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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有道(双重生) 第65节

  季路元笑起来,顺势将她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里,“我知道了,我们一起离船。”
  他如此说着,一手沿着郁棠的脊背移到她腰间,一手覆在她的背心上,身躯同时前倾,就此避开了她眸光熠熠的半月眼。
  “只是白日里离开过于显眼,等天色再暗一暗,”季路元稍一停顿,“待到子时三刻,我们从东侧的舱门一起乘小船离开。”
  “……”郁棠敛了敛眸,半晌之后才慢吞吞地抬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好。”
  天边的日头升了又落,转眼到了子时,季路元又往衣箱里塞了一件氅衣,余光瞥了瞥外间晦暝的夜色,突然开口说要喝甜粥。
  他从晌午开始便一直在西侧的船舱中与商言铮议事,午膳没吃,晚膳同样也没用多少东西。郁棠彼时还在和栗桃交代事情,听着这话便立即止了话头,吩咐栗桃尽快去厨房煮一碗甜粥来。
  现下距离他们约定的出发时辰还有不到三刻的功夫,栗桃领了命令,赶忙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旋即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驸马,请用粥。”
  她是个做事周全的,盛粥的小碗提前用凉水冰过,再有膳房一路敞着盖子端过来,送到季路元手里便成了适宜直接入口的温度。
  季路元伸手碰了碰碗壁,确认那粥米并不滚烫,而后便抬了抬下巴,示意栗桃将瓷碗放到郁棠身旁的小圆桌去。
  栗桃不疑有他,端着粥碗又往旁侧走了几步,她敛着袖子,小心翼翼地将桌角的烛台推到一边,托着碗底的手堪堪向前移动了三分,腕间却在此时蓦地感觉一痛。
  夸嚓——
  瓷碗应声坠地,栗桃一个哆嗦,就这么将一整碗的甜粥都洒在了郁棠的手臂和前襟上。
  “公主!”小丫头掩着唇惊呼了一声,忙不迭取来帕子为郁棠做擦拭。
  “怎么这么不小心?”季路元不动声色地将指间夹着的第二颗小金豆收回袖中,面上是一片再坦诚不过的忧虑,“阿棠,你如此离船定然不妥,不如速速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十分体恤地撩袍起身,“我这就出去唤十一送热水来。”
  “季昱安。”郁棠眼疾手快地攥住他一点衣角,“你不会是趁机要跑吧?”
  “自然不会。”季路元勾勾唇角,眼皮撩了撩,示意她看向角落里的箱子,“你我的衣箱不是还放在那处呢?”
  他向外扯了扯衣角,发现郁棠仍旧执拗地不愿撒手,便又很快颦起眉头,做出个深思熟虑的样子来,“阿棠若是还不放心,我将竹骨扇放在你这里?你也知道,这扇子可是从不离我身的。”
  说着又弓起手指,怨怪似的刮了刮郁棠的鼻头,“阿棠怎的对我还有如此重的防备心?你若是再不松手,可就真要耽误出发的时辰了。”
  船首每过二刻便会有侍卫巡查一次,郁棠抬眼看他,迟疑半晌,到底还是缓缓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软缎的衣袖贴着他的手指轻飘飘地落下来,季路元心下微动,强行克制着想要再握住她的手的冲动。
  “阿棠。”他倾身啄了啄她的眉心,语调很沉,带着点依依不舍的流连缱绻,“等我回来。”
  言罢不待郁棠回答,当机立断地抽出竹骨扇放入她手中,快步离开了船舱。
  ……
  凛凛夜风吹得帆桅顶端的五彩旗帜瑟瑟作响,就此将小船入水的动静遮盖了个完全。
  季十九彼时已经跳上小船,季十一则站在尾梁欲言又止,“世子,稍后公主若是发现了……”
  季路元神色郁郁,“你想理由去解释,总之别让阿棠生我的气就好。还有,”
  他紧拧起眉头,“这船上的膳夫大抵是个傻的,同他讲过八百遍莫放生蒜,他就是记不住。阿棠最是不喜食用带有生蒜味道的餐食,可她自己又不会主动提及,你从明日开始,记得连后厨那傻子也一起盯着。”
  季十一:“……”
  “世子。”季十九将小船上的东西归置到一侧,“商统领让我将这几枚手镖交给你,世子是要将其直接藏进袖中,还是暂且先放到箱子里?”
  这话倒是提醒了季路元,他的竹骨扇还‘抵押’在郁棠手里,出门在外,没个趁手的利器到底还是不方便。
  已然踏上小船的左脚复又收回,季路元回首看向季十一,“走,先去你的卧舱里选个匕首。”
  *
  子时二刻,小船脱离官船,徐徐驶入了后方雾茫茫的无边夜色。
  白日里明明还是个大晴天,可此时此刻,穹顶之上却无月无星,放眼万里具是黝黯一片,烟波浩淼间似乎就只有船头的琉璃灯发出的那点微弱光亮。
  季路元眸色沉沉地望着昏黄的光点,默然片刻后才轻声开口,“十九。”
  他黯然垂了垂眼,“已经子时三刻了,阿棠该是发现我们离开了吧?”
  说话间行船水波阵阵,加之季世子心不在焉,季十九的回应听进他耳中便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幕,朦朦胧胧地不甚真切。
  对面一时未答,少顷过后才闷闷“嗯”了一声。
  季路元叹出一口气,“你说阿棠会生我的气吗?”
  对面这次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嗯。”
  “前几日阿棠才因为我的擅作主张提了和离的话茬,今次之后,她不会真的同我和离吧?”
  “有待忖度。”
  季路元‘啧’了一声,当即不悦道:“怎么就有待忖度了?你懂什……”
  他倏地顿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与他一应一答的并非季十九,而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像是要应证他的猜测,脚边的木箱很快传来了两声响动,严丝合缝的箱盖轻微朝上震了一震,似是有人潜于箱中,正吃力地试图自内推起盖子。
  一旁的季路元怔愣一瞬,待到反应过来,身体便已先于意识,一把掀开了厚重的箱盖。
  小船恰在此时驶入了一段湍急的水涡,箱子里的郁棠晃晃荡荡地站起身来,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不同季路元这大骗子说话的打算,不想船体一个摇摆,郁棠身子一歪,就这么投怀送抱般不偏不倚地扑进了季路元的怀抱里。
  她在箱子里待的时间不算短,面上还带着点憋闷所致的浅淡薄红,此时此刻,季路元顺势垂首,恰好将她这幅黑眸湿润,眼角泛绯的楚楚模样全然纳入眼底。
  “阿棠。”
  季世子立时心折,急忙将她更紧地抱入怀中。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阿棠不要哭。”
  “……”
  郁棠埋头在他怀里,暗戳戳地翻了他一记白眼。
  她赌气似的不说话,季路元哄过几句后便也沉默地止了话头,前方划船的季十九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脑袋都快要垂到衣领里去。
  郁棠上船的事他是知道的,不仅知道,那藏身的箱子还是他亲自选的,特意千挑万择了个最为干净宽敞的,为的就是日后东窗事发,郁棠能看在这点子体贴的份上从季路元的手里保他一条小命。
  他这厢还在满心忧虑的胡思乱想,几步之远的季路元就已经微微偏过头,几不可察地甩来一记阴恻恻的眼刀。
  季十九一个哆嗦,手臂磕在船栏上,险些扔了船桨。
  “……世,世子。”
  郁棠从季路元怀里抬起头来,“你如此看着十九做什么?你我日后若是和离,十九我是要带走的,你少吓唬他。”
  “带走什么带走,我死都不同你和离。”季路元牵着她的手将她扶出箱子,这才发现她连衣服都尚未来得及换,前襟上甚至还沾着几颗黏结的米粒。
  郁棠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她俯身至船边,撩着江水将衣襟袖口上的米粒草草地濯洗过一遍,而后才拧了拧袖子,缓缓坐直了身体。
  季路元解开自己的氅衣,作势要将郁棠囫囵揽进怀抱里,手都探出去了却又被她矮下身子躲了过去,“季昱安,我还在生气。”
  她敛敛裙摆,端端正正地坐到了衣箱上,语调细而轻柔,话说出口却带着点一本正经的严厉。
  “作为惩罚,从现在开始,你的竹骨扇和钱袋子都要放在我这里。”
  嫩白的右手伴着话音伸出去,掌心款款向上,郁棠抿唇颦眼,活像个凶巴巴的夫子。
  “别磨蹭了,钱袋子给我。”
  作者有话说:
  按捺不住想剧透的心,竹骨扇作为重要道具会在后面派上用场(飘走)
  第66章 年夜
  ◎“他两日前去了南边收药材,约摸着还有十几日才能回来。”◎
  他们返程时一路顺流, 加之行李轻便,小船载重不深,竟是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日就回到了宜州城。
  三人甫一下了船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四方街, 季十九样子生得讨巧,嘴巴又甜,仅只在几个热心良善的大婶之间绕了几个来回便成功打听到了那老人的下落。
  老人原是个山南海北到处跑的药材贩子,自诩善治疑难杂症, 通晓岐黄之术, 他并非大勰人, 只是一年前途径此地,觉得宜州城兼容并包, 便干脆在此住了下来。
  季十九依据着大婶们的指示轻轻扣了扣眼前紧合的竹门,半晌之后才苦着一张脸回过头来,
  “世子,里面好像没人。”
  季路元皱了皱眉, 尚且来不及开口,旁侧的小院里便先一步走出来一位丰腴的妇人。
  “你们是来找牧达的?”
  牧达便是那老人的名字,郁棠点了点头,“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妇人伸手指了指背后,“他两日前去了南边收药材,约摸着还有十几日才能回来呢。”
  十几日?
  季十九和郁棠一个讶然瞠目,一个黯然垂眸,唯独站在最后的季路元浅浅一笑, 双手交叠着朝那妇人作了个揖,“多谢您。”
  他说完这话便牵着郁棠的手转身离去, 季十九自后小跑着追上来, “世子,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季路元道:“先租个小点的私宅暂且住下吧,方才那妇人不是说牧达十几日后就回来了吗?我们等着就是了。”
  “租宅子?”季十九缺心少肺地问了一句,“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咱们直接住在客栈里不成……”
  他倏地住了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十几日’的等待之下隐含着的是何种难以言明的未形之患。
  今日已经是季冬二十九,毕竟牧达若真的十几日后才能回来,季路元保不齐会在这中间发一次病。
  天边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年节将至,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上了圆滚滚的大红灯笼,白的红的交相映衬,颇有几分红梅盈雪的眷红偎翠之意。
  郁棠指着不远处的一盏灯笼给十九看,“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呀,虽说现下只有咱们三个,可也不能在客栈里守岁吧。”
  她回首冲着季十九粲然笑笑,润物无声般徐徐遮住了季路元那点即将现于人前的偃蹇与狼狈,
  “十九喜欢灯笼吗?一会儿去了四方街,我给你买两个玩。”
  季十九没敢接话,反倒是一旁的季路元轻哼一声,“还买两个?我连饭都不想给他吃了。”他捏了捏郁棠的手指,“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个馆子用午膳吧,阿棠的衣服也要买,总不能让你一直穿着我的衣衫。”
  季世子从一开始就揣着个要单独下船的打算,那只由栗桃认认真真收拾出来的衣箱也被他当成个幌子留在了官船上,郁棠没有换洗的衣衫,下船时便只能将就穿了季路元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极不合身。
  “方才来时我还瞧见了几间首饰铺子,再为阿棠买一些……”
  “季昱安,你别充大方了。”郁棠打断他,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你的钱袋子还在我这里呢,你哪有钱给我买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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