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塔】

  青莲寺的九层舍利塔就这么塌了，引起了一阵轰动，城中百姓都纷纷出来观望。
  远在黑风城书院的包延等人都聚在门口议论。
  “天尊是不是在那儿呢？”
  “我也觉着像，塌得那么有气势！”
  “果然黑风城也逃不开这一劫啊！”
  “该塌的总会塌的。”
  ……
  一群男生议论纷纷，赵兰和霖月伊吼众人，“不要说天尊坏话！”
  林萧夫子拿着书追出来，“你们上课的时候别老往外跑，进去！”
  学生们只好回去上课。
  老夫子看了看课堂里有两个空位，不解，“陈旭陈林两兄弟呢？”
  众学生左右看。
  除了太学几个是插班来上课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原本黑风城书院的学生，陈旭和陈林是两兄弟，今天不知为何没来书院。
  包延就听到有两个学生在小声说话，他俩是陈家两兄弟的街坊。
  “今早看到陈旭在找他爷爷。”
  “陈爷爷怎么了？”
  “好像一早就不见人了。”
  “陈林这几天也好像很担心他爷爷。”
  “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这么惨啊？他们娘＆亲半年前刚去世，现在又轮到爷爷出事？”
  庞煜伸手拍了一下坐在前边的包延，小声说，“我突然想起个事情！”
  包延回头看他。
  庞煜压低声音道，“之前好想听两兄弟说起，他们娘的死跟一个客栈掌柜的有关系，那掌柜的貌似姓沈。”
  包延想了想，惊讶回头，“沈大？”
  “没准啊！”庞煜点头。
  ……
  放下太学一帮学生猜测不提，这会儿的青莲寺里乱作一团。
  殷候问天尊，“真不是你干的？”
  天尊皱眉头，“我总共也没整塌过几座楼……”
  殷候看着他，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天尊瞄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眨了眨眼，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天尊提着那少年跟提溜个小鸡仔儿似的甩来甩去，“我们离开那座塔的时候塌了没？我碰那座塔没？”
  少年摇摇头，“没，我们跳下来的时候那楼还好好的呢！是不是一下子跑上那么多和尚给震塌了？”
  天尊对殷候一挑眉，“看吧！”
  殷候倒是觉得蹊跷——那座塔分明是被内力给震塌的，本来楼就是歪斜的，断掉半截或者整个倾倒摔散了倒是有可能。可刚才那座塔是被内力震断了承重墙整个碎裂之后散了架再掉下来的，塔都碎的只剩下砖块了，不是天尊干的，就表示有其他高手这么干了？
  ……
  这时，展昭他们也已经赶到了，青莲寺里几乎所有的和尚都围在倒塌的塔边，里三层外三层，都在扒拉砖块儿，四周尘土飞扬。
  展昭对白玉堂使了个眼色——会不会埋住人了？
  白玉堂皱眉——有伤到人么？不像他师父的风格啊。
  公孙想看看有没有人受伤，但那群和尚围得那叫个严实。
  “元帅。”
  这时，一个五十来岁的和尚走了过来，对随着展昭他们一起来的赵普打了个稽首。
  赵普点点头，问，“怎么回事？”
  眼前这位和尚就是青莲寺的方丈主持，玄廷大师。
  玄廷道，“刚才好似有人闯舍利塔，我寺中徒弟上去查看，谁料想塔竟然塌了，可能有人被埋。”
  赵普看了看身边的白玉堂。
  白玉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不是我师父干的。
  其实不用白玉堂说，众人心里也有数。想天尊拆＆房无数，从来没伤着过人，别说伤人了，连猫猫狗狗都没伤到过一只。再说刚才天尊带着一个少年从楼里飞出来，那少年叫的那叫个响，众人都瞧见了。塔是在他俩离开之后才塔的！
  但玄廷的意思是，有人闯塔在先，僧人上塔在后，所以说还是因为天尊才导致塔的倒塌？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
  展昭眯起眼睛——这塔塌得可疑啊！分明是内力震塌的，踩塌的哪儿会连皮带瓤碎成这样？
  这时，赵家军的人也赶到了。
  离青莲寺最近的几队黑风城守军都到了门口，几个带队的抬头一看赵普在，纷纷进来行礼。
  赵普点头，对玄廷道，“你让和尚们都让开。”
  玄廷道，“可能伤了人……”
  赵普笑了笑，“大师。”
  玄廷看赵普。
  “你家徒弟看着不像救人，倒像是水里争食饵的锦鲤。”赵普对玄廷摆了摆手，“都让开让我皇城军来救人，别一会儿本来没摔死被你徒弟们踩死了。”
  玄廷尴尬，只好叫徒弟们都散开。
  可是玄廷不叫还好，这一叫停，里头的和尚想出来，外头的和尚没来得及散开，于是乱成了一锅粥。
  展昭皱眉对身后招招手。
  随着小四子一起跟来蹭饭的小五溜达上几步，站到人群外一声虎啸。
  别说，小五这一声咆哮搁哪儿都挺好使的，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和尚们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小五甩了甩尾巴，走到小四子身旁坐下，抬后腿搔了搔脖颈，甩了两下尾巴舔爪子洗脸。
  赵普对手下一摆手。
  巡城的赵家军进去有序地撤走那些和尚。
  展昭就见白玉堂一直低着头，他的目光似乎是在追随和尚们离开的“脚步”……
  等那些小和尚都撤走，排成几排站在远处，寺中空地就腾了出来。
  再看……眼前一片废墟，一座舍利塔，摔成了一堆砖头粉尘，碎得那叫个彻底。
  白玉堂终于是抬起了头，见展昭在看自己，就低声说了一句，“和尚门手上没灰，脚上全是灰。”
  赵普和展昭都听到了白玉堂这句话，瞄了一眼那群和尚……果然，手上袖子上一点儿灰都没沾，僧鞋裤子上却全是尘土。
  “不说扒拉土救人么？”公孙也皱眉，“看着倒像是集体踩土堆来着。”
  赵普让士兵帮忙搬开石块看看。
  但是玄廷过来说，“元帅，本院僧侣都在这里，并没有人被压。”
  赵普点点头，“那就好，香客呢？”
  玄廷摇头，“香客都不到舍利塔这个院子，所以也不会被压。”
  “那就让士兵帮你清理一下。”赵普让赵家军帮忙抬砖头。
  不过玄廷再一次阻止。“元帅，这塔内有本院历代高僧的舍利子，这……由各位军爷过手，似乎不是太好……”
  和尚说的也没错，这里毕竟都是当兵的，杀没杀过敌不好说，但应该没有吃斋的，这么跑进去捡高僧舍利子的确是不妥。
  只不过么……这庙这塔，以及这些和尚都有些问题，那倒是肯定。
  赵普点头，“那我留下些人在这里，你们捡了舍利子之后，没法处理的石块砖瓦让他们来搬运。”
  玄廷赶紧道谢，令徒弟们清理现场，拿来木箱，捡舍利子。
  “对了。”展昭问玄廷，“你刚才说有贼进你的舍利塔？”
  “阿弥陀佛。”玄廷摇头，“贫僧并未看见，不过有小徒弟发现门锁坏了，所以喊了几句，结果太着急了闹成这样，幸亏无人伤亡。”
  “哦……”展昭点点头。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玄廷是不追究的意思么？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进入舍利塔的人是天尊，为什么不追究？
  展昭也没再多说，众人离去。
  ……
  出了青莲寺，赵普让赭影安排些人在附近，看看这座破庙究竟怎么回事，又让紫影去把之前参加修缮舍利塔的士兵给找来问问，这座塔里头有什么。
  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前方一座小茶棚里，天尊殷候正坐在桌边喝茶，同桌的还有两个少年。
  殷候显然是在等展昭他们，看见众人就打了个招呼。
  白玉堂瞧见自家师父了。
  天尊端着杯子慢悠悠喝茶，在徒弟面前摆谱。
  白玉堂暗暗点点头，嗯！底气蛮足，看来的确是没闯祸。
  展昭等过去一起坐，那俩少年缩在桌边盯着茶杯正发呆。
  刚才他俩担惊受怕热得一脑门汗，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烫的直吐舌头，天尊抬手就敲了一下桌子，他俩杯子里的滚烫茶水竟然结冰了，吓得两人猜测天尊是不是雪妖。
  盯着冰冻的茶水走了会儿神，再抬头，两人继续吓一跳……同桌的竟然多了一群人，而且对面那个还是元帅赵普！
  白玉堂往天尊身旁一坐，看他。
  天尊跟自家徒弟对视。
  白玉堂伸手拿茶壶给他倒茶。
  天尊端起茶杯又瞧瞧自家徒弟。
  白玉堂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来递给他。
  天尊接过扇子来打开，张大嘴。
  展昭知道那扇子是白玉堂给天尊买的。前几天他们在军营跟几个将军吃饭的时候，沈绍西提起认识个朋友手里有一把扇子，是阎立本画的车马图。他朋友急需银子周转，想高价卖出这把扇子，沈绍西知道天尊喜欢古董，就问白玉堂要不要。五爷自然是要的，立马给了银子，今天一大早沈绍西就给白玉堂把扇子拿来了。
  天尊本来挺膈应，虽然塔不是他弄塌的，但走哪儿塌哪儿也是怪别扭的。
  好在五爷哄师父有经验，天尊捧着扇子啥不痛快都不记得了。
  殷候和公孙都凑过去研究扇子，俩少年原来不是混混而是念书人，跟着一起研究大师名作。
  众人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俩少年是黑风书院的学生，两兄弟，一个叫陈林，一个叫陈旭，很巧，是包延他们的同窗。
  公孙纳闷，“你们下午不是要上课的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陈旭陈林叹气，说是相依为命的爷爷不见了，他们怀疑这庙有问题，所以想来查查。
  赵普让董仟翼带人去找找他们的爷爷在哪儿，别是出了什么事。
  展昭好奇问天尊，“天尊，你在塔里瞧见什么啦？”
  天尊总算是将注意力从扇子上移开了，回答说，“那座根本不是舍利塔，是座邪塔。”
  众人都点头，那塔是挺斜的……不斜也不会倒是吧？
  “邪塔？”公孙饶有兴致地问天尊，“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邪塔这种说法，里边每层都有各种邪物秽＆物做祭品，配以咒文么？”
  天尊点点头，“那是，都是些腌臜骸骨，还有冥器和咒文。”
  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发现有人上楼之后弄塌了楼，是想毁灭证据。”展昭皱眉，“刚才那堆和尚一通踩就是毁尸灭迹呢！”
  “可惜死无对证，那和尚那么紧张不让人碰塌掉的小楼，里边应该还有东西没来得及拿走。”赵普皱眉。
  公孙道，“所有邪塔都有相似的布局的，四周围都是祭品和咒文，塔顶正中间会放一个小匣子，匣子里必有金银器，上边刻有下咒的名目，也就是千辛万苦布置这座邪塔的真正目的。
  “那匣子还在废墟里么？”展昭拍了拍白玉堂，“让鲛鲛找找看？”
  白玉堂点头。
  可这会儿估计为时已晚，应该已经被找到藏起来了……
  正在觉得惋惜，就听到“啪”一声，一个黑色的小匣子，被放到了桌上。
  众人唰啦一声转过脸，就见小四子肉呼呼的小手正按着那个小匣子，仰着脸看众人。
  萧良惊讶地问小四子，“槿儿，这是什么？”
  小四子笑眯眯说，“刚才在一个和尚脚边捡到的。
  展昭拿过来打开……就见匣子里有一枚金片，上边刻满了冥文符号。
  公孙惊喜，“就是这个！”
  陈林也说，“啊！这盒子我刚才也看见了，卡在塔顶的圆形金盘里是不是啊？”边说，他边问天尊。
  天尊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伸手把小四子抱过来放到腿上。
  白玉堂不解地看着自家师父的举动。
  就见天尊低头凑到小四子跟前，“给蹭蹭，把霉运蹭没喽！”
  小四子最喜欢天尊了，立刻捧着脸蹭啊蹭，边蹭还边说，“霉运飞~飞~”
  白玉堂正无奈摇头，就听耳边展昭小声说，“天尊蹭完抱过来，我也需要！”
  ……
  说话间，董仟翼从窗外进来了，说是陈林和陈旭的爷爷找到了。
  两兄弟可算松了口气。
  展昭好奇问外，“这么快就找到了？人在哪儿呢？”
  “说来赶巧了！”董仟翼回答，“邹将军和火凤堂主刚才在狼窝捡到个老头，就是他俩的爷爷。”
  “狼窝？”赵普疑惑，“老头儿跑进狼窝干嘛？”
  “自尽来着。”
  董仟翼的回答将众人吓了一跳。
  “自尽？！”
  仟翼点点头，“还有更奇怪的，陈老爷子说是他把沈大给咒死的。”
  众人听得费解——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盯着那枚金片看着的公孙抬起了头，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