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阵】

  黑水婆婆走进帐篷就让殷候和天尊管她叫姨, 吓了众人一跳。
  然而天尊和殷候脱口而出的, 也并不是“黑水”, 而是“余啸嫄”。
  余啸嫄，这个伴随着黑水宫一起灭亡的名字，现在听起来, 的确是有些太过遥远了。
  这位一手将黑水婆婆养大，教她武功的前黑水宫宫主，是银妖王的挚友。在天尊和殷候还小的时候, 妖王如果有事要办, 就会将两个孩子交给余啸嫄带，这辈分, 两位武圣叫人家一声“姨”也不为过。
  只是这俩一百年前都不肯乖乖叫人, 一百年后更不肯开口了, 都望天当听不懂。
  惹得展昭和白玉堂莫名有些遗憾——叫一声应该挺好玩儿。
  余啸嫄显然也料到了这俩的反应, 捂着嘴嚯嚯笑。
  展昭等人从白玉堂那里知道了黑水婆婆特殊的体质之后, 倒是觉得事情好理解了些……
  展昭现在仔细观察一下，突然安心了……他并不是平日将婆婆们都认错了, 而是平日……的确只是黑水婆婆在，其他婆婆们都藏起来了, 就算是在她们自己的乐园里开会，也没跑出来，因为现在看，黑水婆婆的举手投足，甚至眼神气质都已经与原本不同。
  天尊和殷候俩老爷子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跟与公孙某相处的样子还不太一样，显然……在他们看起来，余啸嫄比公孙某可是要吓人的多。
  那条青蟒就是之前在黑水婆婆睡觉的帐篷外边打盹的那条，慢悠悠游进帐篷，高高地昂起头。
  余啸嫄就坐在它弓起的背脊上，神情之中与原本的黑水婆婆还是有较大差距的。
  黑水婆婆因为年少时身体就僵住再也长不大了，所以神态举动的确是有些少女的样子。可余啸嫄没有，除了身体看起来很小之外，她的样子更像个年轻的女子，气质绝佳，而且比起完全没有感情和表情的黑水婆婆来，她似乎更加温柔一些。
  公孙某看着到了切近的余啸嫄，跟她打招呼，“啸嫄许久不见了啊。”
  余啸嫄笑眯眯跟公孙某点点头，“小夫子别来无恙。”
  公孙某开怀一笑，可是好些年没人这样称呼他了，
  刚才平了天坑那位老祖＆宗不管她是谁，人家可是留下话了，前因后果让众人问余啸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余啸嫄这里有这次案子的线索？
  从蟒身上下来，余啸嫄将那盆花放到桌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四子的腮帮子。
  展昭给她搬了把椅子，她坐下之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尤免，摇头，“和尤昊还真挺像的，当年妖王就预言你尤家代代相传的捅娄子，果然准啊。”
  尤免一脸的尴尬，脸红脖子粗的。
  赵普问余啸嫄，“前辈，可否……”
  九王爷本来想让余啸嫄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谁知话没说完，外边突然响起了示警的钟声。
  紧接着，赭影跑了进来，“元帅，城门外有人叫阵！”
  赵普一愣，伸手掏了掏耳朵。
  在坐其他人也傻眼了——叫阵？哪个喝醉了跑来黑风城叫阵？
  贺一航也不解，“这可是新鲜，什么人叫阵啊？”
  “百来人。”赭影无奈，“他们说手里有人质，要让咱们用抓＆住的五个人交换。”
  众人都齐刷刷转脸看尤免。
  尤免脸上更尴尬了，“呃……可能，可能是我的人……”
  赵普挑眉调侃他，“呦呵，看不出来你手下还有百来人马啊？敢来叫阵胆子不小啊，他们是听你的还是你听他们的？”
  “是……是我大哥。”尤免无奈，“尤天……”
  展昭好奇，问赭影，“他们抓的什么人质啊？”
  赭影神情有些复杂，“有那么点儿一言难尽……”
  赵普觉得挺有意思的，“出去看看吧，来自投罗网的索性一锅端了。”
  众人一起往外走，心中也纳闷，抓的什么人质跑来黑风城就能换人？
  ……
  而此时，黑风城的北城门外，站着一百来人。
  城楼上，听着信的龙乔广出来看了一眼，差点被逗乐了。
  对过稀稀拉拉百来人，外族汉人都有，穿着打扮也各色各样……看着像是一群马贼，还是混得不怎么样的马贼。
  为首一匹白马，马上端坐一个老者，看起来六十来岁吧，手里提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穿得还挺体面的，个子矮小，长相倒是清秀，双手抱着胳膊东看西看。他身背后背着个包袱，还有一个跟他人差不多高的布条，被那老者抓着——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人质”。
  赵普他们呼啦啦涌上城楼，往对面“敌阵”一望，也乐了。
  为什么乐？倒不是说对方人少穷酸看着可笑，而是那位“人质”众人都认识，是有一阵子没见的——叶知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霖夜火扒着墙头喊，“矮冬瓜！”
  话出口，被提着的叶知秋就开始蹦跶，“火鸡！你说谁矮冬瓜！我长高了你丫看不出来啊！”
  城楼上众人都歪着头打量这位少侠，良久，一起摇头——没高啊！
  叶知秋来气，继续蹦跶，“分明长高啦！我长高了一寸！”
  楼上众人扶额……一寸……
  尤天皱眉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人质”，瞪他，“你老实点！”
  叶知秋幽幽地回头瞟了他一眼，一撇嘴，没再说话，继续抱个胳膊东看西看。
  赵普靠着城楼有些纳闷地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在场众人也都不解——叶知秋功夫跟展昭他们差不多高，这样的高手……对面马上那位老者是多强？竟然能把他活捉当人质？
  霖夜火对众人摆摆手，“那冬瓜肚子里一百个心眼儿，怎么可能被人抓了当人质，你看他都没被捆着也没被点穴，别是使诈吧？”
  众人都觉得有可能。
  就在赵普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半悬空一个惊雷，“阿秋！”
  赵家军营这边众人吓得一蹦，对面“敌军”更糟糕，好几个被吓得摔下了马，所有人都整齐划一……抬头望天——老天爷打喷嚏啦！
  跟来凑热闹的殷候天尊还有魔宫众老都瞧着身旁，对着远处边蹦边晃拐杖的天残。
  叶知秋仰起脸一望，也乐了，伸起两只小短手一个劲儿挥，“师伯！师伯！”
  紧接着，天空中开始打起了连环惊雷喷嚏——阿秋！阿秋！阿秋！阿秋！阿秋……
  公孙抱着胳膊望着天，点头感慨——老天爷这是重伤风啊……两副药是治不好。
  薛烬和蓝弁都蹦起来捶天残……
  再看对面“敌营”……全员都张着嘴傻呵呵地看着这边，显然是非常茫然……这究竟是天生异响，还是幻觉？
  “赵……赵普！”
  愣了片刻之后，尤天回过了神，喊了一声，对着城楼上众人晃了晃手里的叶知秋，“想要你弟弟，就把我弟弟交出来！”
  九王爷一歪头——弟弟？
  众人也疑惑——叶知秋啥时候成了赵普的兄弟？
  叶知秋也是望天翻了个白眼，抬头问赵普，“唉我说，这帮二百五有用没用啊？我替你引来了，你要不然派人出来抓？”
  赵普了然，尤天估计被叶知秋给忽悠了。
  九王爷对一旁龙桥广点点头。
  右将军立刻一抬手……唰啦一下，城楼上上来了五百弓＆弩手，全部手指弓＆弩对准了那一百来人。
  同时，敌军从后方杀出了一哨人马，洪齐天带兵从黑风林里出来，将那些人的后路堵住了。
  这边城门也打开，封啸天带着一队人马出来，一指尤天，“投降不杀，赶紧下马束手就擒！”
  尤天一愣，皱眉问赵普，“你不顾你弟弟死活……”
  只是他话没说完，叶知秋突然回手一把擒住他胳膊，随后整个人飞了起来，跟只灵猴似的从尤天的头顶翻到了他身后，一脚踩着马鞍，一脚照着尤天的背就是一个乾坤踹……
  就听“啊……嘭……”
  众人眼看着尤天从马上飞了出来，飞到对面封啸天眼前咕噜噜滚了几圈，啪叽摔到马边。
  封啸天点点头，对手下一指，“捆起来！”
  另边厢，尤天的手下一看突然情势翻转了，赶紧调转马头想跑。
  洪齐天带了挺少的人堵着后路，那帮人一看就没几个人，觉得冲一下能跑掉。
  封啸天都来不及阻止他们，那帮人撒马就朝着洪齐天奔过来了。
  鸿运将军眨眨眼，突然一扭脸，“阿嚏……”
  随着他一个喷嚏，前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窟窿，一只地鼠钻了出来。
  那地鼠突然钻出来惊着了跑在前边的马，头马嘶鸣一声脚蹄子一乱，“咕咚”一下子就摔哪儿了，跟在后边的马反应不及，撞到一起摔了个东倒西歪。
  城楼上众人眼瞧着那些兵马都没到洪齐天跟前，就摔了一地，忍不住赞叹——瞧这运气！
  洪齐天揉了揉鼻子，慢悠悠对着手下招招手，“都绑起来~”
  他手下早就习以为常了，拿着绳子过来困人。
  叶知秋站在后边瞧得直感慨，“哎呀……这是啥功夫啊？”
  等那群来“叫阵”的敌军都被抓了起来，叶知秋也跃上墙头，跟展昭他们会合。
  众人都挺奇怪，他怎么来了？为什么会被抓了当“人质”？
  叶知秋掏出一张请帖来晃了晃，道，“请帖送到青盲岛了，师父让我来瞧瞧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众人了然……
  叶知秋不认路，他跟着一支西行的队伍来到了黑风城附近，人家出城直接去西域了，他就从南城门进来了黑风城。本来想找军营的，不过这位少侠路痴程度比天尊还严重，在城里转了两圈之后成功迷路。
  他这一迷路，就误入了一家客栈。
  本想吃个饭顺便打听一下军营的位置，却无意中听到有几个人在商量，要偷营什么的。
  叶知秋多机灵啊，悄悄听了个大概，那群人应该是有同伴被抓进军营了，他们在想办法将人救出来。
  闹明白对方意图之后，叶知秋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能轻松到黑风城又能帮赵普把这帮人逮住的法子。
  正巧他身上有赵家军的令牌，凡是赵普的朋友都有这样一块九龙令牌，这样无论走到哪儿若是遇到困难，都能找官＆府帮个忙。
  叶知秋点菜的时候故意招摇过市，拿着令牌说自己是赵普的弟弟，问掌柜的军营怎么走，还装成不会武功的样子，说是从宫里偷偷跑出来找他皇兄的。
  尤天等人一听送上门的机会，就将他抓了，一看九龙令牌，更不疑有假，带着叶知秋就来讨敌骂阵换兄弟了，谁知自投罗网，被一网打尽。
  叶知秋蹦蹦哒哒围着天残转，左一个“师伯越来越年轻啦”右一个“师伯英明神武”，把个天残哄得心情大好，漫天半悬空都是“啊哈、啊哈、啊哈……”
  黑风城的老百姓都纳了闷了——老天爷今天是喝多了吧？从飙脏话到打喷嚏，这会儿又傻笑。
  ……
  尤天和尤免这对难兄难弟都被带到了赵普的军营。
  赵普也没难为他们，两兄弟交流了几句之后，都叹着气不说话。
  众人决定将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做完，都去看黑水婆婆，也就是余啸嫄。
  余啸嫄第二次开口，“说起来啊……”
  只是，这位宫主话刚起了个头，外边赭影又跑进来了，“王爷！有人叫阵……”
  赵普都懵了，“哈？”
  欧阳少征问贺一航，“今儿个什么日子啊。”
  “这次是谁？”贺一航问。
  “这次人多，是西夏的兵马。”赭影道，“李荣带着万把人先来的，仟翼说西夏内部也有动作，开始屯兵了。”
  赵普皱了皱眉头，倒是想起来了，“估计是因为李啸的死吧？”
  赭影点头，“李荣说我们杀了他弟弟，让我们给个交代。”
  九王爷撇嘴，“这个麻烦，李啸是皇亲国戚，死黑风城了还就剩下个腔子。”
  “说起来。”展昭问，“李啸既然是西夏皇族，为什么也和当年那些人一起被浸在天坑里养邪＆灵？他当年也想参与盗墓？”
  众人也都觉得奇怪——一个西夏的皇族，不至于吧？
  赵普瞧了瞧贺一航，“李＆元昊什么时候这么念手足情分了，死个远房的姑表亲就派大军到我家门口来叫阵？我宰了他老＆子他也未必有这个胆子吧？”
  贺一航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点点头，“看来这里头有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