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灵丹妙药
还没人叫过她葭葭呢,爹娘叫她葭儿,兄长唤她幺妹,冷不丁地又多出个“葭葭”来,而且还是出自封予山之口,怎么听怎么别扭,倒是封予山叫得很顺嘴,似乎早就习惯了似的。
封予山笑笑没说话,放下茶杯,起身行至桌案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然后又坐回了软塌,将那锦盒递到穆葭面前,一边含笑道:“我惹葭葭生气了,这便算是赔礼,还请葭葭一定笑纳。”
“你又乱叫!”穆葭嘟囔着,可却真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味儿,封予山叫“葭葭”得语气实在太宠溺,穆葭实在抗拒不了。
上辈子穆葭最缺什么?
缺人疼。
五年中毒,五年和亲,三年凌辱折磨致死,女儿家最好的年纪她都活在别人的算计里,她心里无疑是怀着恨的,可又何尝没有对温暖的渴望?所以面对着这样疼惜她的封予山,她非但抗拒不了,还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盯着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锦盒,穆葭心里实在好奇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可时再一想上一次收下的那张白虎皮,穆葭却有些犹豫了,实在是封予山出手太大方,她都不好意思拿。
“这里头是什么?”穆葭打定主意先问清楚,然后再考虑收不收。
封予山将锦盒打开,一边盯着里头的珠钗,一边有些抱歉地道:“头一次亲手做这个,手艺不佳,你别嫌弃。”
穆葭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安静静躺在柔白丝绸上的那支珠钗,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珠钗,她认识,那是她曾经花时间偷偷摸摸打磨过得珠钗,那曾是她时时贴身收着的保命物件,可是,这显然又不是她原本的那支。
尖利的金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有着温柔弧度的玉钗,上面的珍珠都还在,只是图案变了,温润的珍珠中间,多了一朵红珊瑚镶嵌出来的红梅,温柔的珍珠,旖旎的珊瑚,相映生辉,恰似花瓶托着红梅。
穆葭定定地看着那支珠钗,然后蓦地又回头去看那窗台上的红梅,心里汩汩的都是感动和温暖。
“这……这是你做的?”穆葭觉得不可思议,目光落在封予山一直耷拉的右臂上。
她在封予山面前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右臂,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过一眼,她知道那是封予山心里的一道坎儿,她不想惹封予山难过,更不想提醒他当年南疆的兵败,可是此刻,对着这支精致的珠钗,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迫切地想知道,封予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只耷拉的右臂在穆葭的注视下,忽然抬了起来,穆葭一声惊呼,然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实在是太震惊了,尤其是那只手还伸了过来,在她面前轻松地握拳又展开,灵活自如。
“你……你右手没事儿?你、你一直都是装的?”穆葭简直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指着封予山的手,瞪着眼问。
“废了八年,为了治好这只手,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又被扎了多少针,只是一直没有进展了,葭葭,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灰了心,”封予山看着自己的手缓声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看向穆葭,“可是,没想到竟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穆葭忙不迭询问:“那你是怎么治好的?难不成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对,的确是找到了灵丹妙药。”封予山一边含笑道,一边伸手去挽自己的袖子,结果才一动手,就被穆葭给摁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穆葭死死按着封予山的手,简直是恼羞成怒,“你……你给我老实点儿!”
封予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葭葭,在我这里,你大可以放心。”
穆葭赶紧松开了手,一边不自在地搓着手,一边嘟囔道:“那你撸胳膊挽袖子的,是要做什么?”
“给你看灵丹妙药呀,”封予山冲她笑笑,然后挽起了袖子,露出男人蜜色的胳膊,还有小臂上红豆大小的一块殷红的疤,封予山指着那疤痕,笑着跟穆葭道,“葭葭,看到了吗?这就是治愈我右臂的灵丹妙药。”
穆葭一开始还挺害羞,都不敢往抬眼,听封予山这么说,才慢慢吞吞地抬眼看去,甫一看到那胳膊上的那块殷红的疤,穆葭先是一愣,随即就捂住了嘴:“这是我……我戳的?”
“不错,”封予山笑着点点头,指腹轻轻揉着那块儿微微凸起的疤,一边柔声道:“那天在西槐别院,你把金钗戳进我的胳膊,当时疼得钻心,可是葭葭,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感激你。”
穆葭彻底明白过来了,一边点着头,一边气呼呼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手下留情的,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对你下手,”封予山截断了穆葭的话头,隔着那层白纱看着穆葭,一字一字说得认真,“葭葭,那天……你哭了,当时你眼泪就落在我的手上,你明明一声不发,但是整个屋子里似乎都充斥着你的哭声,葭葭,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被一个人的情绪牵动着。”
“葭葭,我不可能对着那样的你下手的。”
封予山说的是真话,当时在那个黑黢黢的屋子里,穆葭的眼泪滴滴答答着,可是封予山却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的眼泪浸泡了一般,每喘一口,吸进来的都是姑娘浓重的悲伤。
纵使铁石心肠,也断不可能下得了手。
穆葭知道封予山说的是真话,正因为如此,她的心迅速平复了下来,想着那日在西槐别院两人的初见,穆葭还有些心有余悸:“封予山,当时,我吓坏了,以为自己又、又要死到临头了。”
是啊,又要死到临头了,同样带着愤恨和不甘,再一次被人割下头颅,死得惨烈又屈辱。
可是老天爷眷顾,让她遇见的人是封予山。
封予山听不得她这样的语气,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大手有些迟疑地覆在了穆葭的手上,一边柔声道:“葭葭,我错了,是我吓着你了,以后再不会让你有这种经历了,我保证。”
穆葭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手,没有躲,目光在那红豆似的疤痕上顿了顿,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封予山:“因此,你才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