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8)

  滑头的家伙!就知道睡觉,你这该死的懒鬼!拐杖在杂技演员的腿上抽了一记,将她从睡梦中抽醒,接着又重重地落到了驯兽师身上。今早鹦鹉猴和白马闹出的骚动让马戏团赔了很多钱,想到这里,老头的咒骂更加恶毒了,可恶的南方佬!不中用的赔钱货,还不如你病死的前任
  直到将驯兽师抽得跪倒在地上,老头这才称心如意地躺到了摇椅上。
  一个妇人垂着脑袋给老头捏腿,根据马戏团雇员之前的对话,莱芙知道她是老头前年才娶的妻子。从莱芙的方向看不到那个妇人的脸,但是从背影可以看出后者十分年轻,指不定还没有莱芙大。
  为了多安置几个观众席位,马戏团后台极为逼仄,光是表演者就够拥挤的了,通道中还摆满了兽笼。
  笼子里关了许多拔了牙齿剪了爪子的猛兽,离莱芙最近的几个笼子里关着一只黑熊,一只老虎,一对公狮,还有几个沾染了魔性的她叫不出名称的动物,都疲软地趴在笼子里,排泄物沾在身上,不到出场的时候不会清理。突然,像是嗅到了什么陌生而危险的气味似的,它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脑袋,警惕而烦躁地在狭小的笼中踱步。
  只有在老头休息的地方,才稍微有些空间。
  躺椅边上便是那只神奇的柜子,老头瞄了柜子好几眼,终于移开了目光,接着又忍不住眼馋地瞧了一会儿。这个柜子是两个富商请他保管的道具。他之前对外假称那两个富商是马戏团真正的主人,又将那个跛子引见给艾德里安,接着只需要在今夜将这只柜子交给对方派来的人,就能得到佣金剩下的一半。
  听说那个叫提姆的跛脚魔术师的看家绝技就是用这个柜子将人变走,可惜艾德里安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根本没有看出这个柜子的古怪。不过,只是为了运输一只平平无奇的柜子,对方居然能付那么高的佣金
  这岂不是意味着,这只柜子的价值比那笔佣金还要高?
  摇椅发出吱噶吱噶的声音,老头眼睛一亮,笑呵呵地在年轻妻子的身上摸了一把,接着探起上身,干瘦的手向柜子伸去。
  你说那些回收柜子的人会从哪里进来?莱芙站姿不变,却已经将弩上的箭只取了下来,手指停留在尖锐的箭头上。
  多亏了白日那场骚动,有了在这附近增派官兵的借口。后台除了连接舞台和观众席的地方之外,只有一个出口,无论从哪里出去都难免遇上官兵,毕竟这柜子太显眼了。娜提雅维达道,除非
  莱芙一用力,咔嚓一下拗断了箭头,将剩下的部位装上弩,对准了那只柜子。
  您不觉得回收这个说法相当微妙吗,娜提雅维达盯着断箭看了一会儿,这个词还有一个含义,指将没用的东西彻底清除。
  马戏团东家的手落在柜门的把手上,作势要拉开。
  虽然猜到那些人很可能会通过柜子进来,但是他的动作还是让莱芙有些意外。这地方人多眼杂,柜子和表演者之间没有任何有形的阻挡物,实在不是适合秘密交易的地方。她不觉得这个马戏团里全部的演员都被委员会招徕了,若是有人突然从这个柜子里出来,未免太显眼了一些。
  外头的观众席传来喝彩声。
  艾德里安的表演结束,学徒捧着道具跟在他身后进来,道具包括几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提姆从通向观众席的门里走来,胳膊上有些血迹。在刚才那场危险的魔术里,他们的配合似乎并不顺利。
  老头回头冲着艾德里安咒骂了几句,然后拉开了柜门。
  从莱芙的角度看不清柜子里有什么。但是老头的神情一下子变了,猛地关上了柜门,但是柜门无法完全关拢。小妻子站起来,朝老头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将她一把拉过,挡在身前。
  一声几不可闻的嗤响传来,年轻的妇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
  第167章
  莱芙将去了箭头的残箭换成一枝完整的箭放上, 然后瞄准,击发。
  谁知道在箭射出去之前,莱芙听到自己手中传来咔嚓一声。
  她之所以学弩, 是为了弥补砍刀的短板。砍刀披了一层龙革,堪称无坚不催, 但是那颗鸡肋的火云雀晶核给它带来一个难以避免的缺点。在夜里, 或是在需要采取隐蔽行动的情况下,那层金红色光芒极为不利, 再加上砍刀无论怎么说都是近战武器,而且造成的创面很大,不适用于需要保持猎物完整性的捕猎任务。总之,学一种远程的攻击力强的武器,从长远来看相当必要。
  但是现在莱芙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断成两截的弩, 这几乎宣告了她从近战刀客转为远称射手尝试的失败。在捕猎的时候她比较放松,然而在面对实力未知的敌人时,她习惯了捏紧刀柄, 砍刀轻易捏不坏,但是弩不同。这把弩虽然不是最贵的,但是制造材料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坚硬, 她恐怕找不到更结实耐用的弩, 除非她能从魔龙身上找点材料来做一把新弩说起来, 她之前还觉得娜提雅维达把唾液、骨头、皮肤组织送给她就够怪异的,这时候她居然主动想到了这一点,实在不应当。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转过,几乎就在马戏团女主人倒地的同时, 莱芙连断弩带着手里的箭掷向柜门打开的缝隙,然后抽出砍刀, 一跃而下,果断向着柜子劈去。
  娜提雅维达已经将尾巴收了起来,手里捏着那只鱼头面具,松弛地垂在身侧。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落到了一处角落里,弯下腰。
  艾德里安脸上还是贴着那两条可笑的胡子,脱了外套挂在臂弯上,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向马戏团东家所在的摇椅走去。后者才刚刚疾言厉色地训斥过他一顿,艾德里安来此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回应刚才听到的恶言而已。
  在莱芙将要砍到柜子的时候,年轻的魔术师正好卡在了刀锋和柜子之间,朝执刀人望去,看到黑面具下露出的两只眼睛,惊道:你你是谁?
  在艾德里安身后,老头脸上挂着惊恐,融合着死里逃生的喜悦,扭曲成一个怪异的笑容,身体僵直地倒在了摇椅上。
  让开!莱芙只得改变了刀的朝向。
  岂料艾德里安非但没有躲开,居然将外套向莱芙甩去,外套没有碰上刃口,但是缠上了刀面和刀脊部位。
  在另一边,杂技演员正在瞌睡,突然一个重物砸到她脑袋上。伸手推开,正要继续睡去,但是重物怪异的触感却让她惊醒过来。温热的液体从头发上淌下,她用手背在脸上擦了一下,一片鲜红。
  那个刚刚和艾德里安合作过的跛腿魔术师正倒在道具堆上,杂技演员扑上去试探了一下鼻息,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他死了艾德里安,你是怎么搞的,你的破烂把戏把他弄死了!
  而在另一边,艾德里安和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矮个子缠斗在一起。两人身侧,东家和妻子都不省人事,杂技演员直怀疑自己在噩梦中。
  我们快走。操偶师拉上她往出口走去。
  后台乱了起来,无数嘈杂的声音响起,演员们向外逃去。
  小姑娘,你是圣殿派来的?艾德里安注意到了莱芙将刀刃的方向转向内侧,这是一个回避伤害的动作,但是他没有停手,而是借着莱芙的收势用外套抵着刀背向她的腹部推去。
  即便龙革鞘和刀背上的晶核给砍刀提供了战斗力加持,但砍刀毕竟是单刃的。厚厚的刀背能砸碎硬而脆的东西,但是破坏不了柔软而具有有韧性的面料。
  现在刀刃对着执刀者,施加在外套上的力量大得反常。
  莱芙没有回答。
  在艾德文的供词中,马戏团的作用只是为了给他们提供身份掩饰,其中并没有提到艾德里安的存在。而刚才马戏团主人的反应,还有那个倒下的女人,都说明了柜子里头本身就藏着什么。莱芙不觉得委员会为了收回一个柜子需要特意派出两波人来。所以在艾德里安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意外被搅和进来的普通人,之所以将外套向她抛来,也只是出于自卫的本能。
  但是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突然想起艾德文说过,在加入委员会之后,他和斯坦利服下一种药,这种药使得他们的力气大幅度增强。即便一个草场的半人半兽们联合起来攻击他们,他们也不会落于下风。莱芙试过斯坦利的力气,的确是比普通成年男子强上不少,但是这种优势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的。武器上的晶核、战斗训练、等级的提升以及圣殿对正式骑士的加持作用累积起来,要比他们服下的那颗药的作用强多了,因而那两兄弟并没有对莱芙产生什么威胁。
  然而艾德里安的力气却大到了值得她注意的程度。
  就像她感受不到踩到一只蚂蚁和踩到一只蚂蚱的区别,但如果踩到了一条小水蛇,她至少会低下头看一眼。
  眼看着刃口快要碰到莱芙的身体,恐怕要在她肚皮上斜剖一刀,艾德里安似乎看出了莱芙眼神中的讶异,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手里没有收力,道:这把刀的材质看起来很奇特,可惜很快就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莱芙的手臂一用力,砍刀生生地停住,刀背抵着外套,拍向了艾德里安的脸。
  啪的一声脆响,从额头右侧到下颌骨左侧拍出了一道血痕,艾德里安的鼻梁直接被打断了,两管浓稠的鼻血从变形的鼻头下淌出来,灰色的眼瞳闪动了几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在闪烁的泪光中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莱芙。因为太过惊讶,甚至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莱芙也同样不敢置信。
  这几天她饱受打击,先是为了白岛掏光了所有积蓄,甚至沦落到需要一颗未出壳的蛋来资助的程度,刚才又意识到她可能做不了射手,自信心正处于低点。而艾德里安这样出场淡定、在战斗中还敢出言挑衅她的人形对手,让莱芙忍不住想起极为难缠的利安德尔先生。对于自己实力的估计让莱芙确信自己会赢,过往的经验却让她做好了大战几百回合的准备。
  她没有想到会赢得这么轻松,更没有想到一招下去,就把对方打哭了。
  莱芙冲着艾德里安的胸口踹了一脚,将他踩在脚底,然后扯过那件外套抻了一下。
  不错的衣服,用来绑你正合适。外套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材质制成的,强度颇高。她从地上捡起一块手帕,塞进了艾德里安嘴里,然后将他翻过来,两只胳膊反剪在身后,用外套捆住了手腕部位,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铁链,在外套上再缠上几圈。
  后台的动静很快就影响了观众席,好在外围增派的官兵早已得到命令,将慌乱的人群疏散开。
  说,你是什么人?利奥波特?对于委员会里未露面的成员,莱芙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但是她并不觉得会这么巧。她小心地绕过了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推着艾德里安,抵住了柜门。
  还不快招?!莱芙粗声粗气地催促着,又在艾德里安的小腿上踹了一脚。
  艾德里安嗓子里发出了嗯嗯的声音,用尽全力扭过头来瞪着莱芙,无声地控诉着:你亲手将我的嘴堵住了,却又怪我不能说话?
  莱芙想起来了,有佩皮斯服毒自尽在前,她担心艾德里安也会在口中藏毒,在提供足够的口供之间就一命呜呼,所以堵上了他的嘴。
  鼻血和眼泪都没有止住,脸上的血痕已经肿了起来,狼狈中带着一丝滑稽,滑稽里带着几分委屈。虽然艾德里安人高马大、五官粗笨,但泪流满面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可怜的。
  莱芙打人形对手的经验不多,把对手打哭更是破天荒头一回,看到他这副惨样,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抱歉。一扭头看到倒在了道具堆上的老魔术师提姆,她不相信提姆在这个时候出事只是刚巧发生了舞台事故。
  艾德里安脖颈的皮肤泛青,接着出现鳞片的形状,泪眼中的瞳孔竖了起来,下颌骨向外展开。
  在马戏团演员们四散离开之后,后台一下子空了许多。笼子里的动物却无处可躲,惊恐而焦躁地拍打着笼栏。
  一个巡逻的军官打开后台和外头相连的门,莱芙示意他去查看提姆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
  角落里的娜提雅维达拿着一个小铁锹正在挖着什么,似有所感地望向莱芙的方向。
  莱芙押着艾德里安,正要将他移交给军官暂时看管,好让她腾出手来查看那只柜子的情况,突然发觉原本紧紧捆在他手腕上的外套和铁链居然变松了。接着又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艾德里安分明是用后背对着她,但是他的脑袋却转了半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依旧在流泪。
  什么鬼东西?莱芙出离地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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