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在犹豫半晌,最后她还是咬牙道:“行!明天我也把这小子送去族学读书。”
  反正,刘贵对这事肯定没意见,毕竟先前他早有这样地想头,只是一直被朱梅春给阻扰。
  朱梅春心疼银子的脸太过难看,与大孙子可爱的小模样,可以说是反差太大。刚一瞥眼,刘三婆子就深深觉得伤眼,语气自然称不上多好:“这是在干什么?”
  大孙子把今日的事学了一遍,刘三婆子正高兴着,哪知才一问完话,就见到老二媳妇抽蓄的丑脸,好心情都被打坏几分。
  婆母的表情一瞧就不太妙,心中盘算着不能让人坏事,赶在刘三婆子张口前,陆秋昧着良心说道:“二嫂说她明天也要把小柱子送去族学读书,我刚才正夸她深明大义。”
  刘三婆子没吭声,心存狐疑的表情,老人家是遮都懒得去遮掩。
  陆秋:“……”行吧,是她也怀疑。
  不得已,陆秋只好给了一个暗示,朱梅春一见到大房二字,立刻回神过来,急冲冲地回道:“娘,明天我是真的要送小柱子去族学的,四房都送了两个儿子去读书,我这才一个儿子……若是真不让读的话,旁人怎么看?”
  刘三婆子总算是听进去了,知晓这话不是胡口一扯,她难免诧异:“怪不得老四家的,能夸妳一句深明大义,没想到妳还当真开窍了一回?”
  婆母难得一夸,加上死对头也是难得称赞她一句,甭管这话是不是真的,这话听起来确实是舒心悦耳。
  朱梅春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她彷佛忘掉方才的心疼,志得意满道:“那是,虽然我是爱银子的,但能让儿子出息的事,我还是能够舍得掏出银子来。”
  朱梅春开始一通地自夸起来,刘三婆子这次也不嫌烦,子孙能够一代比一代好,老人家只有高兴的份。
  陆秋则是抽了抽嘴角,在听了一通自吹自擂的话,她决定还是饶了自己,重新换上一个话题:“娘,先前妳不是说可以帮忙问一下猪崽吗?当家的说,若是没有也没关系,他去周遭的村子问一问也是行的。”
  刘三婆子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她白了一眼道:“问什么问,我办事还不能放心吗?你们要的六只小猪崽早就到手了,这不是怕你们没轻没重,想说养上一阵子,再交给你们吗?不过,看你们这个样子,显然是想亲自上手养……行吧,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东西装给妳带走。”
  提到猪崽的话题,朱梅春也是有兴趣的,所以也没有被人中断话题的不开心,她说道:“这几只猪崽挺有劲的,一瞧就知道是健康的,不过这种畜牲可不好养,妳真确定要一次养六只?”
  朱梅春觉得对方肯定是不知道养猪的辛苦,这才会一次要了六只来养,这猪不只是味大能吃,光是喂养起来就特别地费劲。更别说,若是真生了病的话,这一年的功夫大概就算是没了。
  当然,若是成功的话,这卖猪也能有好大一笔进项。
  换成自己,朱梅春最多养上两只,就算是顶天了,这四妯娌不愧是娇养的老闺女,一看就知道不知人间疾苦。
  塑料的妯娌情再次上线,朱梅春暗搓搓地等着看人叫苦连天。
  不过,陆秋会不会叫苦连天还不知道,被老儿子的顽固脑袋,给弄得头疼的刘老三,才是想要叫苦连天的人。
  刘醒无言地被人赶鸭子上架,他才刚走进屋子里头,刘华彷佛是知道会来人,只见这位的神色相当平淡,不见任何惊讶之色。
  “四哥,看来又是爹娘把你给找来了?”
  第48章 决定  四哥,谢谢你。
  刘醒的浓眉一挑,对人向来极为敏感,刘华端秀的面貌上头,情绪哪怕隐藏很好,但依旧被他察觉出不妥之处。
  这位五弟成长了。
  至少,刘华的眼神懂得藏起情绪,再也不是一透到底。
  刘醒黝深的黑眸闪烁了几下,七情不露的神色上面,丝毫异样都不显露而出。他把案桌前的长椅扯了过来,以面对面的姿态,语气是好整以暇地问道:“听爹娘说,你真打算参加几个月后的科举?你应该知道,他们想要你以养伤为主,功名重要没错,但你的人却更是重要,不容分毫差错。你腿上的伤若是没有养好的话,你应该是知道后果的——你当真不打算再延迟决定?”
  没被恐吓给吓着,刘华摇了摇头,光影从窗棂透进,把他分明出众的五官,照得是格外地俊秀无双。倘若不是对象不同,刘华这抹能让满室光晖地极浅的笑容,恐怕迷一个贵女回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刘华唇角上的浅笑依旧不变,但人的感觉变了。
  同样的笑容弧度,却多了从未有过地难以捉摸。
  然而,论起心思的复杂,刘醒并不输人,他眉眼不动,恣态从容,一副静待对方答案的模样。
  许久,刘华失笑一声,终究是吐字明确地回道:“四哥,我有感觉的,你给的药方子确实是极好,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谁又能够比我更加清楚?”
  说到这一句,刘华的眸底多了一层的温度。
  刘华出采的风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就是一身粗布麻衣都无法给遮掩住,他一身淡定从容的气度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农家子弟。
  “我给的药方子,效果如何先撇开不谈。”刘醒的神态不以为然,论起试探人心他最是拿手,几乎不藏客气地单刀直入:“我还以为你是被李家一事给气着,所以才打算意气一回,至少咱们爹娘可都是这么想的。”
  “李家?”刘华半阖的眸底波光流转,似讽非讽,就不晓得这一抹讽刺针对地究竟是谁:“李家确实是教会了我很多事情,不可否认,我的决定有一半是被他们给影响的,但说是意气却也不太至于,科举考试本来就是我一直以来地努力,这次决定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
  撇除不谈,与李家的亲戚关系,刘华的帮忙次数并不算少。这一家子,凡是若有顾念到一点的人情事理,就不会故意步步进逼,那日老母亲义愤填膺地怒骂声,耳边彷佛依旧清晰可闻。
  敲骨吸髓地贪婪之举。
  让刘华对与李家相关的人事物,打从心底涌上的厌恶几乎是来到了顶端。
  刘华是一个通透人物,李家会如此得寸进尺,刘富这位血脉相连的长兄,几乎是脱不了干系,那日若是没四哥地忽然发难,李家人是不是真把他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使唤宰割?
  究竟是谁给他们如此愚昧的自信?
  刘华由愤怒生起地欲望,就是至今都还尚未褪去,唯有科举一途,才能让人拥有使人忌惮的地位!
  刘华的心里变化无人能知,刘醒只是直捣核心地说道:“问题是,你的深思熟虑,在咱们爹娘来看是豪赌太大。”
  刘华没有否认:“我知道,不过那是他们关心则乱,我不是豪赌自己的未来,而是极有把握。四哥……你当真不知道你的药方子,有何作用?”
  小时候,刘华不是没有贪玩过,在读书前,他也是有爬过树玩过水,最严重的一次,还不小心骨折过,虽然只是轻微的,但同样是包扎裹药,感觉效果却是全然不同。
  刘华自小聪慧,儿时的记忆自然犹新,两者的差别,他能够有所比较。
  刘醒挑了挑眉,他的唇角微微一勾,同样没有否认:“知道,我这药方子的效果确实是非比寻常,所以我从未主动与家里透露一二,直到你这次倒了大楣。”
  “是啊,可不是倒了大楣。”刘华苦笑地附和,下一秒,他的一双明目是直直地逼视着刘醒:“四哥,我知道老铁叔的本事,其实你是学会了吧?”
  刘醒极懂得故弄玄虚,他故意顿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反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有时候,真真假假最容易误导人,夫妻俩的本事太多,这藏着掖着的,刘醒有时都难免嫌烦,觉得束手束脚的,正好有人连借口都替他找了,大好时机不利用一把,这绝对能令人扼腕。
  刘醒可知道外头可有人正听着呢。
  他的一番表演,屋里的刘华,及屋外的刘老三,果真都不约而同地投下怀疑。
  尤其,刘华的心中已有认定,他不禁长叹一声:“四哥凭你的聪明才智,你应该继续往下读书才是,论起识人之明,我终究是不如你。”
  刘醒一副没有半点良心道:“可别了,我可没有为人做牛做马的打算。”
  屋外的刘老三:“……”
  刘华却是深以为然,他轻轻一笑:“的确,为人做牛做马是最不值得的。至少,李家人的小人行径,让我明白一件事情——一味地良善并不能得到好的结果。而且,兄弟情份,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的。”
  屋外的刘老三是份外复杂,小五终究与老大离心,即使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是老大自做自受的。当初,绑着老五不分家,多少存着一点私心,做父母的总是想要每个儿子都能被拉拔一把。再次回想起来,刘老三都觉得自己做错,瞧他把老儿子的良善,给伤成这副德性。
  刘华的转变,做老子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倘若,刘老三对刘华的变化是感到痛心,刘醒却是与之相反。
  他是极为满意便宜弟弟的成长,这代表往后的刘家门楣,刘华或许真能撑起一片天来。
  刘家需要一个能震慑他人的存在。
  刘醒决定投桃报李,送他一条好路走,道:“看来你总算是懂得擦亮眼睛,不会再随意地对人掏心掏肺,而且听你这一席话,想来你真的不是无的放矢。不过,爹娘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明天我会去请镇上最有名的曹大夫过来,当初你的伤就是他老人家亲手处理的,这次你想要参加科举的话,哪怕是为了让爹娘安心,也该把人请回来看一看。至少,得到这位老大夫的保证,不只是爹娘能安心,你自己都不用再有后顾之忧。”
  无论心理和身理,一个从医多年的老大夫,他所亲自出口地保证,这上到父母,下到刘华,恐怕都能安心下来,不用再生争端。
  至于,伤没好的后续?
  刘醒连想都不必想,刘华恢复的速度确实是稍快一些,但陆秋的药方子的确精妙无比,不用担心惹人质疑。至于,药方子可能会曝露出来,刘醒也不必担心,反正谁拿了夫妻俩的东西,最后都得从其它的地方给他补了回来。
  刘醒的一番话,刘华立即了然,他连沉吟都不需要,当下点头道:“这样也好,虽然我觉得自己恢复的很好,但爹娘怎么样都不愿意相信,请人来看一看确实是再好不过。”
  一番操作,肯定能堵上悠悠之口。
  四哥总是在他最急困时伸出双手,虽然不是什么人都得值他付出兄弟情份,但刘华也有庆幸一事,至少他还是有一个兄长值得信任。
  在刘醒起身走出门口之际,刘华难得充满感性地叫住了人,并说道:“四哥,谢谢你。”
  刘醒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摆了摆手,一语双关道:“现在说谢谢还太早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语毕,徒留下一个背影给人。
  上部完
  第49章 贵人?  ……
  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不会因为对方只是一名白衣平民而就有所看轻,在亲眼见识到这一身粗布衣襟的男人,拥有如此敏捷狠厉的身手,华服公子就心服口服。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值得旁人敬佩,他真心诚意地打躬作揖:“多谢先生路上地出手襄助,你的救命之恩,元淇无以为报。”
  刘醒不愿卷进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争端,倘若不是赵元淇是镖局的客人,而他正好借着镖局的顺风马车,搭伴做生意,他可不愿意救下一个显而易见的麻烦。
  事实上,刘醒的话里话外都表明自身立场,他带着极为疏远的态度回道:“这话倒是过谦了,赵公子其实已经付出过报酬,我们之间早已两清,救命之恩倒是不需要重新再提。”
  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
  这位赵元淇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背景身份?一出手就散了几百两银子给整个镖局,把本来丧气不已的镖局众人,瞬间给提升了不少活气。
  对于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位大家公子哥的出手更是毫不小气。
  赵元淇的为人处事,一副就是深受极好教养,情商也不算低,他给刘醒的报酬是用红漆描金的精致攒盒装着,直接就隔绝周遭旁人地窥视。
  不过,镖局里头有不少人是刘醒救下,一来救命之恩摆在前头,二来没人敢在老虎面前捋虎须,镖局众人只有羡慕没有嫉妒。
  刘醒一派淡定模样,一番不贪财的表现,赵元淇更是深深感叹一声,可惜这样的豪杰人物不愿接受招揽。赵元淇却怎么样也料想不到,当他给出盒子的瞬间,刘醒就知道里头装着的是十枚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这份意外之财来的真是不亏。
  刘醒瞧在此人识趣的份上,出言给了提醒道:“赵公子身边的左右护卫是难得忠仆,拼着一身血肉不顾,也要奔来护人,倒是那位正在养伤的紫衣公子,却是故意捣乱了好几次,就不知道此人与赵公子的关系为何?”
  赵元淇当场错愕,刘醒正在以为人傻了,对方才旋即脸色一肃道:“那位是我的庶弟,此人的生母是我母亲的贴身大丫鬟,往常表现地最衷心不过。我这庶弟往日的表现,从来也是醉于书画技艺,我是真没想到这位庶弟竟然会生有异心。”
  “衷心?”刘醒嘴唇一勾:“真衷心的话,我们先前可不会遭遇到这么多的死士,你的行程怕是早已被人泄露而出。”
  赵元淇再次震惊:“死士,先生说的那一些人不是流寇?”
  刘醒不答反问:“流寇真会有如此好的身手吗?更别说,他们这一些人的手里兵器,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能弄来的,你说是与不是?”
  赵元淇陷入沉默,心中思忖早有答案,真相都摆在前头,若是还要自欺欺人,那就是自己愚蠢。
  赵元淇身为长子嫡孙,打小深受家族培养,他决计不会感情用事。
  赵元淇重新打躬作揖,语气加重真诚道:“先生不只救了我一命,还告知我真相,倘若没有先生地提点之恩,元淇真不知道周身旁人竟然会隐藏蝇营狗苟之人。”
  刘醒其实最喜欢戳破旁人的阴谋诡计,尤其见到小人的布置一毁成空,这位的恶劣的,真是犹如同三伏天中灌下一杯凉水地舒服。
  明面上,他倒是说出好听话:“这是一报还一报,既然得了你的谢礼,也该不能让你受到蒙蔽。想必赵公子是真信任你的庶弟,否则出行一事,也不会让此人跟在身旁。不过,公子既然已知你的庶弟生有异心,想来你也能有所防范。听你之言,公子的庶弟一直表现良好,现在却是用计使坏,背后是否是有人撺掇?”
  撺掇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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