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息事宁人
顾箴气得抬手将茶盏砸到了云风篁跟前，厉声喝道：“伊氏贱婢！自己私会外男且不说，居然将七皇女带过去……”
她倏然想到一事，猛的转头看向杜岚谷，快速回忆七皇女的面容。
只是宫禁之中皇嗣多了之后，连淳嘉这个亲爹都很难记得诸子女的名字，遑论顾箴这个便宜嫡母了，七皇女年纪小，也不如同母的长姐昭庆得宠，故此在宫闱里并不引人注意。
顾箴对她实在没多少影响，禁不住吩咐，“将七皇女带过来！”
慈母皇太后也是脸色铁青，已经完全没心思跟贵妃发难，而是死死盯住了伊杏恩，似要择人而噬！
也难怪她此刻无法保持平静，毕竟，慈母皇太后的娘家兴宁伯府，就是因为混淆皇家血脉被夷灭合族的。
而袁氏甚至都没有敢让袁氏女私通外男，只不过是袁栀娘亲生的皇女落地之后就夭折，找了一个男婴冒充袁栀娘所出皇嗣罢了。
如今伊杏恩倒好，说不得就是跟杜岚谷生下七皇女，还将其冒充皇嗣啊！
慈母皇太后心头一时间百味陈杂，以至于双手都微微哆嗦，既是觉得贵妃也沾染了这类事情，简直就是苍天有眼，看敏贵妃这一次还能不能熬过去！又惶恐于这贱婢对皇帝的蛊惑能力，担心云风篁再次有惊无险的脱身，那……那慈母皇太后大概真的要吐血了。
凭什么她陪了皇帝这许多年，一手抚养淳嘉长大，家族都保不住；云风篁呢，依仗帝宠，却处处有着法外开恩？？？
“皇后娘娘且慢！”这时候，云风篁却猛然注意到一点，立刻眼睛一亮，“娘娘不觉得这话说的过于没道理么？这姓杜的虽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跟七皇女有什么关系？莫忘记，伊氏怀上七皇女的时候，这姓杜的可是放任在外，压根不在帝京！难不成还能跟伊氏有什么瓜葛？”
又说道，“对了，妾身还记得，伊氏在这之前，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姓杜的！”
顾箴冷笑着说道：“那你说，她为何自己跟杜岚谷私会不说，还要带上七皇女？”
“也许是七皇女对杜岚谷有兴趣呢？”云风篁一皱眉，急中生智，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什么想法都不奇怪。七皇女年纪小，兴许偶然听说了杜岚谷的什么事迹，起了好奇心，闹着要见杜岚谷。伊氏宠爱女儿，也就依她了。”
“贵妃，你这么说，未免强词夺理了。”慈母皇太后淡声说道，“且不说皇家之女，怎么可能有事没事的起这样的念头。就说七皇女年纪小，哪里懂得那许多？哪怕异想天开的提了这样的要求，当母妃的，也该好生引导，而不是纵容其胡闹。再者，哪怕疼爱女儿，伊氏难道不应该禀告过你，再禀告到皇后跟前，看能不能走堂堂正正的路子，满足七皇女的好奇心？却如何让年轻妃子，于暮色之中，同外臣私会？”
又说道，“哀家知道，这伊氏从进宫就跟着你，更为你生下皇长女。你对她，不免偏爱几分。不然，当初也不会竭尽全力的提携她册封为妃了。只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伊氏做差了事情，你作为她的引荐人，于情于理，都需要承担责任。但毕竟如今做出不要脸的事情的，是她不是你。皇帝素来又偏疼你，估计也不会怎么样。你还是不要再说话了，免得回头叫皇帝知道，越发恼你不懂事。”
这番话站在一个身份尊贵的长辈的立场上，可以说是合情合理，而且体贴入微了。
只是云风篁对伊杏恩到底看重，却不肯就这么息事宁人，而是沉声说道：“正因为伊氏是妾身一手提携，妾身才不相信她会做下这样的事情！”
“但事情的真相，不是贵妃不相信就一定不是的。”顾箴冷笑，“伊氏，你自己来说，你刚刚，口口声声说，你是喝醉了，误将杜岚谷当做了陛下，才惹出这样一系列的事情。那本宫问你，你带七皇女过去见杜岚谷，又是几个意思？别说没有这回事！本宫跟前的人从来没有虚言，既然禀告过来，显然就是有着凭证！或者，现在就将那宫婢带过来，同你当场对质？！”
伊杏恩脸色惨白，再次下意识的去看云风篁。
云风篁神情冰冷无比，微微眯眼，道：“伊氏，你为人如何，本宫心知肚明！七皇女尚且年幼，他日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间！”
言外之意，却还是引导伊杏恩甩锅杜岚谷，摘清自己。
顾箴心头不满，淡然说道：“贵妃不必做无用功了，证据确凿之下，凭伊氏怎么个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她今日的错处！若是老老实实的招供，兴许还能够留下点儿体面，好让七皇女往后，方便做人些。不然的话，七皇女这辈子，甚至连带昭庆这辈子，又怎么抬得起头！？”
云风篁不看她，只冷笑：“这个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毕竟宫禁之中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往后，想必也不怎么抬得起头！”
她这话等于明着指责顾箴治宫不严。
实际上这对皇后来说是不太公平的，毕竟手握宫权的又不是皇后一个，这责任按理来说，也不应该由皇后独自承担才是。
然而顾箴此刻却并不生气，主要是因为她认为这是贵妃急了，才这样口不择言的攻讦。
可见这一次的事情，是真的让贵妃感到了棘手。
这也难怪，如果贵妃本身清白无瑕，从来没有类似的黑点，左右犯事的是伊杏恩，沾不到绚晴宫什么，甚至云风篁还可以借口自己天真善良，没发现伊杏恩的真实面目，也是受害者，博取皇帝一番怜惜。
可谁叫云风篁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清白白呢？
且不说她跟戚九麓那番过往，那是做了妃子做了母妃之后都被再三再四翻出来说道攻讦的。
就说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谢风鬟，要不是得宠之后依仗皇家权势强行洗白，栽赃汪氏诬陷，知道内情的，谁不晓得不管汪氏子有多少人对不起谢风鬟，但谢风鬟红杏出墙是事实？
有这样的过往，结果手底下的妃子也做出了类似的事情，云风篁怎么可能摘得干净？
一个人身边都是些水性杨花的女子，那么她自己，又如何教人相信她是个洁身自好的？
也许淳嘉目前还宠爱着云风篁，不会多想。
可问题是天子还在壮年，今日不这么想，明日不这么想，后日呢？下个月呢？明年呢？过两年呢？
这件事情，也许短期内无法将贵妃拉下来，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能够让云风篁从此游走在猝然失宠的边缘的隐患。
云风篁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而在太后跟皇后，却是努力将其推向这个结果。
双方争执不下，这时候慈母皇太后也不禁佩服云风篁的口齿，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云风篁硬是凭借一己之力，说得她跟皇后都数次哑口无言，不得不靠“凤体违和”来威胁与斡旋。
最终，这件事情到底没按捺住，接到禀告的淳嘉匆匆赶到。
皇帝到的时候脸色十分阴沉，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妃子同外男相勾结，也是因为久违的婆媳矛盾又双叒叕出现了！
其实昨儿个六皇子与十皇子的风波，皇帝就心里有数。
只是吃亏的皇后他左右不是那么心疼，便当做不知道这么回事了。
当时他还在心里庆幸，就是今天就最后一场了，往后寿宴什么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就摆一天算了，摆个三天的，这不是给人找事的机会嘛？
如果就一天，忙忙碌碌的，寿星接受道贺都来不及，操持的人盯着上上下下别出错都来不及，总而言之，大家分-身乏术，哪里会出岔子？
倒是三天光景，过了头一日的紧绷后，可不是都出来搞事情了？
但也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的丑闻跟风波！！！
当然了，在云风篁的估计里，淳嘉盛怒，还有个缘故，就是牵扯到的臣子，是杜岚谷。
这是皇帝还没正式亲政就偷偷摸摸兜搭的年轻臣子，论年纪论才干，都是前途无量。
结果还在外放磨砺之中内，就卷进了宫闱阴私。
要是淳嘉能够选择，他可能宁愿放弃一个伊杏恩，也不愿意折了一个杜岚谷。
毕竟，对于天子来说，美人唾手可得，能干又嫡系的臣子，却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尤其伊杏恩虽然绝色倾城，但淳嘉最宠爱的毕竟是云风篁，倒没有对伊杏恩怎么个牵肠挂肚法。因为伊氏要栽掉一个未来膀臂，皇帝怎么能不觉得划不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淳嘉心情不愉，落座之后，却还是按捺着脾性，轻声慢语的问候了慈母皇太后，末了才淡声问。
他来之前其实将经过都了解了，此刻却也不想大动干戈，听完侍卫的禀告，想了想，就说道，“约莫的确是误会，朕前两日去伊氏那边时，曾逗弄过七皇女。当时七皇女就说了，每次见到朕，要么在她母妃跟前，要么是宴饮上。曾经问朕，是不是私下带她到处转转？朕当时答应着，转过头却因政务繁忙给忘记了。”
皇帝临时编了个故事，将伊杏恩带着七皇女离席，并且中途独自带着女儿离开，说成了是带着七皇女去找自己的，只是他当时有事情，就没能履行承诺，陪七皇女玩耍，甚至还说了伊氏几句。
这才是伊杏恩领女儿回去宫婢那边时，看着是哭过的缘故。
而之后，伊氏可能去其他地方哭了会儿，甚至还喝了两盏……这么着，不胜酒力去了小树林，恰好撞见杜岚谷，整个事情，不就可以串联起来了？
“陛下，这太……”顾箴听着心头大急，只是才开口，就被淳嘉抬起头来，极凌厉的扫了一眼，剩下来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一时间无法继续。
旁边慈母皇太后也是无语，干咳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哀家这些人误会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也不必再大动干戈了，咱们且回去席上，免得人心惶惶。剩下来的，就交给贵妃处置罢。”
说着直接起了身，示意皇后跟自己一起离开。
淳嘉忙道：“孩儿送您。”
“不必。”慈母皇太后和蔼道，“就这么几步路，行宫哀家也是住过的，又有皇后陪着，难为还走不过去了？皇儿有心，过两日空闲了再与哀家说话就是，却何必急在一时？”
说着扫了眼杜岚谷，意有所指道，“且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