与于小利，第一时间就表明了态度，这让我对他们又高看了一眼。
  说句心里话，因为这两个人曾经当过骗子，所以我与他们相处，之前还总是留了一个心眼的。
  又因为他们都是男性。
  所以我也会更加注意分寸。
  与他们的友谊，和金兰、水姐她们比，那是差了不少的。
  但后来，当我看到于小利对陈建英的仗义时，我有些感动。
  开始真正从内心接受了他们当我的朋友。
  而不是最开始想的那样，不过是萍水相逢，大家一起来赌石，只能算是临时的搭档。
  等到事情结束了，大家各奔东西，以后也没有必要再往来了。
  然后，现在他们第一时间做出了这样的表态，让我终于可以确认。
  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朋友了。
  因为强调3000万是我的这件事，不会有变。
  但是我提出来，还是他们提出来，区别还是很大的。
  ……
  很多合伙人一起做生意。
  不怕多辛苦创业。
  就怕功成名就后，因为利益的瓜分而翻脸。
  陷入无休止的内耗。
  你给我拆台，我给你下绊子。
  你阴我一下，我捅你一刀。
  社会上很多赫赫有名的大公司，也都是这么完蛋的。
  好在，我们这个三人赌石小团队并没有因为分赃不均而分崩离析，反倒是更加团结了。
  “不错，你们三个年轻人很不错，我在这行这么多年，说实话，我见了太多人为了钱反目了。甚至在最开始的几届公盘上，每年都发生过命案。那时候这里还很偏僻，交通不便，到处都是山路，出了城就是荒郊野外、荒无人烟。所以说，很多在公盘上发了财的人，根本就没法回到家，在半路上就被人害了，然后被抛尸荒野，随便扔了山洞里面，不会被人发现，甚至很多事后追查，都是同伴下的黑手。当然近些年来，交通发达了，治安也好了，特别是这公盘四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大量的巡捕在巡逻，还有随处可见的监控，这种直接图财害命的事情少了，但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追名逐利可是一点都没少，龌龊倒灶的事情天天都在上演。这也是我反对过度炒作赌石，将公盘无限扩大化的原因。但看了你们几个年轻人的心性，我很欣慰，如果人人都像是你们这样拿捏得清楚，我也就不必杞人忧天了。”
  听到许老先生的夸奖。
  于小利急忙摆手：“许老先生过奖了，我们能这样洒脱，也是因为已经挣了100万了，心里面已经打底了。我们是爱钱，但也没有那么贪心。”
  陈建英也嘿嘿笑：“是啊，我什么也没赌到，还分了50万，这就够本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我们几个人都笑了。
  笑过之后，我这才对许老先生说：“老先生，您的佣金……”
  许老先生推手：“佣金就不要提了，我已经说过，我帮你们选石头，但一分钱佣金不要。”
  我却说：“许老先生，可这块石头不是您老推荐的啊？所以至少让您解石，我必须得有所表示。您老亲自出手，那必须是行内最高的价格，不能比那个严大师低。”
  我知道许老先生不会在意这几十万的解石出场费。
  但他不在乎，我不能不说。
  这是我的原则。
  许老先生还是摆手：“呵呵，能解出如此难得的三色翡翠，我也是与有荣焉。所以不但不会要钱，还要感谢您呢。对了，现在这么看，其实小陈也没有说错，我真的是解出了几千万的翡翠了。”
  说到这里，许老先生面容一肃：“但欢喜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忙说：“老先生，您太客气了，有话但说无妨。”
  许老先生这才开了口：“是这样的，你们知道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建设一座翡翠博物馆，现在其实已经在建了，我也收集了不少的藏品。这些藏品，有的是我自己多年的珍藏，也有从公盘上淘的，也有从拍卖会上拍到的，可以说，老夫毕生的积蓄，都用到这个博物馆上了，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们的藏品还是不足，这也是我这次来公盘的原因。但可惜，我是没有什么收获，但直到看见了这三色翡翠。所以我想收了可以不可以？”
  我丝毫没有犹豫：“当然可以了。”
  虽然我能拿到这三色翡翠，与许老先生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在这次的公盘上，许老先生真的帮了我们的忙。
  完全是义务的。
  所以现在他提出要收藏，于情于理，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许老先生道：“欢喜姑娘，你先不用答应的这么着急，听我说完。我的博物馆要是收藏，我只能给出3000万的价格。但这个估价是我给的，为了防止出现我故意压价的情况，欢喜姑娘完全可以找人再去鉴定一下。这是其一。”
  我说：“许老先生，大家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们都是以诚相待，我相信老先生您的人品，您说3000万，就是3000万。”
  我这当然不是假大方。
  而是我想的很清楚。
  首先，我是真的相信许老先生不会坑我。
  他的人品确实值得信赖。
  这从他过往的经历就能看出来。
  否则以许老先生的名声，他要是唯利是图，完全可以和严大师那伙人一起合作啊。
  挣钱更多。
  也不会被排挤、中伤，最后闹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几乎连公盘的门都进不去了。
  这就说明老先生很正直、清高。
  不玩那些骗人的把戏。
  胸怀天下。
  有责任，有担当。
  要是连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那么在社会上也没什么人值得信任了。
  人要小心这没错。
  可要是所有人都提放，那也活得太累了。
  其次，就算是我们再去找别的专家鉴定。
  以许老先生在翡翠圈内的人脉，他想要做手脚，想要影响价格，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我真的没有必要再费那样的周章了。
  许老先生又说：“感谢欢喜姑娘对我的信任，但咱先小人、后君子，我还得再强调一件事。那就是我说的3000万，指的是市场价，可因为这样的三色翡翠实在是太稀有了，所以如果选择上拍卖会的话，可能价格会更高。当然了，也需要给拍卖行一定的佣金，但应该也是比直接卖给我要合算一点，所以我必须把话说到前面，免得欢喜姑娘以后后悔，再闹什么纠纷。我不是故意要占欢喜姑娘的便宜，只是这3000万，已经是我能拿出最大的诚意了。毕竟我这是私人的博物馆，都是我和几位朋友的钱出资的，财力有限。”
  许老先生如此坦荡。
  甚至还说了，这块三色翡翠上拍能卖的更贵。
  足见他的人品。
  我真的没有看错他。
  “许老先生，您不用说了，这块三色翡翠，就卖给您了！”
  我很肯定的说。
  钱是很重要。
  但生活中，不能只有钱。
  人同样重要。
  能认识像是许老先生这样德高望重、德艺双馨的，真正的大师，我觉得是我的幸运。
  同时，上拍卖会也太麻烦了。
  还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财不外露是有道理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有了几千万，然后被人惦记上，要害我。
  也不想被宋老板知道，过来纠缠。
  而比歹徒和宋老板更让人觉得厌恶的，是如果被我的父母知道我发了大财。
  天知道他们要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所以就算是为了不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我也决定不上拍卖会，就直接把三色翡翠卖给许老先生。
  ……
  公盘结束了。
  我的身上，多了一张3000万的支票。
  揣在身上，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想想吧。
  之前我挣钱有多不容易？
  为了挣点钱，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当服务员，保姆、发传单，当厂妹那些就不提了。
  住在仓库，累得晕倒，被克扣工钱也就不说了。
  光是我决定自己摆摊卖衣服开始，那辛苦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起早贪黑、披星戴月。
  还要面对同行的竞争。
  甚至是社会人的追杀。
  来进货，还在路上遇到了强盗。
  就是这么忙活，我摆摊一年来，也不过挣了十几万。
  那真是货真价实的辛苦钱。
  每一分，每一厘，都蕴含着汗水、泪水，甚至是血水。
  更不要说，如果我的家里面，有三万块钱能给哥哥当聘礼，我就不用被换亲了。
  就不用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就不会在丈夫家遭遇那么暗无天日的生活。
  不会被丈夫欺辱。
  不会被马大少霸占。
  我可以像很多农村的女孩一样，背井离乡，进城打工。
  虽然起点一样很低，还是会很辛苦。
  虽然社会依然还是会很残酷。
  摸爬滚打，甚至是头破血流。
  但我的心至少不会那么痛，那么伤。
  至少我会有一个虽然贫寒，但清白的履历。
  而我如果还是可以遇到温绍年的话，就算是我再穷，但我也会鼓起勇气，去追求他，去追求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幸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中有爱，脸如寒霜。
  所以我的悲剧，固然是因为那些无情的亲人，也因为穷。
  穷，是刻骨铭心的痛！
  因为穷，就没有尊严。
  没有自由。
  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只能当做用来交易的货物。
  可现在，我有钱了。
  一下子得到了3000万。
  绝对的天文数字。
  就在区区一周之内，得到了。
  怎么能不让我如此感慨呢？
  感慨人生是如此的梦幻。
  甚至都不真实。
  我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在很多年之前，刚刚流行手机的时候。
  村里面的主任，第一个买了手机。
  当时他的手机铃声是这样的。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我移动联通小灵通，一天换一个电话号码呀，我坐完奔驰开宝马，没事洗桑拿吃龙虾。我赚钱啦赚钱啦，光保姆就请了仨，哎一个扫地一个做饭一个去当奶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那个在乡村土路上捡柴火的农村小丫头，如今居然拥有了3000万。
  而曾经几乎人手一部，成为街机的诺基亚手机，已经被淘汰了。
  我思绪万千。
  但唯独没有想过以后还会去赌石。
  因此发了这样的横财，并没有让我对赌石更加向往。
  而是充满了敬畏。
  ……
  我在神游物外。
  而于小利和陈建英那两个活宝，也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也发财了。
  更戏剧性的是。
  他们不是挣了100万。
  而是挣了160万。
  为什么会如此呢？
  因为当他们的翡翠料子在公盘结束前的玉石交易会上被推出后。
  立马就被珠宝商人们哄抢了。
  纷纷出价。
  因为今年的公盘，虽然成交量很大，但真正的好料子却很少。
  比往年的公盘，出精品的几率少了三分之一。
  所以许老先生这才说，像是严大师他们那么搞，无限制地扩大翡翠公盘的规模。
  只求数量，不要质量。
  结果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滥竽充数。
  短时间看，确实如同烈火烹油一样，煊赫一时。
  但长时间看，这是在败坏翡翠公盘的口碑。
  让人们对翡翠从狂热到警惕。
  最后只会害了整个行业的发展。
  但至少，因为精品的不足，是真的便宜了于小利和陈建英两人。
  他们解出的翡翠，在公盘上，品质都能进入前十名了。
  这才被拍出了160万的高价。
  足足比正常价格，多了60万。
  于是于小利与陈建英，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了80万。
  现在当然是喜笑颜开、欢欣鼓舞了。
  ……
  有钱了，自然要奢侈一下。
  当然不至于买两碗豆浆，喝一碗，泼一碗。
  但最起码，我们再离开，可以选择自己包车了。
  不用再挤客车了。
  租车公司都是很正规的，在当地巡捕那里备案的，因此安全不用担心。
  我们租的是一辆丰田越野车。
  在这样的地方，只有越野车才是最实用的。
  从后视镜里面，我们看到了那个边陲小城，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最后终于看不到了。
  我心里面默默地说，别了公盘。
  ……
  公盘我想，我是不会再来了，但因为这一段缘分，后来关于公盘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首先是许老先生的翡翠博物馆，在几年后终于正式开馆了。
  开馆之后，宾客云集，吸引了全世界的翡翠爱好者来参观。
  来研究。
  许老先生终于达成了他的心愿。
  而他的师弟，严大师，却是依然在玩火。
  最后终于玩火自焚了。
  关于他的消息，我是几年后，在一档法制新闻节目上看到的。
  出现在那个画面里面的严大师。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大师风范。
  他低着头，穿着红马甲，在两个威武法警的看押下，出庭接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