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与不疯】

  通常来说，功夫好到展昭、白玉堂、赵普、霖夜火那样的境界，能吓着他们的人可不多。
  他们四个除了有功夫还有脑子，所以就算碰到了比他们内力高功夫好的江湖前辈，也能想着法子打赢，
  可也有些人，以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是想尽法子也赢不了的，比如说陆雪儿和殷兰瓷，比如说陆天寒、无一祸、红九娘……
  而天尊、殷候、无沙大师和夭长天这四个，是殷兰瓷、陆雪儿、陆天寒、无一祸、红九娘……这一大群人加起来都没法打赢的存在，那是不同的境界，近神的境界，无可企及。
  只有功夫足够高，才能体会这种差距，必须从小跟随在这种神一样的人身边长大，才知道敬畏和害怕。
  不是谁都能一句话让白玉堂乖乖听话的，或者说这世上只有天尊可以一句话就让傲视天下的白五爷服服帖帖。展昭戏耍得了魔宫三百魔头，但也戏耍不了殷候，他在别人跟前是猫妖，到了他外公面前，那才是只乖猫。霖夜火嘴上大和尚大和尚地叫没大没小，可无沙大师在他心里，跟佛爷也没什么区别。
  就算是目空一切的赵普，面对着疯癫的夭长天，也是瞬间没了气焰。
  所以当他们发现四位老爷子里边的一个，会真真正正地跟他们敌对的时候，这四个还是真的乱了阵脚。
  就在紧张的时候，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就一个身影，惊得四人都是精神一震。
  当然了，四人受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赵普和白玉堂属于不坦白死撑型，俩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个是因为元帅的尊严，一个只是因为面瘫。相比起来，展昭和霖夜火就坦白得多了，展昭是跟受惊的猫似的一呲毛，霖夜火更直接，蹦起来多高。
  四人一起睁大了眼睛望门口，门口那位无声无息出现的，并不是夭长天也不是陆天寒，更不是失踪了的天尊和殷候……而是另一位高手——黑水婆婆。
  门口这位看着只有十几岁的银发红眼小丫头，手里抱着只黑白花的小竹熊，也有些不解地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也难怪他们会吓到，黑水婆婆平时都不是走路，而是“飘”着的感觉，庞煜他们都被她吓着过好多回了。
  “小竹熊！”小四子是完全没被吓着，和小良子一起蹦下了凳子，扑过去。
  黑水婆婆就是抱着小竹熊来给小四子玩儿的，伸手递过去。
  小四子和小良子搂着圆＆滚滚的竹熊，到一旁玩儿去了。
  黑水婆婆嘱咐他俩，“我刚从唐门偷出来的，晚饭之后要还回去的哦。”
  “好！”俩小孩儿乖乖答应。
  婆婆点点头，就要往外“飘”，却听到身后众人异口同声，“等一下！”
  黑水婆婆停下脚步，回头瞧院子里的几个“小孩儿”。
  “婆婆。”展昭对黑水婆婆招招手。
  门口，黑水婆婆的身形一晃。
  众人眨眨眼，就听到桌边有人说话，“你们几个小鬼在算计什么呢？”
  再回头……黑水婆婆已经坐到了桌边，手里捧着个小茶杯。
  公孙给她倒茶，边叹了口气——这位婆婆真的不像活人，更像鬼魂……
  “婆婆。”展昭凑过去问，“你打得过我外公么？”
  黑水婆婆愣了愣，抬头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赵普和霖夜火，微微眯起眼睛，“你们几个闯什么祸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赵普将无花木放到了桌上。
  黑水婆婆不解地看着桌上半截木头，一歪头，“啥玩意儿？”
  众人倒是也吃了一惊。
  霖夜火好奇问，“婆婆你没见过这个？”
  黑水婆婆鼓起腮帮子，瞧着几人，“你们又弄根烂木头糊弄谁啊？”
  “婆婆……我们换个说法。”赵普好脾气，毕竟关系到他师父，就问，“您跟我师父熟么？”
  众人都看着赵普，觉得这是有必要问清楚，两人貌似没什么交集。
  黑水婆婆听了也并没表现出什么反感，只是问，“你们说风天长还是夭长天啊？”
  公孙好奇，“婆婆，您那么早就认识白鬼王啦？”
  黑水婆婆点点头，“嗯。”
  “那你知道夭长天换心的事情么？”霖夜火问。
  黑水婆婆皱了皱眉头，“哦……知道。”
  “这个里面。”展昭拍了拍无花木，对黑水婆婆说，“里边是夭长天原本那颗心。”
  展昭的话说完，黑水婆婆捧着杯子不动了，一双石榴红的诡异双眼，直直地盯着无花木瞧着。
  其他人则是屏住呼吸在一旁瞧。
  良久，黑水婆婆伸出手，只比小四子的小手大了一点儿的手掌，按住无花木……黑水婆婆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受无花木中，夭长天那颗心的跳动。
  “婆婆？”
  展昭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黑水婆婆睁开眼，掩嘴轻笑了一声，“嗯……果然还是风天长比较有意思，夭长天是个无趣的家伙。”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问，“什么意思？”
  “虽然说他们现在也人魔狗样的，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们原本的样子，毕竟还是年轻好，人老了就比较无趣了。”黑水婆婆双眼微眯，嘴角是饶有兴味的笑容，“大家都变了，被换了心的可不只是夭长天而已。“
  黑水婆婆话说到这儿，正听得认真的众人都傻眼了。
  霖夜火不解，“什么意思？我家胖和尚也换过心不成？”
  展昭和白玉堂也对视了一眼。
  公孙在一旁摇头——搞不懂啊，搞不懂！
  “呵呵呵。”黑水婆婆似乎是被逗乐了，瞧了霖夜火一眼，“你以为你家和尚没变过么？哦……对了，那个慈悲为怀的小和尚，走路都蹦蹦哒哒避开虫子的小和尚，一路追着天尊给他将佛法让他爱世间万物结果被揍的小和尚么？”
  霖夜火歪了歪头，他师父是慈悲为怀佛法无边的……不过有做到这个程度么？
  白玉堂更疑惑——无沙大师竟然让他师父爱世间万物……
  “你家那位圣僧可是在佛爷面前血＆洗过群魔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从来不穿红色的僧袍？”黑水婆婆对霖夜火眨眨眼。
  霖夜火张着嘴傻在当场。
  展昭有些怕怕地瞧黑水婆婆。
  “乖。”黑水婆婆拍了拍展昭的胳膊，“你外公受的折磨比他们谁都多，你道就只有你外婆离世这一遭么？被称为魔不只是世人对他的误解，任谁经历过他的人生都会堕入魔道。”
  展昭捂胸口——早知道不问了虐虐虐……
  黑水婆婆最后笑看白玉堂，“你师父更别提了，他早就疯了，疯得彻底他才会对人那么和气，拿你当宝陪一群傻小孩儿听戏喝茶，真正的天尊连心都是冰做的。”
  众人都有些后悔问黑水婆婆这问题了。
  赵普无奈看眼前这位似妖非妖的老太太，“婆婆，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什么？”黑水婆婆一挑眉，“我想说的是，你们几个小鬼还真当自己能操心那些事儿么？夭长天也好，风天长也罢，是你们应该去管得么？”
  几人都觉得很受打击但是又似乎无法反驳——这个么……
  黑水婆婆手指头敲了敲那根无花木，“到了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比你们见得要多得多，有一天如果宫主真的要魔化，谁也阻止不了！天尊哪天又变回那尊冰雕了也没人拦得住，大和尚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不是念经就能让他停下的……如果白鬼王想要回自己的心，就凭你们几个小鬼，你们以为能挡得住？”
  公孙端着茶壶默默坐在一旁，看桌边傻眼的一桌子武林高手，果然高手的世界没人能懂。
  黑水婆婆说完，放下茶杯站起身，“这世上能制得住那四个人的只有银妖王，妖王已经死了，意味着除了他们自己没人制得了他们了！不是只有普度众生的神是神，杀神邪神也都是神，神之所以封神，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好或坏，而是因为他们的强大。反过来说，既然都当了神了，好坏还重要么？谁还管他们好坏？”
  众人听得若有所思，都看着黑水婆婆。
  “你们那几个师父谁也不比夭长天疯得轻，只是每个人表现得方法不一样而已。”黑水婆婆晃了晃手，“与其自不量力去管他们，不如好好想一想，什么是你们真正应该做的，和真正能够做好的。”
  说完，她又“飘”出院门了。
  院子里，众人都保持着僵直不动的状态，公孙默默地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瞧了瞧傻乎乎站在桌边的四个人——婆婆刚刚那是教他们做人哩……
  正在这微妙的沉默气氛中，外边龙乔广跑了进来。
  广爷似乎事情挺急，跑进院子之后就跟赵普说，“王爷，西边有动静。”
  赵普总算是回过神，皱眉，＂什么动静？”
  “又有一支商队失踪了。”龙乔广回答，“这支是贩私盐的商队，人数众多，带了大量金银回来。因为怕被查所以没走官道，从小路进山，再没出来，来报案的是在山外准备接他们的同伴。”
  赵普点了点头，看展昭、白玉堂和霖夜火。
  火凤还沉浸在他家胖和尚开过杀戒的那一段里头出不来，捂着胸口对众人摆手，那意思——大＆爷我先缓缓你们接着说。
  展昭叹了口气，拿起巨阙对赵普一摊手，“婆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得先干好自己的事儿。”
  赵普点了点头。
  白玉堂问龙乔广，“有没有什么线索？”
  “有，在山里找到了一些马匹和空掉的马车，还找到了一个幸存下来的小车夫。”龙乔广回答，“那小车夫年纪很小，出事的时候躲在车下边了，逃过一劫。”
  “他看到是谁干得了么？”公孙好奇问。
  “说来巧了，他描述的被袭经过跟唐门车队的遭遇几乎是一样。”
  众人都皱眉。
  “所以说抢劫这个车队的，跟打伤唐大哥的是同一伙人？”展昭疑惑，“难道最近的那些商队失踪和被劫的案子，都是同一伙人干得？”
  “这次比之前还多了一条线所。”龙乔广道，“之前唐大哥不是看到了一个白色短发的年轻人么？”
  众人都点头。
  “这次这个少年也看到了，而且他还看到了那人的脸。”龙乔广抽＆出了一张画像来，放在桌上，“这是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画下来的，你们看一下，眼熟么？”
  众人凑到桌边一看，都大吃了一惊。
  终于缓过神来的霖夜火瞄了一眼，皱眉，“这不那天在客栈和陈家两兄弟同桌吃饭的白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