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反误卿卿性命(三)
“可汗快走,某去挡住贼子!”
“银狼骑都有了,跟我来,左转,杀啊!”
……
薛延陀这些年来能跟强大的东突厥分庭抗礼靠的可不止是夷男本人的能力,也不单是因着帝国的暗中支持,更多因素在于薛延陀汗国中有着大批的忠勇之将士,这不,哪怕都已处在了穷途末路之际,薛延陀众将们依旧不曾背弃夷男,面对着从侧翼高速冲来的罗士信所部,根本无须夷男下令,额必咄与乞麻达力两员大将便已各率本部兵马脱离了大队,双骑并驾地率四千骑发起了狂野的反冲锋,试图抵挡住罗士信所部之兵锋。
“全军听令,刺臀放血!”
眼瞅着一名名忠勇的部下慨然赴死,夷男的双眼当即便淌下了两行血泪,真恨不得率部跟华军决一死战的,奈何理智却告诉他此时断不能意气用事,否则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正因为此,哪怕心中再疼,他也只能是咬着牙下了道将令。
刺臀放血乃是催逼马力之道,非不得已,骑者都不愿为之,概因此举虽能竭尽马力,可后果却是相当之严重,刺激过甚之下,战马几乎必毁无疑,纵使不死,再神骏的战马也必成驽马无疑,奈何眼下薛延陀骑军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若不尽快摆脱两路华军的纠缠,一旦其余各路华军赶到,那可就是插翅也难逃了的,纵使再不舍,众薛延陀将士们也自别无选择,纷纷抽刀狂此马臀,原本就快的马速陡然便更快了三分,急速地向西北方狂冲而去。
“杀!”
“贼子受死!”
……
面对着罗士信这等天下罕有的绝世勇将,额必咄与乞麻达力两员大将自是没打算讲究啥骑士的风度,联袂冲将上去,一左一右地便对罗士信形成了包夹之势,齐齐大吼间,各攻出了一枪,两柄长马槊交叉着便刺向了罗士信的胸膛与小腹。
“找死!”
罗士信正自心急着要去擒拿夷男,这一见两员敌将悍不惧死而来,登时便怒了,一声大吼,双臂连振之下,瞬息间便攻出了三枪,第一枪重重地格开了额必咄的枪势,而后借势加力一弹,于电光火石间挑飞了乞麻达力的马槊,手腕一翻,第三枪已然如虹般刺向了乞麻达力的胸膛。
“噗嗤!”
罗士信这连贯三枪实在是太过犀利了些,枪速快到了极点,可怜乞麻达力虽也堪称勇将,奈何一夜逃亡下来,无论精力与体力都不在状态,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听一声闷响过后,锋利的槊尖便已从乞麻达力的前胸刺入,又从后背透了出来。
“扑通!”
剧痛袭来之下,乞麻达力忍不住便放声惨嚎了起来,然则罗士信却根本不加理会,双臂一抖,便已将乞麻达力拖离了马背,再一甩,便已将其残破的身体甩得飞上了半空,又重重地砸在了草地上,很快便被汹涌而来的两军骑兵生生踩成了肉泥。
“啊呀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罗士信枪挑乞麻达力之际,额必咄已然回过了神来,此际,他座下的战马已然跟罗士信冲到了齐平的位置上,这一见袍泽惨死,眼珠子立马便泛了红,趁着罗士信的槊尖还串在乞麻达力的身体上之空档,怪叫了一声,身形猛然一侧,腰腹一用力,借势便又攻出了全力的一枪,直取罗士信的右肋。
“啊哈!”
额必咄这一枪攻得极其凶悍,枪速奇快无比,枪方出,枪啸声便已暴然而响,激荡得空气中都出现了水状之波纹,若是换了个寻常战将在此,根本躲不开这绝杀的一枪,只可惜他遇到的人是勇冠三军的罗士信,这就注定了额必咄的可悲之下场——于间不容发之际,只听罗士信一声咆哮之下,腰腹一侧,险而又险地让开了槊尖的刺击,与此同时,右手猛然一松槊柄,只一抄,便已将高速掠过腰腹间的槊尖后端三寸住拽得个正着,顺势往外一推再一拉,竟是借势将额必咄拖得坐不稳马背,被拖得歪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挂在了槊尾上。
“啪嗒!”
这都还没等额必咄搞清状况,就见罗士信单手一举再用力向下一挥,倒霉的额必咄便已被重重地掼在了草地上,再被后头狂冲而来的华军铁骑一通子乱踏,很快便不成人形了。
“突击,突击!”
一把掼倒了额必咄之后,罗士信连头都不曾回上一下,策马便冲进了汹涌而来的薛延陀骑军之中,手中的长马槊大开大阖间,强招迭出,竟是以一人之力,强行撕开了薛延陀军的骑阵,所过处,人马不是倒扑于地便是成了空中飞人,手下浑然无一合之敌。
为了掩护自家可汗的撤离,穷途末路的薛延陀军将士们全都爆发出了悍不惧死的血勇之气,哪怕领军的两员主将皆已先后战死,又被罗士信这个大杀胚冲得个大乱不已,可却无一人畏而逃生,尽皆发狠地与华军铁骑拼杀个不休,哪怕最终被华军铁骑冲得个七零八落,也已成功地减缓了华军铁骑的冲刺速度。
“混蛋,给老子杀光这帮蟊贼!”
借着断后部队的拼死掩护,刺臀狂逃的夷男所部趁机逃出了四里半之距,而罗士信所部却因冲阵之故,马速骤减,加之方向不对,要想拨转马首再去追,显然已是来不及了,只能是目送着苏定方所部一路急追着夷男残部而去,一见到了嘴边的肥肉就这么飞了去,罗士信当即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可也没辙,只能是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那些薛延陀断后部队将士们的头上,率部反复围剿冲杀,愣是将四千余薛延陀断后兵马杀得个尸横遍野。
“全军听令,刺臀放血!”
苏定方原本还在兴奋罗士信没能建功,居然就这么将大功留给了自己,可追出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立马便发现了不对——己方养精蓄锐多时的骑军居然没能追上薛延陀的疲惫之师,反倒被越拉越远了去,从一开始的两里之隔,逐渐拉大到了三里许,苏定方登时便急红了眼,到了这会儿,他也自顾不得吝惜马力了,一声令下,八千华军骑兵几乎同时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用刀尖刺击着马臀,全军的速度瞬间便暴涨了三分还多,很快便又咬住了夷男所部的尾巴,奈何一开始落后太多,在短时间里也自难以超越而上。
“呜,呜呜,呜呜……”
两支骑军一前一后地在茫茫草原上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华军铁骑渐渐追近,离着薛延陀军队尾也就只有一里半不到之距了,薛延陀军本都已是慌得个不行,偏偏屋漏又遇连夜雨,只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中,又一彪骑军从侧翼疾驰而来,为首一员大将赫然正是薛万钧!
“全军听令:分散而逃!”
刺臀放血之术并非万能的,实际上,小半个时辰的狂奔下来,马力都已是透支到了极限,此时再行此术,已然没啥效果可言了,面对着又一支狂飙而来的华军铁骑,夷男的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尽管已知不免,却并不情愿束手就擒,只见其一咬牙,竟是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
“混蛋,该死的狗贼,全军都有了,以营为单位,分散追击,不降者,皆杀无赦!”
眼瞅着都已将追上薛延陀军残部了,却万万没想到夷男居然来了这么一手,只一看薛延陀军四散而逃之势,苏定方便知很难从乱军中找到夷男其人了,登时便被气得个七窍生烟不已,可也没辙,只能是就此下了分散追击之将令,与此同时,狂飙而来的薛万均也在下着同样的将令,一时间整片草原上都是乱冲乱窜的两军骑兵,我中有敌,敌中有我,混乱得个无以复加。
“报,禀大将军,我部并未发现夷男影踪。”
“报,禀大将军,我部已核对过所有斩获,并未见夷男其人。”
“报,禀大将军,我部已遍搜所划之区域,未见贼酋夷男!”
……
草原上的大乱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在华军各营的全力围剿之下平复了下来,跟随夷男逃窜的近万骑兵阵亡三千余,被擒四千出头,诸多军中重将非死即被擒,却独独不见了夷男其人,任凭华军各营将士如何仔细甄别,都未能发现此獠之影踪。
“甲、乙二营押解所有战俘归营,其余各部四散追击,务必找到夷男老贼,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场追击大战下来,战果倒是不小,基本全歼了薛延陀大军,可苏定方却显然高兴不起来,没旁的,只因此战最重要的目标——夷男不见了,若是从他手上走脱了去,回头少不得要吃言官的弹章,一念及此,苏定方的脸色当即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声色俱厉地便下了道严令,旋即便听号角声大作间,苏定方与薛万钧两部兵马便有若天女散花般在草原上分散了开来,四下搜寻夷男之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