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玉笙咬了咬唇,却是越发坚定地对上陆静姝的眼睛:“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说我蓄谋已久,今日是一场谋杀了?”
  与陆静姝的激动不同,玉笙说话的语气淡淡的,轻柔绵缓,显得陆静姝这个人上蹿下跳的暴躁。
  “是不是该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孟小姐瞧见了,这才将她杀人灭口?” 她仰起头,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乌发披在腰后,头上一根簪子都没有。
  与旁人的精心打扮相比,竟也是毫不逊色。
  楚楚可怜的眉眼透出一股我见犹怜来。
  “你!你承认了!” 陆静姝被这抹清丽之色震惊了,缓过神来赶紧指着她的鼻子:“你……你定然是心虚,这才故意跳下水假装救人,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玉笙撇过头,苍白的唇色轻讽:“静姝小姐好文采。”
  “你!” 陆静姝被她那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跳脚,下意识地昏了头,仰起了手。
  太子拧着眉,三两步地走上前,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
  厉吼了一声:“放肆!”
  那一脚用了狠劲踹在了陆静姝的腰上,直接将她踹出了老远,身子撞到右后方的黄花梨木的花架上,上面摆着的那盆半死不活的海棠花掉了下来,砸了陆静姝的脚。
  这一下,闹得屋内震惊,所有人全部站起来,就连太子妃都吓了一跳。
  “殿……殿下……”纯良媛心亲眼看见的这一幕,只觉得心都是慌的。
  过了许久,陆静姝她这才疼得回过神,紧接着而来是腰部一阵剧烈的疼,浑身上下犹如散了架一样:“殿……殿下……”
  陆静姝哭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太子妃心中七上八下,吓得立马上前行礼。其余几人落了半拍,但还是赶忙弯腰跪了下来。
  太子的眼神看向床榻上,玉笙抱着被褥的手松开,瞧见他之后,再也坚强不起来,眼神一闪,泪珠在里面打滚。
  “殿下……”她伸出手,似是要抱他。
  太子走上前,安抚地摸了摸头,整个人上前遮住了玉笙,这才黑着脸转过头:“将陆小姐给拉下去,送回陆府。”
  陆静姝疼得动弹不得,只看着太子哗啦哗啦地掉眼泪。
  到底是陆家的人,太子妃走上前,陆静姝丢人,她一样没有脸面。可才刚上前几步,却是被太子的眼神吓到了。
  清冷的眼神撇过来,太子冷冷的瞥向她:“你身为太子妃,东宫之中上下的事皆由你管,就任由她污蔑不成?”
  太子妃看着面前的人,她许久都没见过殿下发火了。
  这么大的火气,上一次还是因为赵良娣的事。殿下是个轻易不拿真面目示人的,向来儒雅清隽的面上总是带着一层皮。
  只有她,在许久许久之前,久到还没嫁给太子之前,瞧见过那张温润儒雅下的脸。
  如今,竟为了一个区区一个承徽?
  太子妃扭头,去看床榻的方向,玉笙却整个人都被太子挡住了,她只瞧见殿下放在玉承徽头顶的一只手。
  宽大的掌心在头上摸着,一下一下带着安抚。
  手中的帕子拽紧,指甲透过帕子险些陷入了肉中,太子妃干笑地扯了扯唇:“是妾身疏忽了。”
  “都下去。”
  陆静姝浑身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动弹不得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给抬下去的。
  其余的后妃无人敢说话了,殿下这样儒雅如玉的一张脸,发起火来实在是太可怕。特别是两个新入东宫的,出门的时候林莺儿的腿都是软的。
  太子妃是最后一个出的门,她转身的时候忍不住扭头往身后看了眼。
  只见刚对着旁人一脸淡然,处事不惊的玉承徽,如今哭得委屈得像个孩子。而太子弯着腰,一声声的像在轻哄。
  陆静好收回眼神往外走,只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第87章 南珠耳坠 一更
  笙委屈地哭了一会儿,哽咽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宽大的掌心在她背上一下下抚着,太子的嗓音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怎么刚面对那么多人不怕,反倒是在孤面前哭得像个怂包似的?”
  他声音带着轻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玉笙仰起头,任由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她们巴不得我哭呢,我才不会让她们如愿。”哽咽了一会,还巴巴的朝着他那儿看去:“只有殿下才心疼我。”
  “你倒是聪明。”太子轻笑了一声,随即又正色道:“下次可不准再做这么胡闹的事了。”
  “我……我是去救人。”玉笙拉着他袖子的手紧紧的,十根手指都泛着白,仰起头一脸的委屈:“怎么殿下也不支持我?”
  太子叹息了一声,对着她认真道:“救人是好,但自己的安危才更重要。”天知道,他刚在外面听见她落水了有多着急。
  好在她如今是平安无事,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太子上前抱住人,又训斥了一声:“下次可不准再鲁莽行事了。”玉笙点了点头,今日救人之事她的确是过于冲动了。
  若不是……暗暗咬着牙,若不是之后那人出手相助的话,只怕孟雪瑶死了,她就真的说不清了。她是不愿意人死在自己面前,但也没想过自己跟着去死。
  如今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后怕。
  擦了擦眼泪,玉笙也顺势止住了泪。
  “不哭了?”放在她腰后的手拍了拍,太子呼出一口气。玉笙太明白男人想的是什么,哭了一会儿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若是一直不看脸色,这番继续哭下去,就是吵闹,惹人生厌了。
  而且,她刚哭了有一会儿了,此时眼睛微微红,刚刚好,若是在哭下去,肿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她收回抱着太子的手,两人抱在一起黏糊久了,热得很。
  “殿下什么时候来的?”她仰起头,眼尾微微泛着红,乌发素衣,漂亮的一张脸上我见犹怜。
  太子拨弄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语气带着笑意:“刚在大理寺,听见你出了事,立马就赶回来了。”
  玉笙的红唇往上提了提,眼中溢出一丝笑来,又很快地掩饰了下去。
  太子自然是瞧见了,疑惑地问:“笑什么?今日这番险境你还笑得出来?”玉笙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乌溜溜的偏生就是不肯说。
  太子轻笑:“高兴孤刚给你撑腰了?”
  她捂着唇,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就在太子疑惑的时候,听见她小声儿道:“我高兴殿下一听见我出了事立马就赶了过来。”
  到底是年纪小,又一心扑在他身上,说这话的时候许是羞涩,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了。太子眼中一片怜惜,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玉笙坐在床榻上,眼尾微微泛着红,可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您这番对待陆……陆小姐,会不会不太好?”
  刚那一脚她可是瞧见了,陆静姝可是被踹得不轻,那乌金点翠的屏风如今还砸在地上,估摸着得有一两月下不来床。
  “无事。”太子抬手揉了揉她的耳朵。
  陆家这段时日小动作太多,为了送人入东宫越过他直接找上的皇后。知晓皇后一逼,他便只能点头。
  他与太子妃同床异梦多年,陆静姝入东宫只不过是借腹生子,想要个流着陆家血脉的皇长子而已。
  总之都是要入东宫的,早入晚入都是一样。且,陆家绝对没这个胆子犯蠢,来得罪他。
  “殿下?”玉笙仰起头,一脸的疑惑。
  太子笑了笑:“太子妃那孤去说就行。”玉笙笑着低下头,眉眼却是闪过一阵失望。
  她对陆静姝入宫之事极为的不喜,她仗着家世与太子妃这层关系在已经是极为的嚣张了,若是日后当真怀了子嗣,只怕更是不知要得意成何模样。
  今日这一番闹剧,她还是得入东宫。
  玉笙瞥了瞥头,眼神落在前方的花架子上,刚陆静姝被踹身子撞到了那花架子,顶端放着的花盆砸下来,似乎是砸到了她的脚。
  这金丝楠木的花架子平日里是什么东西都不放的,那花盆还是之前陆静姝来合欢殿亲自踹破的那盆海棠花,弄得半死不活的玉笙让人救了起来。
  本也没打算它活着,就随意摆在了那金丝楠木的花架子上,却是不料今日这花倒是自个儿给自己报了仇了。
  想到这,玉笙便想笑,抿着唇贝齿咬得死死的,唯恐笑意泄露了出去。
  太子本就是在瞧着她,见她这副强忍的模样还当她这是伤心:“你放心,孤断然不会再让今日之事再发生。”
  玉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陆静姝。
  扭过头,捧起太子的手,巴掌大的脸埋入她的掌心中,她嘟囔着:“那我不管,我不准殿下喜欢她。”
  轻嗤了一声,太子抱住她脸的手紧了紧:“孤不喜欢她。” 陆静姝太闹腾,他实在是欢喜不起来。
  玉笙眼中又荡着笑意,在他掌心里磨蹭着:“今日不行,明日不行,以后都不行。”她说的是不让殿下喜欢她,却没说日后等陆静姝入了府,不让殿下去她那儿。
  她太明白这件事她管不了,太子妃都不插不了手的事,脑子细细一想就知道是皇后安排的。
  她一个无家世无背景的,还是莫要淌这趟混水了。
  ——
  广阳宫
  太子妃自打回来之后,面色极为地不好看。丁香跟了一路,瞧见这副样子,有些忐忑。
  “娘娘是在为静姝小姐忧心?”
  太子妃冷笑一声,坐在了梳妆台上:“她自个儿蠢,殿下踹她一脚都是轻的。”到底是还没入府,无名无分的便对着个承微指手画脚,空有脑子却不用,被教训了也是活该。
  眯了眯眼睛,太子妃觉得姑母说的似是不错,这玉承徽入东宫还不到一年,位分晋得也太快了些。
  她一边想着,一根一根取着手指上的护甲,镶着蓝白石的金漆护甲被随意砸在梳妆台上,太子妃面无表情,脑子里却是想到最后那一幕。
  殿下弯着腰,好脾气地哄着。
  ‘刷’的一声,手重了一些,之前烫伤的燎泡还没好,护甲的尖端划破指腹的皮,瞬间鲜血淋漓。
  “主子。”丁香惊呼了一声。
  “没有眼色的东西。”太子妃面无表情,转手就将那护甲砸到了地上:“连本宫也敢伤。”
  一屋子的奴才瞬间跪了一地,太子妃坐在铜镜面前,阴沉如水。
  “都下去。”丁香瞧出不对劲,立马扭头吩咐,屋子里门刚被关上,她弯腰上前捡起地上的护甲。
  蓝宝石的护甲上还透着一丝血迹,丁香拿在手心里,拿着帕子沾了水擦了擦:“这东西是不长眼,伤了娘娘罪该万死。”
  太子妃面色难看,深吸了几口气,铜镜里的人还是一脸怒容,胸膛上下起伏着,与以往的模样大为不同。
  “你今日瞧见殿下是如何对待玉承徽了么?”
  丁香想了想:“殿下对待玉承徽是很好。”为了几句话,就将陆静姝踹成那个样子,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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