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吴家娘子做饭的时候笑着跟萧彧说:萧郎君,这么吃下去,你快养不起了。
  萧彧笑呵呵地说:不碍事,吃饱饭了才能长个子,有力气干活。粮食不够了跟我说,我让人去舂米。萧彧宁愿自己少赚点钱,也不能看着孩子们饿肚子。
  吃饭的人多了,舂米都得有专人来负责。萧彧见人工舂米太辛苦,正琢磨着制造一个水力舂米机,利用筒车来舂米,最好能实现灌溉和舂米的双重功能。不过他也知道这么个原理,自己从未动手做过这类手工活,不过既然知道原理了,那么慢慢设计出来应该不难。
  人多力量大,好几亩地的稻子花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全收回来了,晾晒在院子里。萧彧这回是见识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院子的地面是土面,竹扫帚一扫就会掉土渣。晒谷之前,人们就用稀释了的牛粪将地面刷一遍,干燥之后会结一层薄壳,这样晒出来的稻谷就不用担心有土渣了。
  晾晒,去秕谷,上秤一称,亩产才三百来斤,这还是没怎么遭遇虫害的收成,未免也太低了一些,主要还是靠海,土壤多为盐碱地,产量不行。
  八亩地,最后只收了两千多斤粮食,这要是那帮孩子没来,足够他们一家吃了,一年三季的收成,还能有盈余。但是现在,这两千斤粮食只够吃一个来月,一年三季的粮食大丰收,也不够半年的口粮。
  看样子还得垦荒再种点地,家里这么多劳力也别浪费了。
  春意已经很浓了。稻谷收回来之后,马上又重新翻地重新插上秧苗。各种豆类蔬果也都陆续播种了下来,春天来了,万物葱茏,田间地头长满了野菜,姑娘们勤快,忙里偷闲出去采点野菜回来丰富餐桌,不然就家里那些自种的蔬菜也够不上这么多人吃的。
  这日萧彧和吉海从纸坊回来,碰上采桑归来的姑娘们,鱼儿一手提着一篮桑叶,一手捏着一把野花,头上还簪了一朵黄色的野菜花,一只蜜蜂嗡嗡地围着她打转。鱼儿伸手挥了挥:不要跟着我了,太讨厌啦。
  小春在一旁呵呵笑,突然瞥见萧彧:老师。下意识地将篮子往身后藏了藏。
  萧彧已经看见了她篮子里装的不是桑叶,而是荠菜,笑眯眯地说:采桑叶呢?
  鱼儿看见他们,欢喜地跑过来:郎君,二哥。郎君,你说这是咱家的蜜蜂吗?
  萧彧忽然想起来自己养的蜜蜂已经过了一个冬天加半个春天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了,现在百花盛开,应该酿了不少蜜吧:有可能,一会儿回去看看蜂箱,看能不能采蜜了。
  真的吗?那又能吃蜂蜜了?鱼儿兴奋至极,想起蜂蜜的味道就止不住咽口水。小丫头赶紧跟小伙伴炫耀起去年吃蜂蜜的经历来,惹得几个小伙伴羡慕不已。
  萧彧说:走,回去看看,要是有蜂蜜了,就给大家炸点糖油果子吃。
  鱼儿兴奋得大叫:郎君你真太好了,我最爱吃糖油果子了!
  萧彧回去打开蜂箱看了一下,里面果然如自己预期的那样,几块板子上已经布满了蜂蜡,里面注满了蜂蜜,完全可以取蜜了,而且蜜蜂也可以再次进行分箱了。
  他又去捣鼓了一下,弄了一个简易的离心桶,将蜂蜜摇了出来。蜜蜂数量有限,两个蜂箱只摇出了两斤多蜜,卖是没得卖了,可以给大家解解馋。
  于是萧彧让几个小姑娘赶紧去舂糯谷,磨米粉,做糖油果子。
  翌日晚饭时,每个人都领到了两个炸得金黄的糖油果子,上面还裹上了蜂蜜。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不少老人和孩子都热泪盈眶,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人。
  萧彧正和裴凛之坐在席上吃饭,一边吃一边小声说着话,突然听见了哭声,他抬头一看,是一个叫牛牛的孩子在呜呜地哭,哭得好不伤心,萧彧问:牛牛怎么哭了?
  他说明天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果子了。说话的是坐在牛牛旁边叫惠儿的小姑娘,这就是那个患软脚瘟的小姑娘,一个非常聪明,但却十分自卑的孩子,她的声音细细的。
  萧彧笑出声来:明天吃不到明天再去担心,今天哭什么。牛牛,糖油果子好吃吧?以后家里还会收蜜的,谁表现好,就奖励谁吃糖油果子。
  牛牛止住哭声,赶紧用手背擦一下眼泪:真的会有吗?
  会的,我保证。不过你要好好表现才可能吃到糖油果子。萧彧说。
  牛牛胆子挺大:老师,那什么才叫表现好?
  好好学习,干活勤快,不捣蛋,就是表现好。
  那我一定会表现好的。
  好,到时候我就奖励你糖油果子。不哭了啊,赶紧吃饭。
  他这话不光是对牛牛说的,也是对着在场所有孩子说的,那群孩子听说表现好就能有糖油果子吃,都暗暗记在心里,卯足了劲要好好表现,争取能再吃到糖油果子。
  裴凛之转头看着萧彧,眼神分外温柔。萧彧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问:怎么了?
  裴凛之微微一笑:郎君特别会教育人。
  萧彧呵呵笑了两声,转过眼去,别笑那么勾人好么,自己那不是职业病犯了么:是吗?这说明我特别适合当夫子。凛之喜欢吃糖油果子,我的给你吧。他注意到裴凛之的糖油果子已经吃完,看来是个爱吃甜食的男人。
  裴凛之说:不、不,郎君自己吃就好。
  萧彧将自己的糖油果子挪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说:我下午炸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不少。
  裴凛之哪好意思吃殿下的糖油果子,正要拒绝,忽然听见吉山说:萧郎君不吃么,那赏我吃了吧。
  裴凛之闻言瞪了吉山一眼,然后拿起用竹签串好的糖油果子,张嘴咬下一个,剩下的送到萧彧嘴边:郎君,我吃过了,这个给你。
  萧彧见状,微笑着接过来,吃下了那个糖油果子。
  裴凛之分吃了萧彧一个糖油果子,让一众孩子羡慕不已,真幸福,能够多吃一个糖油果子呢。老师对裴郎君真好。
  水稻收割又种下之后,就要准备烧青砖了。跟烧石灰一样,烧青砖也需要挖窑,由于青砖烧制过程中需要浇水,由于没有高压水枪,水不能从窑口喷进去,建窑的时候,还要确保窑顶能打开。
  萧彧和师傅们经过了反复试验,最后终于确定了设计方案,因为首要保证的是安全,窑顶打开的时候,窑内的温度正是最高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人烫伤,无论如何,安全最重要。
  等砖窑完全建好的时候,砖坯也干燥了,由于数量多,分成两窑进行煅烧,砖坯码放其中,再塞进稻草和木炭,将火点上,待火烧得最旺的时候封窑。煅烧七天,然后开窑浇水,再次封顶闷上五天左右,差不多就可以出窑了。
  砖坯入窑之后,萧彧决定让裴凛之出去找粘土,他要准备烧瓷器了。烧瓷器的粘土不是青砖这种程度的粘土就足够的,必须是高岭土。就是不知道能否在岛上找到,如果找不到,就得去买瓷器,但那成本就太高了,他目前根本支撑不住这样的投入。
  裴凛之却迟迟不肯动身,这次出去的时间长短并不能确定,但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他放心不下萧彧,然而这次真不能带着萧彧一起去,家里一大堆事等着他定夺呢。
  裴凛之说:不如让吉山去吧,他去挖点土回来,这事应该不难。我们谁也没见过粘土,只能挖不同的土回来试。
  萧彧想了想:也行,我同吉山说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家里一堆人,却没有几个能用的,只能事事依仗裴凛之,可裴凛之只有一个,哪能事事顾得上,也是时候培养人手了,不让去尝试,就永远也不会做。
  萧彧同吉山说了这件事,吉山当即便答应了下来,他一直都想帮萧彧做事,无奈萧彧一直都没给他安排事做,只好去打渔给家里添菜。现在萧彧终于给他派任务了,岂会不愿意,不就是找土嘛,这并不难。
  萧彧却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不是挖回来就可以,找到合适的,就得回去再挖。他叫过吉山一一叮嘱,吉山识字不多,萧彧打算让吉海跟他一起去,到一地采了土样,就把名字给记下来,方便日后回去寻找。
  吉海识字也不算多,但比他哥还是强不少的,就是离开之后,他的课程要耽误不少时间,只能以后再给他补。
  吉山临出发前,闵翀突然来找萧彧,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去找粘土。
  这还是闵翀头一回主动要求做事,萧彧简直是喜出望外。这些日子闵翀一直都在调养身体,家里的事他几乎不参与,萧彧也没给他安排过任务,毕竟他们算是合伙人。
  萧彧小心地问:闵当家身体是否已经好了?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从外表看,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毕竟伤得那么严重,萧彧还真不敢让他劳累了,航海可是需要特别过硬的身体素质的。
  闵翀冷漠地说:无妨,已经好了。除了粘土,不再需要旁的?
  萧彧说:如果有可能,再帮我带一点石头回来,咱们这儿常见的石头就不要了,带一点比较不常见的特别的石头,比如白色的,彩色的也可以。如果找不到也不要紧,不必强求。除了烧瓷器用的粘土,他还想找一些釉质材料,陶上了釉,烧出来那才算是真瓷器,如果没有矿物釉,草木灰也能当釉使用,不过那样一来,就是普通的黑瓷了。
  闵翀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闵翀要去找粘土,就不需要吉海跟着了,因为闵翀能断文识字,只让吉山跟着他一起出门。
  萧彧还去借了一辆大车来,用裴凛之的马给他们拉车。裴凛之纵使心疼,也没说什么,毕竟那么多土总不能靠双手提回来。牛车也不合适,速度太慢了。
  两日后,做好了万全准备,准备好干粮和银钱,闵翀和吉山一起赶着马车出了门,找粘土去了。
  闵翀离开之后,裴凛之带了村中几个年轻人,进山将母猪连带小猪仔一并给萧彧抓了回来。带猪崽的母猪通常都分外暴躁,战斗力惊人,让人看了心惊胆战。但裴凛之还是很轻松地将母猪给打晕了,叫人去帮忙,是为了叫人抬猪回来。
  所以萧彧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猪崽终于有了着落,那窝小猪仔有九只呢,以后还可以留下种猪自己繁殖,这样就有猪肉吃了。家猪本来就是野猪驯化来的,野猪养的时间长了,不就慢慢成家猪了嘛。
  为了养猪,萧彧专门盖了个猪圈,而不是普通人家的厕所猪圈一体构造,他要吃干干净净的猪肉。从此以后,鱼儿这帮小丫头们又多了一项打猪草的活。
  萧彧开始捣鼓他的舂米灌溉两用筒车,专门请了木匠师傅过来帮忙。萧彧有图纸,师傅有手艺,两人开始合作制作筒车和碓车。
  这期间,砖窑开窑浇水,冷水遇热产生的大量水蒸气像云一样升腾而起,蔚为壮观,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萧彧看着奋力泼水的师傅们,还是感叹砖窑设计方案不成熟,青砖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其实没有青砖,红砖也不错了,硬度比土砖大得多,用上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这日萧彧又在河边捣鼓筒车。筒车的雏形已经基本出来了,舂米的功能也有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筒车转得太慢,舂米的效率也低得出奇,还要好好改进一下才行。
  木匠师傅不在,这两日他家中有事回去了,只有萧彧在琢磨。他左看右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为了查看问题,他甚至爬上了筒车。
  正在溪边摘桑叶的吉海看见了,吓得忙喊:郎君你快下来,上面太危险了。
  萧彧说:没事,我抓得挺牢的。结果话未落音,脚下突出的楔子被他踩掉了,人一下子就往下坠去,只听见啪一声响,他落进了溪水里。
  郎君!吉海也顾不上桑叶了,直接从树上跳下,扑进水里救人。
  与此同时,从州城回来的裴凛之也正好来找萧彧,也正好看见他落水的一幕,心脏顿时如抽筋了一般,风驰电掣一般飞奔过来,跃进水中:郎君,郎君!
  萧彧会水,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直接就把他给震晕了过去。好在为了安置筒车,这段溪流被他们给挖深了,所以并没有真撞到哪儿。
  吉海用力抱住萧彧,将他托出水面:郎君!郎君你没事吧?声音都带了哭腔。
  郎君!郎君!裴凛之也赶到了,他从吉海手中接过萧彧,抱着人一跃上了岸,放在地上,用手轻拍着萧彧的脸,郎君你快醒醒。
  吉海随后爬上来,跪在萧彧身边,哭着说:师父,我看没看好郎君。
  裴凛之伸手探了一下萧彧的鼻息,略略松了一口气:郎君还有气息,他没死。我带他去看大夫。说完就将人抱起来,朝州城的方向奔去。
  吉海慌忙跟上,但完全跟不上师父的脚步。
  裴凛之急得大汗淋漓,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也后悔让闵翀骑走了马,郎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萧彧被他抱着颠簸了一阵,突然咳了起来,突出一口水来,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被裴凛之抱着在赶路,便出声:凛之?
  裴凛之身形巨震,停下来低头一看:郎君!泪水不由自主地涌满了他的眼眶。
  萧彧咳嗽几声:我从筒车上摔下来了?
  裴凛之吸了一下鼻子,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人的手臂却没放松,而是紧紧抱住了:是,谁让你爬那么高,你快吓死我了!
  萧彧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讪笑:失误,失误,以后不爬了。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裴凛之声音还在颤抖:怎么能不担心,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萧彧说:短时间溺水气绝也有救,需要先控水,再按压人的心脏,同时渡气给对方就行。
  裴凛之问:渡气怎么渡?
  第29章 演戏
  萧彧一下子被问住了, 这要怎么回答?难道要给他示范人工呼吸?他干咳了一声,说:捏住气绝者的鼻子,掰开他的嘴, 检查口中无异物, 有则取出, 然后往他嘴里吹气。
  裴凛之听到这里, 脸慢慢变红了, 喃喃地说:这样真的有用?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萧彧说, 心想有必要给大家教一教急救措施了,否则多少枉死的人。
  裴凛之盯着他的唇, 很想让他给自己示范一下,到底还是没敢造次,话到嘴边改了口:郎君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医书上看到的。萧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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