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审判者

  虽然和这个幻影的主人素昧平生，但以如此直接的方式看完了对方的一生，同为人类的四位航天员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不！这不是真的！”
  鬼冢大吼一声后跪倒在地，双拳暴风骤雨一般用力地砸在地上。猛烈的撞击让他手指的关节很快全部破皮，白玉般的地面上一个个鲜血淋漓的拳印触目惊心。
  咔吧，咔吧，嘎嘣，嘎嘣——这是骨节错位的声音。
  站在鬼冢身边的弗朗西斯并没有上前阻止，此刻这位昔日的硬汉早已目眦尽裂，一股股鲜红的血线混合着滚烫的热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最终汇集在下巴的末端，凝聚成一滴滴血珠掉落在衣襟，乳白色的队服上瞬间开出了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陶成道一言不发，木然地站在原地。尽管视频已经播放结束，但他的双目依然死死盯着恢复正常的幻象。原本泛着光泽的淡黄色面庞，此刻却蜡黄如枯槁。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牢牢闭合的指缝间渗出了点点猩红——被剪得很短，弧度也很圆润的指甲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深深的没入了肉中。
  “……呜呜……呼噜……”
  在陶成道的腿边，克里斯塔双臂抱膝蹲在地上，身体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一声声压抑的呜咽从她口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这哪里是什么改变命运的机会，这分明是在摧毁他们意志的深渊！
  “面对它！接受它！不管再怎么荒谬都要接受它！”
  陶成道痛苦的闭上眼睛，用尽全部的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喉结上下滚动，紧闭的双唇中丝丝殷红缓缓溢出。
  “假的，一定是假的！她在骗我们，对不对！”
  克里斯塔终于是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大声恸哭起来。
  对于四人的反应，塞勒涅似乎早已预料。一张满月造型的水晶王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而这位观察者此刻就静静地坐在上面。
  看着意志正在崩溃，有些陷入癫狂的四人，塞勒涅刚想说些什么，微启的朱唇却突然再次闭了起来。
  这位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将弦月权杖横放在腿上后，轻轻地阖上了双眸。紧接着双手聚到一起，十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
  纯白，明净，清澈。
  这是塞勒涅的意识空间，一片只属于她的私人领地。
  “Δeνμπope??ναμeσtαμαt?σei?，Παpαtηpηt??”（你阻止不了我的，观察者）
  蓦地，原本纯净的空间中出现了一抹尊贵无比的金色，伴随而来的是一个高亢雄浑，充满力量感的男声。这个突兀出现的声音宛若旱地惊雷一般，在塞勒涅的意识空间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受此影响，整个空间都开始轻微地震动。
  “Αut?e?ναiηαπoσtoλ?μou，oδikασt??”（这是我的使命，审判者）
  面对对方强大的气势，塞勒涅毫不畏惧，同样嘹亮的声音让这片空间迅速地稳固下来。
  “kukλik?αiti?δη?σuν?φeiα，Αut?e?ναiημo?pαtou?”（因果循环，这是他们的宿命）
  被塞勒涅称为审判者的男声无比淡漠，话语中感觉不到任何的情感波动。
  “Αut?e?ναiημo?pασou，δeνtou?”（这是你的宿命，不是他们的）
  对于审判者的观点，作为观察者的塞勒涅并不认同。就这样，因为人类的命运，两个奇异的生灵在这片意识空间中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toπeπpwμ?νoμoue?ναiημo?pαtou?，ναμηνξexν?μe?tieδ?θα?tανδik?tou?eπiλoγ?.”（审判者：我的宿命就是他们的宿命，不要忘了，来到这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Ανtiπpoσwπe?eteμ?νoμ?ααπ?ti?δuναt?tηte?touλαo?”（观察者：你只代表了人类的一种可能性）
  “nαi，αλλ?ανγeννηθe?eδ?，σημα?νei?tiuπ?pxei?δημiαeπiλoγ?kαiηπiθαν?tηtαe?ναiαναπ?φeuktη.”（审判者：是啊，但是只要降生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可能性也就变成了必然性）
  “?xouναk?μαμiαπiθαν?tηtα”（观察者：他们还有机会）
  “mπope?teμ?νoναtou?αφ?σeteναδouν，αλλ?δeνμπope?teναtou?πe?tetηναπ?νtηση.Αk?μαkiανλ?te?tiμπope?ναμηνkαtαλ?βouν，teλik?，αut??e?ναiokαν?να?.”（审判者：你只能让他们看，但不能告诉他们答案。即便你说了他们也未必能懂，毕竟这是规则。）
  “tou??δwσαtαkλeiδi?tou?kαi?νoiξαtηνπ?ptα.tie?δou?δp?μo，tie?δou??toμo，tie?δou?μ?λλoν，αut?e?ναiηeπiλoγ?tou?.”（观察者：明白。我给他们钥匙，门由他们自己来开。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未来，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
  “?tανσt?λνeteαuto??tou?λ?γou?ανθp?πou?ναπ?νe，πe?tetou??tiηhμ?pαtη?kp?σew?θα?pθeiμet?απ?tpi?νtαtpei?μ?pe?.”（审判者：送这几个人类走的时候，告诉他们，审判日会在三十三日后降临）
  “Γiαt?νwp?tepα.”（观察者：日子怎么提前了）
  “eπeiδ?uπ?pxei?δη?νασ?μπανπou?xeikαtασtpαφe?.”（审判者：因为，已经有一个宇宙毁灭了）
  “Δeνe?μασteoiπp?toi”（观察者：我们这里不是第一个么）
  “?xi.Λ?γwtη?tp?xouσα?σuμπepiφop??σα?，?tανσuνανtηθo?μeξαν?，θαe?σteδiαφopetiko?.”（审判者：不是。因为你现在的行为，我想之后再见面时，见到的应该是你的另一种形态了吧）
  “……”
  对于审判者的这个问题，塞勒涅并没有给出答复。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沉默，审判者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空间中渐渐消失的金色，塞勒涅过了一会儿后也从自己的意识空间深处退了出来。再次望向四位航天员时，这位之前一直都表现的十分淡然的观察者，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复杂的神色，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在审判之日来临前，将开启“无限”的钥匙传递到人类手中。这，就是我的宿命……”
  过了很久之后，陶成道机械般地抬起头颅，双眼的结膜已经有些充血，眼睑也变得十分红肿。刚一张嘴，鲜红的液体夹杂着一些碎末就从嘴里成股地涌出，整个人显得无比狰狞。
  “这就是阁下所谓的‘钥匙’？”
  喉结艰难地上下蠕动，陶成道原本清朗的声音现在听上去宛若一面千疮百孔地破锣。
  “这只是‘钥匙’的一部分，你们，还要继续吗？”
  听到塞勒涅的回答，陶成道的双腿突然变得有些不稳，上半身也随之来回摆动了几下后才堪堪稳住，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的小草，随时都有可能夭折。
  “要！”
  伏在地上的鬼冢猛地抬起头颅，双眼死死地盯着祭坛的顶端，野兽一般嘶吼着。
  “如你所愿。”
  没有多余的提醒，这一次塞勒涅十分的干脆。眸光中的符文不断地排列重组，场中幻象也再一次的发生了变化。这一次她选择的目标，是一个西装革履的欧洲男子。
  “他也是地球人么？怎么看上去不像是在地球？”
  透过幻象四位航天员清楚的看到，这位被锁定的男子正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但窗外的景象却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地球——那是一片宛如炼狱般的火海。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那些参加过秘密会议的四方代表，一定会认出这个眉间深锁地男人，正是不久前离开地球，前往“普罗米修斯”号的“光照会”成员——爱普希。
  “这一次，我会让你们真正地了解地球。”
  看着幻影中的爱普希，塞勒涅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就像是在看着老朋友一般。似乎在对方的人类外表下，还潜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