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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天上的日头已越上了正午,夏日骄阳炎炎,照得大地热浪腾腾,阵阵袭人。
  出了清远寺,沿着青石阶一路而下,上有树荫蔽日,时有山风吹拂,叶寒十分享受此时的惬意和凉爽。每次来清远寺送完菜,她最喜欢的就是此刻,手中有钱,肩上无重物负担,一身轻松,她只需放空脑袋,脚一步一步踩着青石板路下山,偶尔数着落在地上星罗棋布的散碎光影,又或者看着远方无边的青山空旷,只有每当在这时候,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记得她叫许鸢而非叶寒。
  这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的第四个年头,“光怪陆离”是自己醒来之后对这场奇异的际遇和这个陌生世界的总结——她记得她因工作去了七浦镇,为爆破当地的堰塞湖做地质勘查,工作结束后无事可做,她便与同事一同去当地有名的寺庙游玩。同事信佛,在殿中与主持谈经论道,她听着无聊便一人在庙中闲逛,无意间在主殿后看见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全身灿黄如金,约有几十米高,听庙中的僧人说这株银杏树已有千年,甚是灵验。可惜她不信佛,对这些个求神拜佛之事从来只当是骗人骗钱之举,听听就忘没放心上,但这株千年银杏她着实看着喜欢,她从事地质工作去过的地方许多,从未见过如此高大震撼的银杏树,于是情不自禁走近,在树下瞻仰其英姿,可也不知是堰塞湖的爆破还是因其引起了地震,居然将这棵千年银杏震倒了,更倒霉的是竟朝她的方向倒下。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株千年银杏向她倒下,等她再次睁眼醒来,她就成了叶家的女儿。
  在穿越醒来后不久,她就对自己所处的时代大概有了个了解。因为她所处的小山村太过偏僻蔽塞,生活在这里的人每日只知面朝黄土刨食,除了知道现在这个朝代名叫北齐外,连皇帝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高中时读的是文科,历史学得不比地理差,她记得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时期好像是有一个叫北齐的朝代,可由此让她头疼的问题也来了——高中历史书上对魏晋南北朝的介绍就只有那么几页,最主要这段知识高考不考,老师都只是简单说上一遍或者直接跳过,他们这些当学生的自然也不会多看一眼,所以她对这段时期的历史了解几乎为零,只记得这北齐皇帝好像是姓高什么,其它的一概不知。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当时一定会把那几页历史背得滚瓜烂熟,哪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在最初来到这个异世时,她是迷茫不安的,可随着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过,她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然后试着慢慢去融入这个陌生并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所以就有了现在的卖菜女叶寒,而不是在现代的地质勘查员许鸢。回去无望,有家难回,现在的她除了自我安慰别无他法,汶川大地震没死成,谁曾想自己居然死在一场堰塞湖引起的余震里,也许她命中与地震有缘吧!
  想到这儿,叶寒不由得三步一跳地走完最后几节阶梯,等双脚终于踏在结实平坦的土地上时,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站在山脚下仰望,山中的清远寺早已成为青山一叶,除了依稀的一角殿宇勾檐,谁能知道在这群山苍茫里竟还藏有居另一番乾坤。
  自小受唯物主义思想熏陶,叶寒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望着身后隐入在青山中的清远寺,她还是虔诚鞠躬拜了一拜,不为别的,只为她在现代里的爸妈和年幼的小弟。爸妈已经年迈,她不敢想象当他们二老知晓她身亡的噩耗时他们受不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还有她才上小学的弟弟,自己不在了,以后赡养和宽慰爸妈的责任都落在他的肩上,他还这么小也不知能不能扛住一家的重担。好在爸妈是大学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但每月养老金不低,而且单位也为自己买了人寿保险,自己如今出了事,保险公司赔付的保险金再加上爸妈自己的退休工资应也可以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这也让身在异世的她可以稍稍落些心安。
  回想起在现代放心不下的家人,叶寒沿着山脚小路走着,一刻也不敢停,她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哭出来,可她却强忍着将眼中起蒙的水雾逼了回去。泪水现在不适合她,也对她没有半点帮助,既然上天让她再次活了下来,她也不会让自己白活着,就算前路有再多的未知和艰险她也得走下去,虽然她在原来的世界死了,但她却在另一个世界还存在着,即使父母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并还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们。
  叶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绪,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对爸妈的思念也只能暂时到这儿,接下来她得进城,给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抓药,回家照料,还有地里的一切,都得靠她打理,毕竟生活还得继续,而对现代回不去的家她也只能放在心里默默怀念。
  乡间的生活永远是机杼桑麻安静祥和,叶寒回了村一路与相识的村人打着招呼,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叶寒推开自家小院的半高竹门,院中两块菜地整齐栽种着当季时令的蔬菜,绿油油生气勃勃一片,这都是她春时播下所种。
  以前在现代时在超市见惯了各种反季节蔬菜,原以为这些蔬菜就是如此,直到来到了这异世成为了农家女,才知晓春韭秋菘夏伽冬藕,世间万物各有时节应季而生,而每次看到这片她亲手栽种的菜园子时,她这心里也会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谁能想到她这双拿惯笔的双手有一天竟也能锄田种菜挑水浇园,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倒不是觉得农事低贱,只是觉得寒窗苦读学了二十几年的知识竟无用武之地,莫不为之感到惋惜罢了。
  “娘,我回来了。”
  刚一推开门,浓郁得发苦的药味立即扑面而来,封闭幽暗的屋子就像一个装满药水的药罐子,将屋内的一角一落、一桌一木都渗透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对此,叶寒早已习惯,放下背篓径直就往西窗处的床炕走去,此时正值日暮,橘黄柔和的光线穿过西窗,在窗下落下一小片明亮,让人不难看见坐在床边的老妇和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中年妇人。
  只见那躺在床上的妇人脸骨削瘦,颧骨突兀,面色暗沉发黄,就像是裹了一层黄皮的骷髅,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若不是胸脯处还有些细微的起伏,恐怕与死尸没有多少区别,一看就是久病缠身之人。
  见女儿回来,叶柳氏憔悴蜡黄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精神,连忙挣扎着转过头来看向叶寒,勉强扯出一抹欣慰的笑来,“小叶回来了。”
  叶柳氏缠绵病榻多时,身子早已不济,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累得她气喘吁吁,靠在枕头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娘,今天身子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寒在炕头边坐下,手摸了摸叶柳氏没有发热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对一旁拿着饭碗的老妇人感激说道,“还是王婆婆有法子,能劝得我娘多吃下几口饭。平时在家无论我怎么哄她求她,我娘一口都不肯多吃,真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
  那叫“王婆婆”的老妇人听后,和蔼笑道:“哪是老婆子有法子,明明是叶丫头你今天熬的鸽子汤好喝,你娘才肯多吃了半碗饭。”
  见王婆婆手中只剩下一点汤米的碗,叶寒说不出的高兴,然后看向床上的叶柳氏说道:“娘既然这么喜欢喝鸽子汤,以后我每天都去山林里给您打一只,好好给你补身体,把您养得胖胖的。”
  叶寒嘴甜,几句话就把叶柳氏逗得笑出声来,而一旁的王婆婆见叶寒己经回来便起身告辞回家,叶寒见状,连忙也一并起身将人送出门去。
  两家是邻里,中间只隔了一道矮墙篱笆,一直关系不错,平日里自己出去卖菜赚钱不在家,都是麻烦王婆婆过来照顾母亲。庄稼人朴实,不肯受她的钱当照顾母亲的酬劳,一是觉得举手之劳的小事没这个必要,而是乡里乡亲的谁家难了帮把手也是应该,若被村人知晓她收了自己的钱,怕传出去被人说闲话坏了名声,她没法,只好时常买点东西送给王婆婆当谢礼,以示感谢。
  送王婆婆至门外,叶寒从袖中掏出一油纸小包递给她,“我今日进城替母亲抓药时,顺路经过积云楼,见里面正在卖刚出炉的桂花金线糕,我记得您家小孙子最爱吃这些个甜食了,所以就买了几块。”
  积云楼的东西金贵得很,哪是他们这种乡下人能吃得起的,就这么手掌般大小的一包怎么也得半钱银子,都可以换一担大米了,而叶家自去年没了顶梁柱家境一落千丈,她哪能再拿人家的东西,于是连忙推辞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能收,你还是留给你母亲吃吧,她身子弱多补补。再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互相照料一下也是举手之劳,而且你父亲在世时也没少帮我们一家,我哪能再收你的东西。”
  “没事!我这不是今天刚结了月钱吗”
  “哟,这不是叶家丫头吗?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坐坐?”
  叶寒正说着,就忽被一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女声给打断,然后就见王家儿媳陈氏从自家的榆木柴门中钻了出来,头上戴着新剪的桃花纸甚是艳丽,脚踩着一双绣花鞋,踮着脚尖快速跳到两人身边,手一伸就立即将叶寒手中的油纸小包拿了过去,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拿到手后还转头瞧向王婆婆,半分抱怨半分撒娇着,“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人家叶丫头好心好意给咱们家送礼,您不请人进来坐坐喝口水就罢了,怎还往外推?这让外人瞧见了还不得又说咱家没礼数。”
  王婆婆有些尴尬看了看叶寒,没有说话,她一生忠厚惯了,可儿子讨的媳妇却是一口伶牙俐齿,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而陈氏见婆婆不再说话,便接过话语权,满脸堆笑同叶寒说着,话似客气又似熟落,“叶丫头你也是,大家都是邻居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客气。婆婆虽然年岁大了,每天去照料一下你母亲还是可以的,刚好阿虎闹着想吃甜食,你这桂花金线糕送来的还真是时候,那嫂子就替阿虎谢谢你这小婶婶了,让你破费了。对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若是真心,陈氏一开始就请自己进去坐坐了,哪会最后才说,不过是好听的客套话罢了,叶寒自也不会当真,礼貌推辞,“不了,我娘现在一个人在家,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王婆婆,王嫂子,那我先走了。”
  见叶寒转身离开,陈氏紧攥着油纸小包在手,还半侧着身子探出门外大声说着话,声音大得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叶丫头,走慢点,以后有空来我家坐坐!”
  瞧着叶寒回了家,王婆婆这才缓缓关上了自家的榆木大门,而自己那儿媳早已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估计现在正跟小孙子吃着金贵的桂花金线糕,那可是叶丫头送多少次菜才买得起的,她倒是吃得心安理得。
  微凉的夜风吹来没有夏日的暑气,反倒有点像早来的秋风,如今夏天已经过了大半,秋将近,然后冬天也紧接而来,也不知道叶家今年这个冬天怎么过,还有久病缠身的叶柳氏能不能撑得过今年这个寒冬。
  “哎!”
  王婆婆无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叹叶家的不幸还是叹老天爷的无情,但最后也只是默默转身回了家,空留下一地血红的残阳。
  叶寒回了家,将叶柳氏吃下的剩饭剩菜泡着凉水搅成一碗吃下,今天的晚饭就这样胡乱对付了过去,然后趁着外面天还未黑透,又连忙点柴起火烧了一大锅热水,在此空隙,又打了几桶水浇了浇院中的两块菜地,一拢一拢仔细除着虫,不敢大意,毕竟这两块菜地是她和娘下个月的生计。
  等打理完菜园子,坐在灶上的水也热得差不多,叶寒又一刻不停舀起热水端至主屋给叶柳氏擦擦身子,现已酷夏天热得紧,叶柳氏起不了身洗身,给她擦下身子去去暑热,晚上睡觉也睡得舒服些。待做完这一切,锅中的热水已经变温,叶寒懒得再烧,便又打了一桶凉水与之混在一起,忍着冷迅速冲洗一下,然后就穿上里衣进了主屋爬上了床,挨着叶柳氏睡下,好夜里方便照顾她。
  在床上躺了一天,叶柳氏毫无半点睡意,她看着身边挨着自己睡的叶寒,见她蜷缩着身子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心里不由温情满满,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替她放松放松紧绷的头皮,“忙了一天,累了吧?”
  如果让叶寒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喜欢事物排一个名次的话,排在第一位的一定就是床,就像现在这样,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尽情释放一天的疲惫和操劳,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担心,就这样躺在叶母身边,头皮被她弄得酥酥麻麻的,两人边小声说着话,这一刻别提多满足了。
  “还好,也没有多累。”
  因怕叶母半夜生疾,叶寒夜里总会点着一盏油灯不熄,而借着油灯的昏暗光线,叶寒静静打量着这位在异世里的“母亲“——因久病缠身,满脸病容憔悴是再多的脂粉也掩不住的,不过在那么一瞬间,灯色落下的昏色朦胧掩去了她脸上的病容,衬托出她端正的五官和好看的侧脸,让她不禁猜想着,叶母在年轻是也一定是一位清秀雅致的女子,只不过被光阴荏苒了青春,被病魔夺去了姣好的容颜,要不然怎么才三十多岁的就苍老得如同垂死之人一般。
  “小寒,你在看什么?”见女儿侧着头睁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看得叶柳氏也有了几分不自在,好奇问道,“娘脸上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还是”
  未等叶柳氏说完,叶寒就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一双如水清澈的眼睛盈盈生着笑,感叹道:“娘,您真好看!”
  叶柳氏被叶寒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弄得甚是不好意思,憔悴蜡黄的病容上也立即浮上几抹羞赧来,“娘都老得不成样儿了,哪还什么好看不好看。”
  “谁说的!娘您才不老,而且您真的长得很美、很好看。”叶寒凑近抱住叶母,由衷赞美道。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叶柳氏也不例外,虽说女儿这话逗她开心的成份过大,但她听后还是忍不住双颊微微发烫,双眼闪躲着不敢看女儿热情直接的目光,这让她不禁想起刚嫁作叶家新妇时,他爹也是这样时不时打量着自己,只不过却是偷偷摸摸的,有几次被自己“抓”到,还未等自己开口,人便早已跑了个没影。
  想起已去的丈夫,叶柳氏脸上刚起的羞意便如退潮的水立即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悔恨和凄苦哀怨的哭泣声,“是我害了你爹。那天他病刚好就下地,三伏天的日头热得死人,他在地里忙了一上午,热得满脸通红,我图省事就顺手给他倒了碗凉水,谁知道谁知道你爹刚好的病就一下反上来了,没过几天人就没了。都是我的错!你爹要是没喝那碗凉水,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是我害了你爹,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没脸见你爹的”
  也许对他人来说,叶母的这场哭泣来得太突然,可对叶寒来说她却早已习惯。自叶父走后,叶母这话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她也不知也听了多少遍,因当时一个无心之举,叶母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叶父,所以日日哭夜夜泣,好好的身子也就是这么给哭坏了,为此她请遍了全城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叶母这病来自心里,非寻常药石可治,得需心药医,即便她身为女儿也无能为力。
  “娘,别哭了,您也不是故意的,爹不会怪您的。”叶寒抱着抽泣不止的叶母安慰着,渐渐自己也红了眼眶。
  “可我怪我自己!如果我当时没给你爹倒那碗凉水喝,也许你爹就不会死,我们一家还好好的,你也不会活得这么累,是娘害了你爹,也害了你。”
  都说穷有穷养,富有富养,可自己这个女儿命也着实太苦了,摊上了自己这么一个病娘和一个早早就撒手而去的爹。以前他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有她爹在日子过得也不错衣食无忧,可自她爹一年前突然离世,自己又紧接着一病不起,家里这么多年的积蓄全花在了自己身上,到最后也只能靠小寒每日送菜卖菜才能勉强维持糊口。别人家的女儿在这个年纪都是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绣着嫁衣等着出嫁,只有她的小寒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在地里刨食,然后洗菜、买菜、送菜,最后忙了一天赚来的钱却都全花在了自己的药上,鞋底磨穿了都舍不得买双新的,回了家甚至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叶柳氏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叶寒瘦得没几两肉的脸,眼中的泪猛然又涌出更多来,拉着她的手自责道:“是娘拖累了你,若没有我这个病痨的娘,你也不会活得这么苦这么累。是娘对不住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异世的这些年叶家父母待她极好,而她也早把叶家父母当成了亲生父母,叶寒看着满眼是泪的叶母,替她轻轻擦去眼中的泪,哽咽回道:“娘,您没有对不住我。真的,我过得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幸苦,相反有您在,我每一天都过得很踏实。爹虽然不在了,可我还有您,您可不能再丢下我,您说过的还要看着我出嫁等着抱孙子的。”
  每次听到女儿的婚事,叶柳氏就更加心痛不已,她自己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她现在能多活一天都是硬撑下去的,就是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她才十四岁,自己若也走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一个疼她的人了,以后她若是嫁了人婆家对她不好该怎么办,到时她连个能帮她的娘家人都没有,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越想,叶柳氏这心越是痛得不行,眼中的泪更像断了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叶寒劝说无用,只好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入睡,可自己却先睡了过去,还小声打起了呼噜来。
  叶柳氏看着睡着了的叶寒,哭声立止,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来,生怕吵醒女儿。她知道她有多累,每天天没亮就下地干活,然后送菜买菜,进城买药,还要照料她,每天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般,只要晚上躺在床上时才能好生休息一下,她怎舍得吵醒她。
  灯色昏黄,叶柳氏伸着瘦得皮包骨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恬静的睡颜,一双哭得通红的泪眼里满是说不出的心疼和不舍,终究还是她拖累了女儿,如果没有自己,她会活得很轻松,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累这么幸苦,终究是她这个当娘的拖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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