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扬名（下）

  第一届全国大学生习武竞赛。
  江南省省级复赛。
  奥体分馆，体育场西边高台护栏的外面，宁陌离一身旧式黑大褂，左手一根十三块一盒的南京烟，右手拎着一瓶高度数白酒，遥遥望着秦铭成为全场视线的中心。
  整个场馆都寂静。
  紧跟着处处爆发惊叫之声，似乎暂停的哑剧，下一刻充满生机勃勃的色彩。
  “二号选手秦铭：489.5kg！”
  “成绩有效！”
  “这个数据实在太高了，太高了！”
  “力量颜值兼备。”
  “截止目前……竞赛成绩的最高纪录是419kg，今天被江南省省级复赛的秦铭同学刷新了纪录！”
  宁陌离侧耳听着，方圆几百米的范围之内，再微弱的声音也瞒不过进化之后的听觉。
  “好，好。”
  “老头子可以放心了。”宁陌离的日常冷漠脸好似春暖花开，冰消雪融，笑得露出了牙齿，但门牙缺口明显，有点漏风。
  咕咚。
  他抿了口小酒。
  咝咝。
  他又抽了口小烟，眼睛泛起微不可查的幽暗光芒，似乎穿透了上午时分的清新空气，穿透了场馆之内大半个橡胶跑道的距离，直直落在主席台其中一人：第一排左侧，武师柳山的身上！
  周围阳光变得暗淡少许。
  空气也压抑凝固了似得。
  宁陌离眯起眼睛，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观察了一会儿。
  “柳山。”
  “好像快突破高级武师了。”
  宁陌离转过身，颤颤巍巍把着扶手下高台，俨然一个老年人的高龄腿脚。
  阳光普照，驱散冷意，映出了他的背影。
  同时。
  也照在场馆之内、主席台之处、坐在第一排左侧的柳山脸庞。
  江南市唯一的注册武师：柳山！
  他一身儒雅气质，复选前接到主办方的邀请函，特来此坐镇。既是为家乡贡献一份力量，防止有人扰乱本次赛事，也为了积攒人脉，打好关系，柳氏习武特训班需要官府的支持才能长久办下去。
  因此。
  柳山知分寸，知进退，很低调。
  哪怕参加复赛的特训班学员都不清楚他到场，再加上主席台较远，没人知道这里有一位武师！否则记者们蜂拥而至的采访，风头给了他，主办方会怎么想。
  从头到尾。
  柳山只给了两个建议。
  一个是拒绝外籍人员的参赛，一个是推荐秦铭，这位同学最适合首位出场。
  “489.5kg！”
  “二号选手秦铭！”
  柳山看了看橡胶跑道左侧尽头的巨屏显示的成绩。
  习武第二境，视觉已进化，柳山人在主席台，却纵览全场，甚至能瞧见秦铭正在眨眼睛。
  开赛第一个上场……
  成绩又注定榜首……
  值此之际，柳山忍不住起身，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我的眼光果然准。”
  只是可惜了。
  柳山意识到收徒打算可能要落空。
  同坐第一排的主办方领导们全都站了起来，热烈鼓掌。
  “据我所知，500kg可是大武者标准。”
  “那个小伙子很接近了。”
  “开赛之前，我简直不敢想象，初选的最高成绩才三百出头。”
  “柳山先生推荐的人能差了？”
  “是这个理，多亏柳先生，原本打算让一号选手上去，开个好头，幸好听了柳山先生的建议——开场来个开门红！”
  此刻。
  此地。
  领导们见到如此之高的成绩，心中相当满意，互相传阅秦铭的个人资料表。
  ……
  记者区。
  记者们眼睛红了。
  那几名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亲眼目睹这一份惊人成绩，立刻腰不酸，腿也不沉了。
  “镜头拉近点，再近点！”
  “拍他的脸啊……我的老天爷，你对着他的胸口什么意思？”
  “别动！”
  “就这个角度，棒极了~”
  “观众朋友大家好，复赛榜首已经提前出现了，二号选手秦铭的成绩是489.5kg，看来本月就能突破大武者，领取注册证书，将是决赛冠军的种子选手。”
  众人全都急不可耐的模样。
  如同热锅上蚂蚁。
  但……负责考核的体校老师与两名监督员，还在核对数据，确认无误后才允许秦铭离场，顿时大量闪光灯点亮了氛围。
  一名记者跑上去：“请问你已经晋升大武者境界了吗？是不是故意藏拙来参赛？”
  秦铭实事求是：“我还不是大武者。”
  另一名记者挤上前：“二号选手你认为接下来进行考核的同学们，有人能超过你么？”
  场面吵闹。
  宛若菜市场。
  秦铭不敢表态了，总觉得摆摆手都要被过度解读，低头走向各校队伍等候区。
  同时。
  开着直播的年轻男女凑过来，语气都较为夸张，是复赛的合作方直播平台派来的人。
  “明明能刷脸，却这么大力。”
  “初选结束没几天，复选成绩就暴涨一大截，我严重怀疑此人乃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
  “大武者近在咫尺！”
  “我酸了。”
  “最近网上流传的还在筹划的华国十大习武天才榜单，肯定有秦铭的一席之地。”
  见此，那名负责现场秩序的中年人连忙发出警告，不要影响下一位选手考核。
  一个个依依不舍地散了。
  秦铭走向各校队伍等候区，却似落针可闻，空气变得静悄悄。
  所有人都意识到，在复赛阶段，这份成绩是难以逾越的高峰。
  “二号选手？”
  “夺冠的热门人选？”
  每经过一个队伍的方格，便能察觉到一道道目光汇聚，仿佛要把秦铭烤焦了。
  那视线有的火热，有的冷漠，还有不敢置信的。
  一时间，好奇，惊叹，落寞，各种各样的情绪勾勒出面色各异的众人瞩目之画面。
  来自外地高校的带队老师直勾勾盯着秦铭：“他不是体育生。”
  在他身后。
  通过初选的三个同学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我原先觉得我们将会在复赛上成为黑马。”
  “主办方怎么能让他开场。”
  正所谓珠玉在前，瓦石难当，三个人陷入沉默。
  ……
  另一侧。
  市级初选第一名的赵生钱早已经目瞪口呆，头皮发麻：“这压根就不是习武萌新！”
  要知道，他拉秦铭进入决赛的热门人选私底下组成的群聊，还以为秦铭感到压力，竞争力，这几天不曾吭声。
  群成员来自全国各地。
  平均水准比这场复赛更高，
  秦铭不到300kg的成绩是群聊底层。
  “难怪了。”
  “群成员水准太低，估计秦铭没有聊天的兴致。”赵生钱眼睁睁看着秦铭从面前走过，抬起手，弱弱打了个招呼。
  那天让秦铭从了群主，好像说错。
  两者差距有点大，秦铭怕是能按着群主在地上来回摩擦……赵生钱下意识挤出笑容。
  ‘赵生钱？’
  秦铭点头笑了笑，步伐加速。
  见其回应，赵生钱松口气，耳边响起广播的提示声音，下一位出场选手轮到了他，急匆匆走向考核区域。
  这时。
  秦铭回到本校队伍等待区。
  辅导员吕佳琼迎上来，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矜持地低声提醒：“好多摄影机对着我们这边呢，注意低调啊。”
  “等等！”
  “还是拥抱一下吧！”
  只当是提前庆祝，相信都理解。
  她脸庞泛红，心跳砰砰跳，将秦铭送回了队伍后边，暗暗畅想，回校之后将引起的轰动画面。
  队伍之内。
  室友董元亮面无表情：“草，是绿色的植物。”
  室友朱鸿旭目不斜视：“作为替补的我不配。”
  其他人纷纷偷乐，已做好走个过场的准备，对于秦铭的一鸣惊人，与有荣焉的情绪压过了嫉妒，都小声道喜。
  秦铭：“……”
  这么一点点成绩，至于吗，他这回只取了二分之一。
  毕竟。
  现场观众太少了。
  也不知电视转播和网络直播的收看人数有多少。
  秦铭思来想去，感觉距离一朝成名的标准，稍稍差了点，还得等决赛，那才是盛大舞台。
  “不过。”
  秦铭瞥了眼巨屏之上的成绩，搓搓牙花子：“那也太醒目了吧。”
  偌大场馆，橡胶跑道的一侧：巨屏约有十米高，显示字体特别大，当秦铭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心尖儿一跳一跳，前所未有的浑身酥麻的滋味。
  似有电流划过了体表肌肤。
  他心中默默嘀咕，不要得意，不要骄傲。
  可是。
  他脑海之中，情不自禁回忆起片刻之前，位于全场最中心，张开双臂好像能听见寂静，惊奇，震撼，诸多画面飞速闪烁了起来。
  是负责考核的体校老师与两位监督员眼角狂跳却忍耐的画面……
  是主席台那边众人豁然起身的画面……
  是记者主播争先恐后挤上来的画面……
  是各校队伍等候区鸦雀无声的画面……
  是老师同学们笑容灿烂相迎的画面……
  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阳光照亮全场，环型观众台座位空空如也，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画面，但耳边怎么总有嗡嗡的声音？
  秦铭收起杂念，扫了扫耳朵。
  十一月份，深秋时分，按理说没有蚊子。
  “咦？”
  秦铭抬起头，瞪了瞪眼睛，四五架搭载超清摄像头的无人机正在上空盘旋。
  这一幕被镜头忠实记录。
  无线网络将其上传到电视转播和直播。
  “哇！”
  “截屏截屏！”
  “秦铭小哥哥还在发愣呢。”
  各个直播间，观看人数加起来，至少三百万以上。
  “别抬头看了，诧异又无辜，老娘少女心都要爆炸了呜呜。”
  “嘿嘿，咽口水……就喜欢他一脸茫然，看不见我们又不知发生什么，懵懵懂懂的样子。”
  网上直播间弹幕如长河涌动。
  密密麻麻，几无空隙，吃瓜群众们快要笑出猪叫声。
  网络热度超出了秦铭想象，由于在全国范围，江南省第一个举行复赛，也因为他接近大武者境界，令人有一种期待见证的心理。
  “卡，卡！”
  “把秦铭表情放大！”
  电视转播现场情况，擅长抓角度的导演马上定格了这个画面，放大放大再放大。
  此刻开始。
  习武者秦铭火了。
  ……
  良久。
  等到参赛选手们测完成绩，已经中午十二点多，场馆巨屏显示出前五名的简略信息。
  ——
  第一名：秦铭、489.5kg
  第二名：郑温、315kg
  第三名：邰炳贤、312.5kg
  第四名：赵生钱、309kg
  第五名：雷汉钟、308.5kg
  ——
  决赛名额就五个。
  其余人遗憾地止步复选。
  按照流程，闯入决赛，拿到名额的选手来到主席台，主办方领导们给予鼓励，还有象征性的奖牌与荣誉证书。
  主席台之处。
  广播声音介绍着颁奖领导，以及最后的致词。
  “秦铭。”
  柳山把奖牌奖证递给秦铭，微微一笑道：“期待你决赛的表现。”
  语毕。
  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愿意来柳氏习武特训班，我包你决赛前达到高级大武者境界！甚至，武师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柳山这么诚意的邀请，秦铭迟疑了。
  明年一月份决赛。
  大约还有七十天。
  秦铭的目标是高级大武者，至于习武第二境，压根没想过。
  下一刻。
  柳山见秦铭犹豫，难免失望，但也没表现出来：“这事儿不急，秦铭你好好考虑一下，跟家里商量商量。”
  年轻人嘛，心高气傲，不愿意居人之下。
  但柳山相信秦铭爸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近日以来，武圣基本不露面，一位武师要收徒，还是亲传，称得上千载难逢的机遇。
  旁边，主办方一位领导乐呵呵瞧着秦铭：“小伙子，柳先生性格好，又愿意教你习武，这可是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
  有人附和道：“据说武韵风姿节目组正在考虑邀请柳先生当嘉宾。”
  “不强求，不强求。”柳山摆摆手。
  秦铭捏了捏奖牌，正待开口，却发现一不小心把金色奖牌捏出一个坑。
  这就尴尬了。
  秦铭若无其事地握住奖牌，面色诚恳：“我回去商量一下。”
  秦铭爸妈肯定是强烈赞成。
  问题是……
  万一宁陌离不乐意……可想而知，那个老爷子生气后果很严重。
  “哎。”
  “这就是天赋异禀的烦恼。”秦铭既感到喜悦，斗志昂扬，又有些发愁的离开赛场，坐上校内大巴，望向车窗之外，一澄如洗的天空像是蓝宝石。
  ……
  时间飞逝。
  十一月份的中旬。
  秦铭坐在图书馆自习，忽然间浑身悸动，手脚发烫，心跳剧烈加速，血肉之躯第一次进化开始了。
  “这是——”
  “大武者境界！！”
  秦铭清晰感觉到无处不在的灵气以人体为中心，瞬间转动起来，彷如小型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