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今天是宋如一的生日, 她自然不能像上次顾南泽生日那样中途偷偷溜走, 或是一直待在宴会的角落里。她坐在这里, 时不时的有人过来跟她说话, 为了不打扰三个小伙伴, 她干脆站起来往宴会的中心方向过去了, 顾南祈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顾南泽正在和周清说话, 周清在上学期间成绩和顾南泽半斤八两，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再深造，目前在自家的公司里实习, 好在老板没有挑剔自己儿子的学历。
“所以你现在已经和华影签约了，我的朋友是未来的大明星，这种感觉还真是新鲜。”他看着不远处宋如一在和一男一女说话, 几人相互之间很熟稔, 不像是今晚第一次见面的。
“看看你不在国内的四年错过了什么，她好像认识了不少人, 这已经是第三波跟她打招呼的了吧。”
顾南泽手上拿着一杯酒, 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她同班同学, 而且今天她生日, 不跟她打招呼, 难道来跟我打招呼吗？”
“同班同学，三波都是吗？”
“也许吧, 反正她整个班的同学都被邀请了。”
周清挑了一下眉头，其实他们相互之间都是会看人的, 可以从你的行为举止……, 咳，其实是穿着打扮还有配饰上看出一个人身上穿戴了多少钱。
“她的同班同学看来家境都很不错啊，”周清将目光放在了紧紧跟在宋如一身边的小正太：“你那个便宜弟弟跟她关系也很好的样子。”
“是啊，简直牛皮糖转世。”
宋如一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顾南泽，侧头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就往这边走过来了：“哥，”她又对周清道：“周大哥。”
顾南祈有样学样，但是他嗓门就敞亮多了，心里更是没有宴会应该是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概念。先是大声喊了一声：“大！哥！”接着看了看大哥身边站着的人，语气疑惑了很多，像是很不确定：“叔，叔叔？”
宋如一没有低头看她，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错了，叫周哥哥。”
顾南祈好像很清楚这话是跟他说的，这次有人指导，他再没有疑惑了，同样大声的喊了一声：“周哥哥。”分贝绝对超过了六十。
以他为圆心五米内静了几秒，大家看没有发生什么事之后才继续说话，周清干笑了一下：“小弟弟还真是活泼，没想到如一妹妹这么久没见了，还记得我的名字。”
宋如一纳闷，几年没见而已，至于连名字都记不住吗，又没有换一张脸。但是她当然不会直接说的，而是道：“你是我哥的好朋友，我当然记得。”
周清内心惊讶双重奏，他原来就知道顾南泽对着继妹不错，但也许他们的关系还要更好一些。而且好友对这个小正太可能并没有多讨厌，毕竟这小孩伸手抓着他的裤腿，除了皱眉之外也没有责令他放开或是直接挪开脚。
“哥，你喝酒了？”
顾南泽还没有回答，顾南祈收回了手数了一下，虽然没数清楚，但是他知道大哥比他还有姐姐都要大，立刻说道：“大哥成年人，可以喝酒。”
顾南泽对着宋如一扬了扬下巴：“听到了没有，连这个小鬼都知道我可以喝酒了。”说着还拿起了桌上的一杯，对着她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
顾南祈巴巴的：“我不是小鬼，我是小宝贝。”
结果宋如一还真的拿起了一杯跟他碰了一下：“谢谢你的祝福。”顾南泽想要反驳，但是他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我没有祝福你吧，但是他也没这个意思，只能默认下来，闷闷的把酒给喝了。
看着她走远了，周清才碰了碰顾南泽的胳膊：“你那个妹妹，是不是思维有点奇怪。”顾南泽吐出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晚总算说对一件事了。”
周清：“……”
走了没多久宋如一就被拦住了，她对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颔首：“大伯父。”
宋如一的大伯欣慰的看着她说道：“你长大了。”
“是。”
他们两个站在这里说话，注意到的人就会发现，大部分都是那个中年男子在说，宋如一时不时的回复几句。看到这一幕的宋其珩一脸莫名的问：“大伯说什么，跟她说这么久。”
“不知道，”宋知非拿了一块奶油草莓蛋糕递到他面前：“今晚的蛋糕只有这么一种，生日蛋糕就算了，长桌上的也是这样，不过还挺好吃的，哥你试一试。”
宋其珩嫌弃的推开了她的手：“看着就甜腻，只有你这种女生才喜欢。”
宋知非也不勉强，直接自己吃了，还道：“其实并不甜腻。”
“哥，你去哪？”见宋其珩站起来，宋知非不由叫了一声，宋其珩对她摆了摆手：“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大伯这样的脾气你也敢去偷听。”宋知非连忙道。
“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但宋其珩还没有走近就已经被发现了，他本来想要从大伯身后心靠近的，以宋如一那样的性格，就算看到他也不会拆穿的，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两米之内游荡的顾南祈。
姐姐和这个大伯父说话太小声了，顾南祈听了两句听不懂后就失去了兴趣，但是也不愿意离开，只能自顾自的玩。
看到宋其珩走过来眼睛咻的一下亮了，只是看着他鬼鬼祟祟的动作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举动不像是好人能做出来的。他一脸好奇看着对方：“宋哥哥，你在干什么啊？”
宋氏的当家人，被宋知非评价为冰山一样的大伯，转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宋其珩被看的压力山大，讪讪的笑了：“大伯，我想来和如一打个招呼。”
宋总没有理会他，回过头温和的跟宋如一说了几句类似让她好好考虑的话，留下一句你们聊之后就离开了。宋其珩问了一句：“你们说什么呢？”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微笑着咬牙的对顾南祈道，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漏出来的：“你眼神真好啊，小弟弟。”
顾南祈两只肉嘟嘟的手一左一右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不敢直视他一样，一边跺脚一边还喊着：“姐姐，宋哥哥好可怕呀，他会不会打我。”
还没走远的宋总听到了，转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才继续离开。那一眼肯定是威胁吧，大伯会不会以为我只会欺负小孩子，宋其珩欲哭无泪。他想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啊，就是吓唬吓唬他。
以前老是面对宋如一丢人就算了，为什么这么一个小豆丁，都能摆他一道。亲哥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宋知非开始当伸手党，困难你上，八卦我听，双眼亮晶晶的追问：“大伯和如一姐姐说了什么？”
宋其珩一脸沧桑，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宋知非兴奋，“说什么了？让你表情变成了这样！”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你信吗？”宋知非摇头，继续等待。
宋其珩呵呵笑了两声：“放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到底听到了什么的。”而宋知非现在真的相信他什么都没听到了，立刻兴致缺缺。
晚宴结束回到顾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顾南祈在九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困得睡着了，回家后就被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宋如一洗了澡，换好了家居服，将吹的半干的头发撩到身后，就听到房门被敲了三声，今凌走进来问：“你的生日礼物都已经放好了，是今晚拆还是？”
“先放在那里吧，我有空的时候会去拆的。”今凌点了点头，离开前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她：“这是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是什么？”宋如一接过来问。
“是线香，之前感兴趣，就自己尝试了一下。”
“是自己做的吗？”宋如一打开后闻了闻：“是玫瑰香，谢谢你，今姐姐。”
今凌离开了，宋如一看着手中的线香，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托盘，盘底有个孔洞，可以将线香卡在里面，便点了一根试一试。
她将香放在靠经阳台的小茶几上，袅袅的白烟还有香味弥漫开始，线香这种东西，真是容易让人想起在修真界的日子。但是看看北欧装饰风格的房间，那么一点回忆很快又被拉回了现实。
第二天，顾南祈非常热心的要帮姐姐一起拆礼物，礼物的盒子被他拆的乱七八糟，然后打开之后他还不认识有些里面装的是什么。
宋如一自然是先拆三个好朋友送的，明彦提前送了一双水晶鞋，来参加宴会时又送了一副网球拍。球拍上面有一个签名，签名的主人去年拿到了法网冠军，正式集齐了网球四大满贯冠军的头衔，更重要的是，他今年才二十五岁，未来成为网球界的一代传奇也不是不可能。
这算是明彦送过最实用的礼物了吧，宋如一想，比那个水晶鞋合她的心意多了。明彦知道她的想法的话，肯定会嘲讽她不像个女人。黎素送的是一本自己画的小人书，将它从最后一页往前快速的翻看，几乎可以连成一部动画。
里面记录了两人从认识以来，让她印象深刻的点点滴滴，孤单影只的两个人成为了好朋友，一起拥有了很多回忆。在教室里举手发言的时候，体育考试握拳加油的时候，渐渐的两人又变成了四人，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帮助黎素参加演讲比赛，一起站在明彦家那破败的城堡面前发呆。
最后身高拉长，每一个人都长大了。
“姐姐，你在笑什么？！”顾南祈拆礼物拆的无聊，看到宋如一坐在那里翻看着一本小书，凑上前来表示自己也想要看。宋如一把它放到高高的桌子上让他够不到，问：“礼物都拆完了吗？”
“没有！”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委屈：“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宋如一摸了摸他的头，“刚才是姐姐不好，没有回答你，现在我们重新开始拆好不好？”
连早教老师都说，顾南祈面对宋如一时是最耐得住性子的，此刻也没有闹变扭，乖乖的说了一声好之后就弯腰打开面前放着的另外一个大箱子。
“哇，好多礼物，这是什么？”说着他拿起了其中一张，宋如一看着另外一些，每一张上面都有歌王的签名，就想到这肯定是乔锐收集的。她对顾南祈道：“这些是唱片？”
“什么是唱片？”
“就是，播放之后，可以听到好听的音乐。”
“像手机一样吗？”顾南祈将唱片前后翻看，每个地方都拍了一下：“按哪里，为什么没有声音？”
“不是这样按的。”宋如一带着他去了播放室，然后将歌放给他听。歌王之所以能够称呼为歌王，是粉丝还有大众们都承认的。不是那种有了一点成绩，找水军媒体就能自封的，那种只能丢人，而不能永恒。
但是顾南祈现在还太小了，不懂得这歌好听在哪里，既然到了播放室，不一会儿就缠着姐姐道：“我要看动画片。”
宋如一像是不经意的提醒他：“你今天有带着贝贝和米迦勒出去玩吗？”
顾南祈顿了一下，在动画片和狗狗之间来回挣扎，而后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可以和贝贝还有米迦勒一起看动画片。”
“姐姐也可以看，哥哥也可以看，老师还有王姨都可以跟我一起看。”他并没有提爸爸妈妈，因为他知道爸爸妈妈很忙，家里经常只有王姨，还有老师，然后是姐姐。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发愁，姐姐学习不要那么差就好了，可以常常回家来陪他一起玩了。
对他想法一无所知的宋如一点了点他的额头：“谢谢你的分享。”
这一天，慕容难得的提前回家了，她先是问了南祈的情况，而后让宋如一跟着她去了书房。在书房里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瞄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女儿，随意道：“坐，别站着。”
宋如一垂下了眼帘，不发一言的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坐下了。
书房里安静极了，而后钥匙打开抽屉的声音，最后一份文件被拿出来，摊开在桌子上翻到最后一页被推到了宋如一的面前，和文件一起放下的，还有一支签字笔。
“我希望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宋如一心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拿起了那份文件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翻看着。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书，协议书上声明，宋如一自愿放弃生父留给她的有关宋氏的股份，转到母亲慕容的名下。
“你现在年纪还小，对金融没有概念，不懂股份，不懂公司运营，我可以帮你代为管理。”慕容说完这句话后，继续道：“当然，它以后还是你的。另外你爸爸还给你留下了基金和部分房产，这些我不会去动的，依旧在你的名下。”
宋如一将协议书放在桌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我以为，你会和上一次不一样，起码也会更委婉一些，”而后她的表情像是有些释然：“结果还是一样的。”
慕容听不懂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宋如一脑海中响起了昨天生日宴会时宋总对她说的话，此刻他的声音犹如魔咒一样回响在她的耳边：“当年，你爸爸去世之前，曾经公证过，他名下宋氏百分之五的原始股在你满十八岁的时候，会由你继承。”
“他做这份公证的时间是在你满一周岁的前一天，它是在你一周岁时，你爸爸提前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宋如一听他说话，一直沉默不语，宋总道：“他那个时候想必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突然遭遇车祸。当然，现在你父亲已经去世十年了，一些感情不管是放在心里还是忘记了，都不必再提。”他问：“你知道原始股的意义吗？”
宋如一张了张嘴，回道：“我知道。”
“很好，宋氏百分之五的原始股，比现在整个宋氏百分之十的股票价值都高，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守住你父亲留给你的遗产。”
宋总的话其实说的很隐晦，要是一般人，可能并不会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经历过一次的宋如一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她那一世不愿意见宋家人，可不代表一些事没有发生过。
宋如一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说：“谢谢您的提醒，我心里有数的。”
宋总久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只是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书房里，宋如一将这份协议书推回到了慕容的面前：“这份协议，我不会签的。”
慕容脸色微变，不过她并没有意外，她也没有想过在没有劝说的情况下就让女儿签字，“我看的出来，你对商业没有兴趣，所以我能够由着你报生物系。甚至你以后想要当一个科学家，还是做其他任何的事情，我都是支持你的。”
慕容靠近她，情真意切的说道：“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东西，你也希望它能够一直好好经营下去的吧。”
宋如一摇摇头，没有继续让她再说下去：“不要再说了，这百分之五的原始股，当时在爸爸手上的时候就规划的很明白了，它只有分红权，没有公司的投票权、决策权。所以，就算转移到你名下，你也只是拿分红，或是和宋家进行利益交换而已，根本无需经营。”
慕容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强制镇定的问：“你怎么会知道这百分之五股票的性质？是不是宋家的人私下找你过了？是……”
“他们没有找我我也看懂的股权说明书的，”宋如一认真的看着她：“妈，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对顾氏没有兴趣。所以爸爸留给我的东西，你也不要拿走了好不好？”
慕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来她的所有想法，在女儿面前都无所遁形。宋如一也知道，所谓的支持你当一个科学家，还是做其他事，都只是乐见其成，不愿意她接手顾家的想法而已。至于帮你打理爸爸留下的股票，更不过是想要拿到她手中宋氏股份的托词而已。
“我是你的妈妈，不会害你的，难道你连这么一份文件都不愿意签吗？”慕容俯身问道。
宋如一要说之前还有情绪波动的话，现在反而看着更加平静了，但是这比歇斯里地的对着自己大喊大闹更加让慕容心慌。她只听宋如一轻声对着她问：“如果我不签，你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
慕容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在宋如一准备离开书房前，她突然道：“你最喜欢奶油草莓，特别是奶油草莓蛋糕。”
宋如一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慕容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你那个时候才六岁，就已经有蛀牙了，我就不让你吃太多甜的东西，你，你总是闹情绪，然后你爸爸就对你说，”
“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一定每一次都给你订一个很大的草莓蛋糕，所以如一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我太严格了，你后来在不高兴的时候，吃到奶油草莓蛋糕也会变得开心起来。”慕容看着她的背影：“你昨天生日宴会的蛋糕，是我专门请燕京最好的蛋糕师做的。”
“谢谢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喜好，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喜欢奶油草莓了。”说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还没走几步回到房间，他就被顾南祈抓到了：“姐姐，姐姐，你在跟妈妈说什么？”
宋如一看着他，半响后摸了摸他的头：“一些不开心的事，南祈还是不要知道了。”
“比吃不到西瓜还要不开心吗？”顾南祈问。
夏天正是吃西瓜的好时候，但是西瓜太凉了，顾南祈年纪又小，王姨总是控制着不让他多吃。每次都只是一小块，还不是冰镇的那种，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越是不让顾南祈吃，他就越想吃，现在西瓜已经是他继黑布林、水蜜桃、葡萄之后最爱的水果第一名了。
由此可以看出，他是多么喜新厌旧的一个人，宋如一笑了一下，对着他摇摇头道：“不，比吃不到西瓜还要差一点。”
顾南祈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不断的怂恿道：“那姐姐我们去吃西瓜吧，吃了西瓜之后就会变得开心了。”
宋如一弯腰小声对他说：“那我们要悄悄的去，不要被王姨给发现了。”
顾南祈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会很小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