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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和亲公主

  羌国公主为了两国和平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和亲,可羌国人出尔反尔,以公主在都城遭受虐待和囚禁为由进攻都城。
  空穴来风的理由,却有不少人相信,羌国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既有进攻的理由,同时又能将公主从幽族首领手中夺回来。
  羌国就是看准了幽族现下还未在中原站稳脚跟,先前滇国和幽族打得不开交时羌国作壁上观,等滇国国破,幽族的元气损耗,它便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羌国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们的大公主依玛和亲的目的真的就是为了天下太平。
  当羌国进攻的消息传到都城,依玛好几夜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白道灵为了收服鬼族之事和陆邪僵着,陆邪为了救姜灵坚持祭|祀,幽族首领应付着城内日益恐慌的百姓,还要操心大举来犯的羌国,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这位和亲公主自然被遗忘在一旁了。
  一日,白道灵在偏殿端着书歪在塌上小憩了一会儿,他忽地置身于云雾间,来到了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中,很熟悉的场景,可白道灵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
  双脚飘忽地走了一段路,忽闻悦耳的歌声如同风铃轻荡,一声一声传入耳畔,白道灵凝神谛听,发现那歌并不是用中原话唱的,转过几簇盛拥的花卉,一双小巧的绣鞋蓦地闯入视线,紫萝藤在清风中摇曳,若隐若现的脚踝轻荡着,歌声像挠人心肝的芦苇,飘洒过来。
  白道灵拨开一簇簇紫萝藤,看见一张异族美人的脸,美人嘴边荡着歌声,一双素手攥着秋千的绳索轻轻荡着。
  梦中的人神志总是不大清醒,白道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秋千上的异族美人是公主依玛。
  白道灵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同公主说话,然而公主忽然扭头盯着他,那双顾盼神飞的双眼此刻愤懑而戚戚,一行血泪自眼眶中溢出,饶是白道灵修道多年也被吓地往后一跳。
  “公,公主。”白道灵没有落荒而逃,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处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血泪滴落在土壤中,松软的土地蓦地开出一簇簇彼岸花,很快就将公主淹没在一片猩红之中,身后是疯狂摇曳的紫萝藤,眼前是身处彼岸花中央的公主依玛,这副景象简直诡谲至极。
  公主仍然在秋千上轻轻晃荡,好像身处江南的小船之上,嘴里嚅嗫着,歌声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几乎要听不见,但公主好像在说些什么,白道灵眯着眼睛屏气凝神,努力想辨认公主的低语。
  可除了风声和花瓣飘洒的轻响,什么也没有。
  白道灵锁着眉,压着花簇向公主靠近,公主没有动,却眼见着越来越远,白道灵慌了神,下一脚再踏出去忽地感觉身体一滑,旋即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从榻上跌落下来,手里的书滑落在地上,此刻正被风“哗啦哗啦”地翻着页,白道灵狼狈地抹了一把汗,心中却一阵紧似一阵。
  这种感觉很不好,心中笼罩着一层迷雾,怎么也拨不开,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梦应是在暗示他什么。
  白道灵一骨碌爬起来,连道袍都没来得及掸一掸就跳出殿外。
  公主的寝殿白道灵是不知道的,他拉住宫人说了好半天才得知公主此时不在殿内。
  白道灵眼珠子一转,不在殿内?难道在花园?
  他想起那个秋千,公主常去的花园并没有秋千,他死马当活马医,抬脚往花园赶去,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可花园里有鸟语有花香,就是没有公主的身影,白道灵心念飞转,习惯性地烦躁挠头,一伸手才想起自己是个道士。
  白道灵暗骂自己蠢,掐指一算后确定了一个地方——宫门。
  心底一沉,白道灵心窍通透。
  羌国拿她当进攻都城的令箭,若是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那羌国便没有进攻的理由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涉世不深,以为这样便能阻止两国交战,可白道灵知道,羌国绝不会因为公主的死而停下进攻的步伐,公主被囚禁不过是一个借口,可公主死了,他们更有无数个借口。
  总之依玛这样做只能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两国之间的敌对关系丝毫不会缓解。
  心中越是着急,脚底就越是发虚,白道灵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和话语,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可是晚了,还是晚了,那一抹嫣红易碎的琉璃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落地的撞击声砸地白道灵的胸腔一阵窒息。
  耳边的风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宫人此起彼伏扯着嗓子的嚎叫。
  白道灵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双眼模糊一片几近失明。
  那个热烈盛开于荒漠中的公主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她至死都坚信自己放弃生与自由的选择能给两国来带和平。
  公主没有封号,死后半点风浪都没掀起来,宫中死了一个无名无分的妃子,关于她的谣言都穿不出十里。但幽族首领下令厚葬公主,算是勉强给了名号,羌国的使者来访欲意要回公主的尸身,但首领只是冷眼端详着对方,一言不发,羌国的使者心中发虚,却仍旧挺直了腰杆要人。
  首领忽然笑了一声,二话不说下令便把使者处死了。
  两国来往从不杀使者,但幽族首领这一举动的意思很明确了——要打便打,他们幽族人从不示弱。
  白道灵听闻首领斩杀使者,心中倒是替公主感到些许欣慰,首领厚葬公主,也不让羌国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拿回尸身做文章,不管他是为了坐稳江山还是对公主略有薄情,总之公主的后事确实安排地很妥当。
  陆邪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白道灵前些日子还在和陆邪置气,可一见到对方那油尽灯枯的沧桑劲儿就忍不住了。
  “药吃了吗?”白道灵问起陆邪殿中的宫人。
  宫人道:“吃了,每天都按时按量吃的。”
  可陆邪的身子却越发羸弱了。白道灵收拾起面上的困惑,走到陆邪的塌前。
  白道灵刚一站定,陆邪便睁开了眼,见床上之人眼底一片清明,便知晓对方压根就没睡着。
  “这是相思成疾了?”白道灵敛起心中的沉重,半玩笑地看着陆邪。
  陆邪扯了一下嘴角,道:“我现在的身子骨,不相思也成疾。”
  尽管两人僵了多日,可一开口却迅速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祭|祀的事情容我再想想。”白道灵到底是拗不过陆邪 ,一连几日的心力交瘁让他有些动摇,可一想到自己将亲手送陆邪上祭坛,心中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随便捡了个凳子坐下了。
  “首领或许已经信任我了,我去向他要姜灵,说不定他就松口了。”
  白道灵声音越来越低,到底是没有底气,先不说首领肯不肯放姜灵,首先信任二字,完全就是扯犊子,他们二人之间哪有什么信任可言?
  陆邪笑而不语,估计心中也有底,只等着白道灵碰一鼻子灰回来。
  不出二人所料,那劳什子是个老狐狸转世投胎,半点风险不肯冒,一句话绕来绕去总之就是不肯放人。
  白道灵灰头土脸地回到殿中,一跺脚一咬牙,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都撤走了,扬言要绝食。
  宫中的妃子薨了,半点风声都没吹起来,可白道灵要绝食的消息一经传出转眼就跑遍了皇宫。
  第一天,只有陆邪来他殿中和他说了几句话。第二天,还是只有陆邪来了,顺便还给他带了点吃的,白道灵一脸营养不良地望着摆在面前的食物,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狠狠地咬牙别过脸。第三天,陆邪依旧偷偷带了些吃食给白道灵,白道灵三天油水不沾,滴水未进,连坐起来都费劲,陆邪劝他吃一点,做戏不必做这么真。
  白道灵本就不打算绝食,可外面的消息都传成这样了,那劳什子首领至今都不曾从他殿门口经过。被陆邪这么一怂恿,白道灵立刻缴械投降,端起一只烤鸡狼吞虎咽,像是这辈子被吃过一顿饱饭,白道灵满嘴流油,酒足饭饱后心满意足地摊在床上。
  接下来的几天,陆邪时不时就给白道灵带些吃食去,白道灵吃完就将剩下的藏床边,好在陆邪带的都是些糕点之类的东西,容易储存也不容易坏,每到饭点,白道灵都毅然决然地叫宫人将饭菜撤下,一眼也不看,半口也不沾。
  宫人见白道灵一连七日都未进食,心中忐忑的很,偏偏首领没什么表示,便也只是劝了几番。
  一连几天脚不沾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陆邪来看他时左右一瞧,发现对方竟然胖了。
  白道灵惊地从床上跳下来,连忙凑到水盆前借着倒影看了看,何止是胖了,简直满面油光!
  白道灵深觉自己这戏要穿帮,忙叫陆邪去搞点青黛和白面来,陆邪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隔个一两天拖着病体往他这跑就算了,这下还得给他找易容的材料。
  虽然有些难度,但陆邪还是从宫人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顺来了画眉的青黛和涂面的□□。
  白道灵连夜给自己赶工出一张命中带煞的脸,乌青的面容看了叫人恨不得夺门而出。
  陆邪一脸难以言表的神情,但到底是没忍心给白道灵泼冷水,反倒是白道灵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
  不得不说,这张脸倒是比陆邪这个真正将死之人的面色还要骇人。
  这日,白道灵正在床上啃陆邪带给他的鸡腿,啃地正尽兴,殿外的宫人忽然传道:“首领。”
  声音不轻不响,正好吓白道灵一个激灵,方才还啃着鸡腿这会儿忽然兵荒马乱起来,好在白道灵藏东西藏惯了,在首领踏进来的前一刻白道灵便将鸡腿藏到了枕头下。
  首领刚一进殿里,动作微不可查地一滞,随后阴沉多日的眼神忽然就松了下来。
  “白道长,我听闻你已经七八日没有吃东西了?”首领坐上榻,和床榻上的白道灵正对着。
  白道灵双眼失神,半个身子像没了骨头一样软在床边,假意撑了一下身子,没撑起来。
  “姜灵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他父母交代……”白道灵半死不活地答。
  首领慢悠悠地踱步上前,替白道灵整好了衣衫和被子,又去拿白道灵身后的枕头,白道灵话没说完,见状急急停住伸手拦住了首领的手。
  首领挑眉看着白道灵,白道灵眼神躲了一下,讪讪道:“怎么好麻烦首领,我自己来,自己来。”
  白道灵慢腾腾地摆着枕头,其实压下去的眼神一直瞟着身旁的人,不料对方忽然掀开自己的被子,手一抖,枕头掉下床榻弹了两下,露出藏在里面的鸡腿和床边的糕点。
  白道灵头皮发麻,好像一口鼎直直地像他压了过来,首领仿佛笑了一声,微微俯身盯着白道灵的嘴角,道:“道长,嘴边的油还没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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