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戒痕

  就算你被欺负了。
  可能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是在他们公司边上的一个咖啡店见面。
  我觉得在这里见面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公众场合。
  见面了，这个高管很直接地问我。
  他看上我了。
  想要我当他的女人。
  他可以给我一套房子，一辆车，每个月一万的零用钱。
  然后就不要摆摊卖衣服了。
  问我愿意不愿意？
  我说，你这是要包养我的意思么？
  他说，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只是不喜欢我的女人抛头露面罢了。
  那样太辛苦。
  我问那个男人。
  谢谢你的关心和喜爱。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他说好啊，你问。
  是对我提出的条件不满意么？
  没关系，这都可以谈。
  我没谈条件。
  我直接问。
  你结婚了吗？
  他说没有。
  我说你骗我，你结婚了，你的手上有婚戒。
  他笑着举起手说，你看错了，没有啊。
  我也笑了。
  我没看错，你手上虽然没有戒指，但有戒痕。
  是不是出门摘下来，回家就戴上呢？
  高管有些尴尬。
  他说，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就喜欢聪明的女人。
  确实我结过婚。
  但我已经离婚了。
  亲爱的，我现在是自由的。
  我看着那个高管。
  我问，是么？
  那你现在把我带到你的公司，你当众介绍我是你的女朋友。
  你只要是这么做了，我就答应你。
  并且我不要你的那些钱。
  我无条件跟你。
  别说你养我了。
  我养你都行。
  高管更尴尬了。
  变了脸色。
  他说，我虽然喜欢聪明的女人，但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你这么说，这游戏就没法玩了。
  我回答他说，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聪明的女人。
  可能只有小聪明。
  可能是在自做聪明。
  但也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我不玩游戏。
  我不当二奶。
  不但小三。
  我现在不想结婚。
  但只要结婚，我不在乎排场，但一定要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绝对不偷偷摸摸的。
  我摆摊挺好的。
  虽然风吹日晒，但好过金屋藏娇。
  那男人拂袖而去。
  但是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那男人看着我：“虽然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但这个年头聪明的女人确实太难找了，特别是长得漂亮的，更是紧俏。所以我不介意再给你一个机会，其余的条件照旧，每个月给你的钱加到3万。但你要守住自己的本分，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不可能为你离婚的，我老婆是公司老板的侄女，所以虽然长得丑又粗鲁，一点都没有情调，但我也没法离婚，除非哪一天我当了老板。我当了老板，我可以娶你。你可以等，但不能催你知道么？”
  这是和我摊牌了。
  于是我也实话实说：“多少钱都不可以，因为我是有人格和尊严的。虽然我的人格和尊严拿出去卖，可能一分钱都不值，但我自己还是很稀罕的。”
  说完，我就走了。
  我走到门口，就听到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那男人大喊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一个乡下的丫头，我找你是看得起你！过了我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还敢拒绝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没回头。
  没和他争吵。
  我之所以拒绝他，除了因为我不想当小三外。
  因为这突破我的底线了。
  我为了生存，可以牺牲身体。
  但我不想为了钱，也这样出卖自己。
  同样，也是因为，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但退一万步说，我就算是没有喜欢的人。
  就算是不得不牺牲自己。
  要找一个男人出卖自己。
  那我也看不起这个要包养我的男人。
  不会找他。
  我会找一个我看得上的男人，卖了自己。
  看那刚才这男人说起自己老婆粗鲁又没有情调时那委屈的样子。
  好像他的婚姻很不幸福，所以出来包养情妇就显得情有可原一样。
  好像他就不渣了一样。
  但问题是，是别人逼着你娶老板的侄女了么？
  你妈逼你了么？
  还不是你自己为了往上爬，为了贪图富贵，这才主动的？
  现在吐槽？
  当初不知道有多跪舔呢！
  所以别看外表光鲜，其实你就是一个软饭男。
  吃软饭的，就不要嫌馊。
  别说老婆长得丑，就是她长得像猪八戒他二姨，你也得忍着。
  因为这就是你一个软饭男的职业道德。
  当初为了钱，娶了丑女。
  现在你有钱了，就又开始惦记美女了？
  不能这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本质上，你就是一个被富婆包养的。
  从这一点上看，你还不如我呢。
  因为我比你高贵。
  你被别人包养了。
  但我没被你包养。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哪怕你再有钱，在人格上，我也可以蔑视你！
  我想，这也是那个男人恼羞成怒的原因。
  因为越是自卑的人，可能表现得越自负。
  越是缺少什么。
  越是在意什么。
  后来。
  这个男人居然要报复我。
  他报复的手段当然不是打、砸、抢。
  但却是很阴损。
  夜市上的摊贩，都没有营业执照。
  都是流动的。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人过来检查。
  抓住了就要被罚款。
  但基本上人一来，有人招呼一声，我们这些小摊贩就都做鸟兽散了。
  为了逃跑方便，很多卖混沌、拉面的小摊主，都是只有马扎，连个桌子都没有的。
  客人都要端着碗吃。
  就是为了撤离方便。
  没那么多的累赘。
  城中村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岔路。
  所以很难被抓到。
  这也是夜市能在这里摆的原因。
  同时，我们交的那些管理费，也不是白交的。
  会有人提前知道这些人行动的时间。
  然后通风报信，让我们避避风头。
  但那一晚上，我刚出摊。
  就有几个带着袖标的工作人员冲我围了过来。
  我看得分明，这几个人就是冲我来的！
  因为他们并没有穿制服。
  胳膊上的肩章，也是在快要到我跟前的时候，才忽然戴上的。
  这就是避免惊动其余的人。
  要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而也没有人提前通知今晚有行动。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跑。
  被抓了一个现形。
  货物被没收了。
  还要交3000块钱的罚款。
  那时候，我刚开始做生意。
  虽然有点积蓄，但交3000块钱的罚款，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关键的是，那晚只抓了我一个人。
  对别的人都视而不见。
  我必须要知道原因。
  要不以后还得吃亏。
  于是我就问那个领头抓我的人，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的？
  那人是谁？
  那个人笑了。
  对我说，算你聪明。
  有人给了兄弟们好处费，让给你找点麻烦。
  还说了，你很聪明，应该能猜出他是谁。
  说让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然以后麻烦不断。
  我们哥几个隔三差五就得来拜访拜访你。
  我就懂了。
  我知道是谁在做手脚了。
  我交了那3000块钱的罚款。
  但是货却是拿不回来了。
  然后，我去找了那个男人。
  他很无耻。
  也很坦诚。
  说就是他干的。
  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能允许我这样一个低档次的女人，居然看不起他？
  我问他，怎么才能满意。
  怎么才能不找我的麻烦。
  他说，让我求他。
  让我陪他。
  然后他会考虑一下会不会放过我。
  我听了之后，说我考虑一下。
  然后我离开，我直接去找了他公司的老板。
  他老婆的叔叔。
  虽然公司大门有保安等着，我进不去。
  但我有耐心。
  我就等在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的保安是外地人。
  和我不是一个地方的。
  但我有语言天赋，我会模仿他的方言，然后装成了他的老乡。
  于是套近乎。
  终于他告诉我了，那男人公司老板的车牌号。
  我找到了那老板。
  告诉他。你侄女女婿要包养我。
  我不同意，他还威胁我。
  捣乱我的生意。
  然后，我就走了。
  再然后，我遇到了灰头土脸的他。
  他被公司扫地出门了。
  离婚了。
  净身出户了。
  他还跑来找我，问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狠？
  我笑了，我告诉他，是因为你先对我这么狠的。
  还因为，我看不起你。
  他灰溜溜地走了。
  在那之后。
  我居然又见到了他老婆。
  他老婆是特意来感谢我的。
  他老婆说，其实她也对这个男人厌倦了。
  只是没有合适的借口离婚。
  虽然她长得确实不好看。
  但这又怎么样？
  她有钱啊。
  离婚了，有大把的帅小伙等着呢。
  他老婆问我想要什么感谢的礼物。
  我说，你给我5000块钱吧。
  那是你前夫坑我的。
  3000块钱的罚款，价值2000块的货物。
  ……
  所以说，我就是一个乡下的小丫头。
  我能一步步打拼到现在。
  我靠的不是亲人。
  不是背景。
  不是色相。
  靠的是我的智慧，我的心计！
  所以只要我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想了想。
  想了一个小时。
  终于被我想到了！
  第二天。
  我来到了目的地。
  服贸市场。
  新的。
  服贸市场31号，就是齐老板的店铺。
  很好找。
  因为这个铺面真的很大。
  我还打听到，不光31号是齐老板的店铺，从32号到65号。其实都是齐老板的店面。
  生意一看就做得很红火。
  我到了店里面。
  宽敞、宏大，商品五彩缤纷，五颜六色。
  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这里面光是样品，就有几千件吧？
  我在心里面揣摸着。
  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看货了。
  看打扮都是来进货的。
  口音也是天南海北，哪个地方的人都有。
  光是穿着统一的马甲，在给客户登记、填单、联系物流的工作人员，就有好几个。
  忙忙碌碌。
  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请问，齐老板在么？”我问门口的一个店员。
  “在啊，那边正和客户谈生意的就是。”
  这店员给我一指。
  我望过去。
  在店的一角，站着两个人。
  我走到跟前。
  就听那个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像是个做学问多过做生意的男人，对另一个人说：“你要是听我的，进这一批，不要那一批。虽然这批的价格更便宜，款式看着也比较一般，但这都是经过市场考验的款式，消费者的接受程度高。相比之下，那一批虽然价格高，款式看着也很新潮，但大家能不能接受还是一个问题。因为你那里属于内地，相对来说比较保守，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不高。你要是沿海来的客户，我就会让你选择贵的那一批了，因为沿海的人更前卫时尚，这就是地域导致的风格不同，反正我就是给你一个建议，听与不听，就看你的了。”
  那个客户忙不迭的点头：“我听齐老板的，都说齐老板仁义，今天一见，名不虚传！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进货，齐老板放着贵的不让我批发，让我批发便宜的，这可是让你少挣钱啊！就冲这一点，我服了！齐老板不只是给我们提供产品，还教我们做生意的门道，设身处地为我们着想，以后我就来这里了！”
  齐老板摆手笑道：“黄哥客气了，我做生意讲究的是做长线生意，不能是一锤子买卖。我让你把贵的提走，我是多挣钱了，但你挣不到钱，以后你就不能来我这里了。我等于是用眼前利益替换了长远利益，其实这才是一种赔本的行为。我觉得做生意，光是一方挣钱不叫赢，叫大家一起挣钱才叫赢。”
  客户黄哥哈哈大笑：“对对对！这叫共赢！”
  齐老板笑了：“共赢这个词好，黄哥好有文化啊。”
  客户黄哥摆手：“我这是班门弄斧了，谁不知道齐老板是有名的儒商啊？”
  就在这时候，我开口了。
  “齐老板是么？”
  齐老板看着我：“是啊，姑娘你是？”
  我说：“你是真的齐老板还是假的齐老板？因为我发现，这里很多人都是齐老板。”
  那个客户黄哥在一边笑着说：“姑娘，其实刚开始我也蒙了，来到这里一打听，好多个姓齐的老板。但最仗义的，就是你面前这位没错了！你也是朋友介绍来的吧？说找那个做生意最公道的齐老板？就是他！你来对地方了！”
  我点头：“是啊，我是吴姐和小玉介绍来的。”
  齐老板听了之后：“姑娘你是不是姓乔？叫乔……乔欢喜？那天我小玉妹妹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要来，你怎么才到啊？”
  他这么说，那就一定是齐老板本人没错了。
  提到了小玉是他妹妹。
  还知道我的名字。
  小玉也挺尽心的。
  不但给我介绍了进货渠道，还特意嘱咐她的干哥哥照顾我。
  “是，我是乔欢喜，之前有事耽误了。”我说。
  “我干妹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里当着老黄，我也不说假话，我的规矩是老客户九五折，新客户九八折，不再讨价还价了。可能有人觉得我给的折扣太低，别家都给打九折、八折，甚至是七八折，还有半价的，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商量呢？不是这样的。我要说，一分钱一分货，我的产品就值这个价，我不能说我不挣钱，但一定也让你们挣钱。并且别人给的折扣大，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会在别的地方把钱找补回来。”齐老板声音洪亮地说。
  客户黄哥在一边说：“没错，齐老板的九八折，比很多人的八折还要优惠，因为那些人的价格水分太多了，把他们拧干了费时费力，还是和齐老板做生意舒心、敞亮！”
  齐老板一拱手：“黄哥过誉了，不敢当。”
  客户黄哥忙说：“哪有？齐老板当之无愧。”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和说相声一样。
  有捧哏的，也有逗哏的。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齐老板之前的口碑就是如此。
  简直让人怀疑是找了这个黄哥故意唱双簧坑人的呢。
  齐老板又说：“但这位乔姑娘是我干妹妹介绍来的，让我好好照顾，所以虽然是新客户，我必须得给我干妹妹这个面子。这样吧，也按照老客户的标准来，九五折。老黄，你别有什么想法，这确实是实打实的关系。但你放心，下次你来，就是九五折了。你可不要觉得因为乔姑娘年轻漂亮，所以我就格外优待啊？这误会可不能有。你误会了没什么，被我媳妇知道了，我是要跪搓衣板的。”
  说完，齐老板大笑。
  客户黄哥也呵呵笑了起来：“哈哈哈，理解理解！光是之前齐老板的指点，就不比这折扣差多少！再说了，女士优先，我一个糙老爷们，没有人家姑娘的优惠大，也是应该的，我不会告诉弟妹的。”
  等他们笑完了。
  我才说：“折扣的事先放一放，我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我被人骗了。我打车找齐老板，一个叫吕三的司机，把我领到了之前的老服装市场，然后我遇到了一个假冒的齐老板，还带我去仓库看货。后来我知道了，他叫齐宝，我的五万货款，都被他骗走了……”
  我把之前自己受骗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说我受骗了。
  店里面其余的客户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被骗的细节。
  还纷纷感慨：“这群骗子的骗术好高啊。”
  “之前只是听说过假烟、假酒、假钱，原来这人还有假的？开眼了。”
  “人怎么没有假的？我们老家有专门骗婚的，假媳妇上门，把彩礼弄到手，人就跑了。”
  “哎，谁让齐老板名气大呢？结果被骗子利用了。”
  “商场上尔虞我诈，这也难免。”
  “姑娘，以后做生意，可得留个心眼啊。”
  “我得告诉我的那些朋友，再来找齐老板，一定不要弄错了。”
  那个客户黄哥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
  “是啊，幸亏我打车的时候，没有遇到那个假司机，要不然也是着道了。”
  “我看啊，这假司机不会是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