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当年魔神皇卡特能力敌万人,哥普拉以前只当那是神话。但现在,他觉得,斯特林距离当年的魔神皇卡特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人,您的武功太高,生擒您,我们并没有把握,所以……”哥普拉的声音在发颤,他做个手势,所有的弩机都抬了起来,箭头遥遥指着斯特林。
“大人,您一生为国,我们都很尊敬您!但若您还不改变主意,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乱臣贼子,不共戴天!”
雪亮长剑出鞘,照亮人眼,滔天的杀气逼人而来,斯特林巍然的身形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白芒在黑夜中一闪而逝,长剑雷震般袭来。
“放箭!”
“不要!”
两声呼叫同时响起,尖利的破风啸声中,人影一晃,箭刺入肉的沉闷回声哧哧作响。就在那闪电间,吴滨扑到了斯特林身前,瞄准了斯特林的利箭射中了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像根沉重的木桩子般一下栽倒,倒在地上的他还喊道:“大人,快走……”
斯特林没有走,在吴滨中箭倒地的同时,他的胸口也像是被一柄大锤重重的敲了一下,轻便弩近射的威力出乎意料的恐怖,斯特林倒退了几步,踉踉跄跄的倒撞在道边的一棵树上。
他沉重的喘出一口气,低头看惊讶的看到了自己胸口那正急速扩大的殷红。这时,那阵火辣辣的疼痛才从伤口处传到了大脑。
他平静的皱了皱眉,看了下伤口,像看着一件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他用力站直了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剑。
宪兵们平端着弩,在十几步开外沉默的看着他。
这时,哥普拉那颤抖的命令声再次传来了:“齐射!发射!”
暴雨般的箭又一次向着那个人倾泄而去,那强劲的弩箭穿透了他温暖的身躯,带着激射的血液叮叮的打在身后的树干上,鲜血大蓬大蓬的激喷而出。黑暗中,那个身影晃了几下,但最终还是站稳了,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鲜血一滴滴的溅落在雪中,力量一点点的从身体内消失,曾经能力夺千军的双臂,现在却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斯特林忽然觉得,好累,真的好累。这么多年,从南到北,征战无数,从心底里泛出来的疲惫,他从心底到身体都累透了。
“好累,真想好好休息啊……”
斯特林努力的睁开眼皮,最后看一眼面前的大地,他在这片土地上奔波了三十一个春秋,白雪覆盖了这片广袤而宽厚的土地。当春天到来时,草木将萌芽,动物将苏醒,被积雪所覆盖的土地将再次焕发勃勃生机……眼前的视野在一点点的变得模糊了,头顶的天空在慢慢的旋转着,黑色密麻麻的乌云在向自己的头顶压下来。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冲着自己微笑着走来,弯弯的眉毛如同新月一般的妩媚,眼波犹如星光般明亮。
“卡丹,是你来接我了吗?”
女孩温柔的笑了,她洁白的衣裙在风中微微飘动着,就像那年的夏天一般,女孩的美丽依旧。她温柔的牵起了斯特林的手,带着他走上了一条道,那条道路的两旁开满了美丽的鲜花,鸟儿在歌唱。那条道越来越高,通向那遥遥的云层天边,在那道路的尽头,有金色光芒和美妙的音乐在隐隐传来,斯特林就在那条道上越走越高,越走越远了,他迷醉的牵着身边女孩子的手,感觉幸福而美满。
寒风呼啸,雪落如麻。宪兵们屏住了呼吸,心惊胆战的望着黑暗中屹立的身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哥普拉试探的喊道:“大人?”
没有人回答,只有雪纷纷落下的簌簌细碎声响。
黄金时代最伟大的战士,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一声嚎哭打破了寂寞,中箭倒地的吴滨红衣旗本嚎啕大哭,因为被穿透了肺,他的哭声断断续续,压抑而低沉,更像是哽咽,他一边吐着血,一边沙哑的哭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畜牲啊,你们害了大将军!”
宪兵们脸色发白。哥普拉神情凝重,眼中更有一丝厚重的忧伤。
“全体都有!立正,敬礼,默哀!”
尽管没有说明对象,但谁都知道,致意的对象是谁。宪兵们把手中的弩机搁在脚边,对着那个蒙蒙细雪中屹立的人影,齐齐立正行礼,然后大伙低下了头,默哀致意。
哥普拉低下了头,喃喃道:“大人,情非得已。愿英灵不灭,您一路走好。”
七八六年一月一日凌晨,魔族王国佛格罗兹比亚城。
清晨起来巡营的紫川秀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流星在东南方的天边陨落,它的光芒四射,最终消逝在黎明到来前漆黑的天际中,那美丽的光芒让紫川秀和白川望得入神了。
白川感叹道:“好漂亮的流星!快许个愿吧!”
转过脸来,看到紫川秀脸色难看,白川诧异道:“大人!”
“没什么!”
紫川秀摇了摇头,他晃晃脑袋,努力把那一瞬间的心悸抛出脑外强笑道:“该巡营了。今早蒙族的三个酋长都过来觐见,我们得早做好准备。他们三个混战了快一年了,那点纠纷,我得出面调解了。蒙族是王国的骑兵大族,不能老这么乱下去,与野蛮人的战争里蒙族的力量是不可缺少的。”
“是,大人,蒙族的事,远东统帅部已经做好了完整的计划,等一下就呈送给您过目。”
说着话,但二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颗耀眼的流星。不知为何,这一刻紫川秀突然感觉心头剧烈的跳动着,仿佛失去了一件很珍贵的东西,呼吸困难。
七八六年一月一日凌晨,西北蓝城。
早起的流风霜在闺房的窗口同样望到了那颗耀眼夺目星辰的陨落,她移步窗前,出神的凝视着流星那拖长的焰尾,星光洒在她凝玉般白皙的脸上,耀眼的光芒已经映满了她明晰的双眸。
“天陨巨星,国失重将。”望着流星,流风霜心头充满了疑惑:“现在并无战事,紫川家为何出此天兆?能引动天机,陨的又是哪一位重将?是斯特林,还是帝林?难道,会是他?”
愣愣的望着流星,流风霜心下忐忑,她痴痴的站在那,想念着心上的人,身上被晚露打湿了也茫然不顾。
当紫川秀和流风霜都看到流星的时候,同样在魔族王国的佛格罗兹比亚城,卡丹公主殿下睡得正香。卡丹若醒来的话,从她的窗户可以看到,一刻巨大的流星正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她窗边的天际划过。
流星走得很慢、很慢,仿佛它也在眷恋着不愿离去,灿烂的星光透过窗户,温柔的洒在公主秀美的脸庞上,仿佛爱人的手在抚摸。
“斯君……”卡丹公主喃喃呓语:“……不要走……”
睡梦中,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流淌在美丽的脸上。在流星光芒的照耀下,每一颗泪水都在散发着异样的光彩,晶莹剔透,美得像珍珠一般。
辉煌的流星慢慢的消散,黯淡,最终消逝在黎明到来前的东方天际。
七八六年一月一日凌晨五时,功勋卓著的紫川家重臣、军务处长兼远征军司令、斯特林统领,在帝都郊外望都陵遇刺身亡。遇害时,年仅三十一岁。
当哥普拉带着部下们回到帝都时,围攻总长府的军事行动依然在继续。宪兵们已经攻占了总长府的前门和花园,黑色大衣的士兵像蝗虫一般挤满了昔日尊严的汉白玉宫门,帝林的指挥部也移到了总长府的候见室内。
踩着泥泞不堪的名贵地毯,侧身让过一群穿梭经过的士兵,哥普拉神色严肃的踩着总长府的匾额进入了那条著名的长走廊。指挥部的房门敞开着,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帝林。
总监察长忧郁的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注视着对面墙上的镜框。在上面,家族首任总长紫川云在威严的注视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里饱含了对这个叛贼的痛恨。帝林无动于衷的坐在残缺的候见椅上,对画像上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在大群嘈杂而忙乱的参谋中间,他冷漠得像一位事不关己的过路人。
“哥普拉!”在哥普拉看到帝林的同时,监察总长也发现了自己的头号心腹。他兴奋的跃起身,快步走近来:“事情办得如何?有没有接到人?”
站到帝林的面前,哥普拉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帝林立即察觉到不对,喝问道:“失败了?没截到人?”
“大人,我们接到人了。”鼓起了勇气,哥普拉小声说:“今早五点多,我们在望都陵接到了他——他和随营军法官吴滨一起来的,没带卫兵。”
“哦。”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帝林松了口气:“那样的话,你们要看好他。多派守卫,但待遇一定要好,伙食要精细,照顾要周到,要客气。我二弟脾气很倔犟,他现在肯定是不愿意见我的,说不定还会发脾气。你们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等过多些日子,局势平稳下来,他的气也该消了,那时我再去与他好好说说……”
“大人,我们没能活抓到他。”哥普拉低着头,不敢看帝林的眼睛:“斯特林大人拔剑抵抗,我们没有办法,只好……”他低着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出声。
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血色从帝林那白皙的脸上一点点的消失了。哥普拉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低沉而充满杀气的喝问,仿佛地震前的低沉雷声:“人呢?”
哥普拉没有回答,他低着头,沉默着。
刚才还嘈杂繁忙的指挥部里,此刻安静得令人恐惧。参谋们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吃惊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监察总长身躯微微晃动着,像发冷般哆嗦着。他低沉的又问了一次:“人呢?”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刺骨的寒意从心底无可抑止的涌了上来,帝林感到了寒彻骨髓的恐惧,他清晰的看到了,前方是一片漆黑的深渊,深不见底,沉沦永无尽头。
哥普拉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幽幽的眼神,于是,帝林什么都明白了。
如同被人正面重重击了一拳,他跌跌撞撞的倒退几步,一下子跌回了原来的椅子上,脸上全无血色。像是脊梁骨被打断了一般,他深深的弯下腰,痛苦的掩住了脸,低沉的呜咽声从他那手中慢传出来。恍惚中,他看到了一张脸孔,那个爽朗而正直的军人正温和的对着他微笑着,近二十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剧烈的痛苦已经将帝林给吞噬了,他泣不成声,痛苦的呻吟道:“老天,我们到底干了什么!”
“大人,请节哀。”哥普拉站前一步,恳切的说:“我们本意确实想抓活的,但斯特林大人他拼死抵抗,而且还拔剑砍击我们,为了自卫,我们不得不动手——很抱歉……”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帝林毫无动静的坐在那里,继续说:“何况,大人,我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顾忌私情了。斯特林阁下虽然是您的挚友,但他愚忠于家族,是我们的威胁。如果他不死,不止您一个,我们的几万弟兄都得死。他死,未必不是好……”
哥普拉没能说完,一记凶狠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没等他站稳身子,帝林已经咆哮着扑了上来,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胃上,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胃一路急速的传上大脑,他整个人抽搐着,瘫软得像一团泥。但他没能坐在地上,因为帝林已经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的吼道:“人呢?你给老子说!”
哥普拉抽搐着,嘴里不停的呕吐着酸水,他挣扎着说:“大人,他死了!“
“你撒谎!二弟战无不胜!他是紫川之虎!你们怎么杀得了他!把他交出来!交出来!”
帝林凶狠的咆哮着,浑身上下散发着如狮如虎的可怕杀气,在他身上,杀气像火焰燃烧一般升腾着。参谋们吓得魂飞魄散,谁都不敢上前劝阻。
哥普拉当场就崩溃了,他在帝林铁腕般的手中挣扎着,大口的喘息着:“死了,大人,他死了!”
“你撒谎!撒谎!二弟不会死!”帝林疯狂的吼叫着,他掐住了哥普拉的脖子,眼睛血红的喊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哥普拉拼命挣扎,他使劲的掰帝林的手,但帝林癫狂若虎,手腕像是铁铸的一般。他的颈骨被掐得咯咯作响。他想向旁边人呼救,但帝林的铁碗已经捏住了他的声带,他无法发声。呼吸困难,眼睛渐渐凸出,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哥普拉恍恍惚惚的想:“难道,我要死在大人手上了?”
就在这时,几个人冲进了房间。
“大人,快放手啊!哥普拉快不行了啊!”
第二司司长今西红衣旗本和第四司司长卢真红衣旗本失声惊叫。他们都是被帝林的咆哮惊动赶来的,恰好看到了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眼看哥普拉就要硬生生的被帝林掐死了,二人连忙冲上来把他拉开,可是疯狂的帝林有着无穷的力量,军官们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照旧无法撼动帝林的手。
眼见哥普拉都吐出舌头眼睛发直了,今西红衣旗本回头吼道:“傻呆着干什么?还不上来帮忙!”
被他暴喝惊醒,在场几个被惊呆了的参谋和在门边观看的两个卫兵连忙也上来帮忙。大伙儿合力,好不容易才把帝林拉开来。这时,哥普拉已是脸色发紫了,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酸水,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脸色发紫,身子像虾米般卷成了一团。
但这时,没人顾得上理他了。大伙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监察总长身上。部下们忐忑不安的望着他,谁都不敢靠近。
过了一阵,卢真红衣旗本轻声问:“大人,您,没事吧?”
帝林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神色茫然,眼神空洞。对部下们的呼唤,他恍若不闻,整个人仿佛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大人,您息怒。哥普拉说得没错。斯特林不死,对我们威胁太大。他顽固不化,而且有威望。他武功太高,关他是关不住的。只要他逃出去,随时都能号召起几万勤王军来攻打我们。”
“大人,您的情绪不稳定……最好休息一下……”
卢真话音未落,帝林头一昂,口中鲜血狂喷,将地毯溅得一片猩红。在部下们的惊呼声中,监察总长已从椅子上瘫软了下来,昏了过去。
因为斯特林的死,帝林也濒临崩溃,叛军的临时总部陷入了混乱中。在帝林昏迷以后,在场的三名红衣旗本——哥普拉、卢真和今西——慌成了一团。
“必须封锁这个消息!”
清醒过来后,三人同时想到了这个。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消息一旦传出,不要说动摇军心,全军崩溃都是有可能的。
蛇无头不行,现在正是兵变的关键时候,数万叛军不能失去指挥。在帝林不能理事的时候,必须有人指挥监察厅的部队,这点,三人都是明白的。
但到底谁来担当这个重任呢?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三名红衣旗本互相谦让,哥普拉赞今西阁下年富力壮精神好,今西说卢真阁下深谋远虑主意多,卢真连忙夸哥普拉德高望重威信够,大家都说自己才疏学浅无法胜任——倒不是监察厅的司长们高尚到视权势如浮云的地步,只是大家都知道,现在监察厅危机四伏,形势太复杂了,总指挥这个位置,没有把握的人最好不要接,真的要死人的——而且,司长们还有点不好出口的私心:万一兵变失败,家族将来追究责任时,除了帝林外,那个“代理总指挥”肯定是家族追杀的首要目标。
责任大、风险高,好处却没有——这种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干吧。
司长们足足相互谦让了五分钟,眼见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哥普拉忍无可忍,拍着桌子喊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大家都不用推了,我们三个一起指挥,谁都别想走!”
以牙还牙,二位司长都推举哥普拉负责对外发令,理由非常充足:哥普拉是帝林的亲信近臣,常常代帝林传达命令,他出面的话,大家才不会怀疑。
哥普拉推无可推,只能同意。于是,以哥普拉为首的“三人指挥部”就此成立了。
在黄金时代的众多将星中,并没有哥普拉的名字。他没有运筹帷幄的才能,更没有驰骋沙场的气魄。在军事领域,他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庸将。但他有一个长处,他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不高估也不妄自菲薄。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范畴,有把握的事,他会很坚决的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就东张西望的拖,直到比他高明的人来接手——总而言之,比普通人略胜一点,但还没到优秀的地步。
因为帝林清醒时已经制订了完整的政变计划,也安排了人选去执行,哥普拉根本没想过改动,他亦步亦趋的照着拟定的步骤执行——说得更简单点,就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那等。
早上六点二十分左右,坐在指挥部里打瞌睡的红衣旗本们被叫醒了。行动司的抓捕组报告,他们抓到了幕僚总长哥珊,并说哥珊希望能见到兵变部队的指挥官。
揉着一夜没睡的通红眼睛,哥普拉诧异的问:“哥珊竟没有自尽?”
哥珊是在早上六时被抓获的。就在兵变的晚上,紫川参星预感到大事不好,派李清去将那些重要的大臣和官员接入总长府保护,哥珊也在这个名单上。但哥珊因为出席宴会没在家,李清没能接到她。当她回到家中时,兵变已经发生了,宪兵们潮水般涌上街头。哥珊身为帝都治部少的直接监管大臣,也是抓捕的重点对象。但她见机得快,在叛军赶到前离家潜逃,带着亲兵们躲进一个亲戚的家中。但不幸的是,她的亲兵中也潜有第七司的眼线。没等天亮,监察厅已经得到了密报,宪兵们包围了藏身处。
哥珊是罗明海派系的重要人物,她刚直,强硬,哪怕对着总长也不肯低头。抓捕的宪兵估计她肯定是不会屈服的,说不定还会上演一幕骂贼而死的狗血场面。出于对她的尊重,带队的军官特意在门外等了好一阵,给她留出了自尽的时间。
结果让大伙跌破眼镜:哥珊下令亲兵通通放下武器投降,她自己打开房门出来说:“我是哥珊,我投降。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监察厅军官们感觉像眼睁睁看到一头老虎变成了猫。
听完报告,哥普拉哭笑不得。他问两位同僚:“谁有兴趣去见哥珊?”
今西笑咪咪说:“那个婆娘?没意思透了,说话像人人欠她钱似的。我没兴趣过去听她训话。”
卢真也摇头:“哥珊不是普通人。如何处置她,要杀、要放还是要用?这得大人才能决定。反正我们不能擅作主张的,见她干什么?”
“但万一她有什么要紧的事……”
卢真撇嘴:“现在什么事比打仗更要紧?哥珊虽然是统领,但她不带兵,一个文官能有什么大事?关着她好了,等大人康复时再处理吧!”
哥普拉点头,他也不觉得一个被擒的文官统领有什么重要之处。
他下令道:“好好关着她,不许虐待,也不许放跑了!等帝林大人有空时再去见她吧!”
哥普拉有识人之明,卢真思虑周密,今西雄才大谋,三人都可以算是难得的英才。但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自觉的犯了一个错误。他们都忘记了,除了统领处成员、后勤部主管、财政部主管、行政处主管、帝都治部少统管大臣等一连串响亮而引人瞩目的职务外,哥珊还有一个不起眼但非常重要的兼职:她还是总长府重建工程的总指挥,曾经全权负责过总长府重建工程。
那是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经过了一夜的鏖战,叛军和至今仍旧坚守阵地的禁卫军都在休息,他们都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着更激烈的厮杀。只是,相比与得到源源不断增援的叛军,禁卫军显得力不从心了。由于叛军挖断了几条通往总长府的沟渠,断绝了府内的用水和食品补给,这引起了守卫者们的恐慌。
在两军休息期间,经过短暂的谈判后,双方的医护兵进入了战场,搜救各自的伤员。这个时候,守军的阵线里有人打着白旗出来,向宪兵们提出要会谈。
这时,监察厅在场的最高指挥是宪兵一○七师师长沙布罗红衣旗本。见到对方使者,沙布罗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好一阵才说出话来:“老师!您亲自出来了啊?”
禁卫军统领皮古皱着眉,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沙布罗的临时指挥部,审视着宪兵们的战线和工事掩体。看着那个偻着身子的背影,沙布罗忽然有种感觉:对方随时会像在远东军校时那样,说出一些批评或是指点的话来。
他恭敬的躬下身子:“老师您辛苦了,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老将摇摇头。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而微弱:“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在这边指挥。难怪我觉得攻击的套路很熟悉——不过推进的节奏你控制得不大好,弩兵和近身战兵种的配合还需要加强,另外,你太喜欢用侧翼包抄了,用了两次——所以刚刚就吃亏了吧?”
“是,老师的教诲,学生记住了。”
“若是我有你一半兵力的话——你是攻不下总长府的。”
沙布罗恭敬的说:“论起用兵造诣,学生如何是老师您的对手?这次不过是倚多为胜罢了。”
“倚多为胜……唉!”皮古一愣。他无奈的苦笑,脸上的皱纹都结成了一团:“算了,你也不必安慰我了。‘倚多为胜’,这本来就是兵法的正道,我老头子居然连这个都忘了,还谈什么用兵,还有脸来教训你——真是惭愧。”
沙布罗连忙劝解道:“老师您别这么说……这都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只能苦笑着摇头。
当年,他是他最敬爱的恩师,他是他最得意和心爱的高徒。今天,他们重逢于内战的战场上,却站在了敌对的两边。二人默默坐着,只觉得命运之残酷,无过于此。
“沙布罗,没想到在这边能碰到你。既然如此,我就摊开说了。帝林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干出这种事来,想把大家都害死吗?”
沙布罗温和的说:“老师,这件事情,恐怕不能光怪监察长大人吧?”
二人心知肚明,此事该负责的人是紫川参星,若不是他纵容罗明海,帝林也不可能闹到要兵变的地步。
皮古气哼哼的说:“事情是罗明海搞出来的,现在他人都死了,帝林还想怎么样?”
“罗明海是死了,但他背后还有指使的人。”
“指使的人?你怀疑是总长殿下?真是荒谬,怎么可能呢?听到罗明海行凶的事,殿下十分震惊,正想狠狠惩治他呢——没想到帝林就先闹起来了!沙布罗,你是我的学生,我不怕直说,帝林当真是不知死活。他受了委屈不假,但他也不能这样乱来!他能有多少部队?顶天了也就两三万人。斯特林就驻在达克,距离帝都不过一日行程,远征军杀回来时,到时你们怎么抵挡?帝林是在把你们往死路上带啊!现在,趁事情还没弄到不可开交,我建议,大家先停战,总长殿下和帝林阁下面对面的谈一下,看是否能和平解决这事。”
在皮古说话的时候,沙布罗一直安静的听着。然后,他点头:“老师,您说的事,不是学生能决定的。不过,学生可以传达给帝林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转达的吗?”
皮古转达了总长提出的条件:总长会宽恕包括帝林在内的参与叛乱官兵,事后也不加追究,众人的职位和官衔都不会被剥夺。另外,总长还征调远东统领紫川秀入京,他将担任调停人,调解总长和监察长的纷争——因为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情是广为人知的,这可以视为对叛军生命安全的保证。
会谈结束后,知道事关重大,沙布罗没有丝毫耽搁,立即返身回到了指挥部。他求见帝林,但被告知,帝林长官此刻正忙,没空见他。
帝林的首任幕僚兼监察厅第一处处长哥普拉斟字酌句的说:“大人很累了,休息去了。沙布罗,你跟我们说就是了,我们会转告给大人的。”
沙布罗望望哥普拉,眼里掠过一丝怀疑。
今西红衣旗本插话说:“沙布罗,帝林大人把工作交给我们三个,你有事就说吧。”
沙布罗望望今西,然后,他又望向在场始终没有出声的第三名红衣旗本。
卢真点点头,表示今西说的是实话。
于是,沙布罗释然:哥普拉是帝林大人的亲信,还有两位司长在场,事情应该不会有假了。
“事情太大,本来我是要直接奏请帝林大人的,但既然诸位长官都这么说……我就说吧。”
沙布罗只说了一半,卢真立即就跳了起来,急不可耐的问:“总长真那么说了?真的既往不咎,全部宽恕我们?他还会调远东统领进京调解?”
“我老师皮古是这么说的——他应该不会骗我吧?”
卢真像发痒般扭动着身子,看样子,他很想抓住沙布罗问个究竟,但又顾忌其余两位同僚不敢开口。
事实上,哥普拉也好,今西也好,大伙都理解他的想法。其实他们想的也是差不多的念头——昨晚造反时凭借的是一股冲动与热血。经过一晚的厮杀和流血,他们已经冷静了很多,再加上帝林的昏迷。这时,对家族的畏惧和对死亡的恐惧,重又在心头占据了上风。皮古说得没错,只要消息传出去,各路勤王义师必将蜂拥而致,监察厅是无力对抗整个紫川家的。现在,总长首先伸出了橄榄枝,将军们都在心里打着小鼓鼓,他们不敢互相对视,彼此提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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