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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 第33节

  “但我必须得告诉你。”见庄理态度缓和些许,叶辞说,“把这件事闹这么大,但万以柔不傻,做事从来都会留有好几条退路,所以现在她不止是舍弃了,她要把万克让推出来。他们家是撑住了没错,但比起商业上那点儿利益,万以柔和万家的名誉、地位重要得多。目前的证据都指向万克让,虽然很难把他引渡过来起诉,不过对我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事发后万克让没有联络她,也不回复消息。她理解他现在也是一团乱,家里恐怕正为此和万以柔谈条件,可他对她一句话都没有,实在让人心寒。
  原来她庄理光明正大能够到的公子哥,从来都是这样的懦弱之辈。
  庄理笑了下,隐忍情绪道,“我知道了。”
  叶辞想给庄理一个拥抱,抬起手却只是把掌心覆在了她背上。但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他一点点的力量就可以支撑她。
  “那万以柔……是一点不会得到惩罚吗?”
  “惩罚?”叶辞笑了一声,“万以俭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这件事还没完,我会用我的办法。”
  万以俭那些花边新闻在民间流传,关于女明星的、艳模的,还有和别人起冲突,将人致残的,然而万以俭从来没输过官司。
  这些新起豪门丝毫不输大族世家,人脉广阔、财富深厚,散财就消灾,就是遇到咬得紧的人,他们也可以给自己请最好的律师,让别人找不到任何律师。正义在他们眼里就是笑话,枉顾别人的性命。
  庄理低下头去,“可是你要怎么做,也像他们一样吗?”
  叶辞没有答话。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想起那一天的场面。这些日子他看着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
  那天叶辞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别提有多惊诧、慌张了。好在他是一个能掌控情绪的人,立即将庄理所说的坐标告诉了警司。
  庄理所说的坐标是根据乘船码头的经纬度、船的速率与风向推演出来的,与实际位置偏差极大。不过仍是有帮助的,警署几队人马搜查过去,拦截海面渔船,发现其中一辆渔船很可疑。
  绑匪见状生出玉石俱焚的念头,将人质抛海,奈何警方四面八方网罗过来,无处可逃。不过警方救人要紧,让其中一人暂时逃脱了。
  庄理被警方打捞上来,面色青紫,就好像死了一样。医护人员给庄理做急救呼吸,动用起搏器,叶辞被拦在甲板上,怀中是嚎啕大哭的瑾瑜。
  那时他想,要怎么给这女孩的家人交代。若是她真的死了,或者哪里伤了残了,治不好了,他要拿什么偿还?
  术后庄理在icu病房醒来了,她笑说自己命大,死不了的。她平时有在打网球、做瑜伽,身体机能不错,自愈能力也足够好,所以很快就醒来了。
  医生也说她脱离了危险,大脑神经未受损,肢体可能会落下轻微的后遗症,比如不能剧烈运动、畏风寒,但积极复建的话是能走能动的。
  长久的沉默,叶辞终于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值得吗?
  庄理微抬下巴,说:“我以为你知道的,当然是为了好多好多钱啊!”
  叶辞眼底盈润,蹙眉而笑,“行。就凭你这么执着,我也得认了这个财神爷不是。”
  庄理一愣,旋即想到当时回答瑾瑜的疑问时作的譬喻。她咕哝,“我可没说这话啊。”
  叶辞握住庄理的手,“小理,谢谢你。幸好有你。”
  “叶辞,我也想问,你是兴致多一点,还是盘算多一点?”
  兴致是说见色起意,盘算是说——
  意识到庄理不是易于掌控的女孩,所以打感情牌让她完全投诚。
  叶辞把庄理的手带到唇边,轻轻触碰。
  “小理,我是喜欢你的。”
  他深邃的眼睛好动人,她没有追问是真是假,是哪种喜欢。
  *
  听闻庄理搬进半山别墅的消息,正为各项事务奔走的万以柔并没有太惊讶。但在父亲数日来不停歇的辱骂下,不免心生怨怼。
  她是真的忘乎所以,忘记女孩漂亮年轻,给他送去这么份大礼。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不择手段,连侄子女友也要碰!
  电话响了,叶辞的谢秘书打来的,说叶生请万小姐赏光一同饮茶。
  不是叶太而是万小姐,叶辞的目的不言而喻。
  清晨日光挥洒,照耀海港渔船。也透进落地窗玻璃,将餐桌上隔得远远的两杯茶盏点出波光。
  茶杯之间有一纸文件,上面摆着笔。
  “不签字吗?”叶辞好整以暇道。
  万以柔冷笑,“我以为你要等到集团的事落定了再提。”
  “讲到集团……据说万以俭最近很勤勉,老爷子公开褒奖,好多人也都看好他。”
  “是谁都不会是那个败家子!”
  “如果真就落在那个败家子手中了呢。”
  万以柔面色阴郁,“你以为事情就完了吗?”
  “当然没完,”叶辞的声音轻而刺骨,“这离婚官司打上个两三年我也奉陪到底。只是阿柔,蜘蛛有八条腿,人有八条腿么,你牺牲万克让,就不怕加拿大那边其他亲戚感到寒心?”
  万以柔微怔,故作镇定道:“你还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到啊。”
  “过去我怜惜你因为是女儿家不受父亲重视,可人和人到底不一样,不是每个每个没得到爱护的女儿都像你一样没有心。”
  “你!”
  叶辞望向窗外怡人美景,叹息般说:“阿柔,或许我真是有一瞬间爱过你的,就是只有那一瞬间,现在我也觉得爱错了。”
  “……叶辞,你以为你就好有情?你没有错吗?”
  “我有错,我荒唐。”叶辞坦然说,“婚姻就是一场谋杀,所以我要终止它了。”
  “庄理。”万以柔忽然说,“你这么冷漠、吝啬,不管是庄理还是哪一个女人,没人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那也和你没关系了。”
  “叶辞,不要高兴得太早。”
  钢笔在纸上划出簌簌声,笔尖落下来,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万以柔起身送客,“再见。”
  “希望下次见你还能这么有精神。”
  作者有话说:
  进入第二卷 。
  第三十章 (二更)
  寂静的宅子里, 只有万以柔的嫉妒在疯狂蔓延。
  并非是他那最后的告白打动了她。他爱过她?太可笑了,她相信他一辈子爱路边流浪猫,也不可能有一瞬间爱过她。
  是协议书里的条款——
  叶辞让出在集团中占有的股份;夫妇名下公司的小部分股份;共同居住多年的房产和港岛南端的一套别墅;与仓库里的艺术品等价的资产;……
  没达到万以柔的目标, 但也相当惊人了。
  万以柔使用这种她自己也觉得疯狂的手段,无非就是想利用争夺抚养权的戏码将叶辞夺取一空。而今叶辞主动拿出这么有诚意的协议,如同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因为瑾瑜受难而感到后怕吗?他是要回北京了,打算长期base北京索性脱手这边的事务吗?
  还是说最关键的原因是那个女孩,他所说的没有得到爱护但有心的女孩。
  到底是使出这些手段的万以柔疯了, 还是叶辞疯了?是那女孩, 一整个疯子。
  当时万以柔的代言人没有说胁迫话语,是庄理那女孩聪明, 知道性命拿捏在他们手中,去不去都一样。可既然那么聪明, 就该明哲保身,而不是还想着要救出别人。
  所以万以柔即使不信任庄理, 也仍利用。奈何老天偏不赏脸, 让庄理神志不清, 致使这一出计划成了彻底的闹剧。
  现下万以柔进退维谷,打离婚官司是不可能的了。即使完全可以把庄理住在叶辞那儿的事情以重婚罪起诉, 然而万以柔也有种种过错把柄在叶辞手中,消耗下去只是让世人看笑话而已, 父亲不会高兴的。
  签了协议,法律规定的分居期限一至,他们就会正式离婚。
  万以柔在签字的那一刻有想过收手的,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她说停就可以停了。
  叶辞要斩断与万家的牵连, 还有得受的。父亲再不耻, 这下也要站在她这边了。
  *
  桌上的茶盏凉彻, 万以柔如往日一般准时准点去集团上班,却在部门会议上对出错的高管发了大好的火,连熟悉她的副手都吓着了。
  会议结束后,在走廊上和万以俭撞上。他奚落家姐,学那曾经的香江明珠第一名媛向来优雅,怎的今日这般歇斯底里。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万以柔淡漠地看着他。
  “洗耳恭听。”
  万以俭玩世不恭的模样看了就让人生厌。真不知怎么同这样的人是胞亲。
  “乐极生悲。”万以柔说罢同他擦身而过。
  其实她想说——
  她们女人就是太守规矩。生怕不被任何哪怕一个陌生人所不喜欢,害怕显得胖了、瘦骨嶙峋了、低幼了、过于火辣而俗气了;
  一点赞美就让女人受宠若惊,害怕接受好意在别人看来是贪图,害怕显得爱占便宜、物质、拜金,不是出身就拥有这一切就会让人自惭形秽,即使出身就拥有这一切,也仍感到缺乏;
  害怕撒谎、不够坦诚、不够率真、不够纯粹,害怕脏话、粗鲁,害怕变成泼妇,可是不声嘶力竭有人会听到你吗?
  fuck off,去他上帝的!她们就要邪恶,邪恶到不需要爱,只紧紧扼住权力,便叱咤风云。
  万以柔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的,然而那个给世人看的爱的壳子就要丢掉了,心下意外地洞出一个好大的窟窿。
  她错了吗?
  夜晚漫游美术馆,她对他的笑是真的,戴上钻戒时的泪是真的,那些时候的意乱情迷统统是真的。
  是他要得太多了,纯粹、真心,不掺杂质。没有女人可以给他的,她们都为了他的身份他的钱才前赴后继来他身边;而他半斤八两,给她们想要的浮华,从不给予爱。
  *
  入夜在酒吧遇到阿英,万以柔很意外。阿英说现在不管“全托”了,偶尔去上课。因为家里有另一位家庭教师。
  阿英轻飘飘丢下这句话,没和万以柔多说,笼络朋友们去另一间店了。
  狭小的圈层,来来回回这几张面孔,现下都知叶辞和万以柔因为没看顾好瑾瑜而彻底翻脸,亲近叶辞的一派艺术青年自是暂时要避免同万以柔太亲近。
  “william?”
  万允恭也在其中,见他连招呼也不打就要和阿英他们离开,万以柔不免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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