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秋日海棠
自他回来后,陈老头发现镇上的百姓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有人病了又或者伤了,又都再次前往越州城中去寻大夫医治。
陈老头觉得纳闷,有次在楚风客栈喝酒,碰到有个人摔伤,就想领着他去找那人医治。可是当时在客栈的酒客一个个神情都很怪异,异口同声否定了镇上有大夫这件事。
陈老头以为自己是记错了,毕竟他年纪大了。可是那人明明就住在自己隔壁,院子里还晒着草药,而临街的那边屋子还挂着药铺的牌匾,怎么大家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呢?
陈老头留了个心眼,暗中询问了镇上的百姓之后,发现了一件特别诡异的事情。镇上的大多数百姓都不记得这个人,而有一些人却知道他。
林羡鱼听陈老头说到这儿,顿时明白了其中的蹊跷。应该是那个时候,风雨镇上的百姓已经中了忘忧散的毒,只是这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中毒的深浅也就不一样,这才导致有些人记得,有些人根本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陈老头一直在隔壁的院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是他一直觉得应该是那个人受伤了,或者是别的味道,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期间,风雨镇和越州城中有失踪过三个人,那时候越州的知府已经是虞知府了。他很重视这件事,便一直派人暗中搜查,可是一无所获。
陈老头已经记不清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风雨镇的,或许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夜,又或者一个下雨的清晨。他发现那人不在的时候,是因为他没有再闻到那股血腥味。
那座宅子一直空置着,陈老头在确定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就大着胆子推开了隔壁院子的门。那时已是深秋,院中蒿草已至腰部。
陈老头站在院门口看了许久,院中有那人栽下的一棵海棠树。秋日里的风从院中掠过,有些寒意。那株海棠开得正盛,红的如同殷红的血。
陈老头顺着被荒草掩盖的青石路走到了屋门前,屋子里的桌椅上已落了厚厚一层灰,摆设仍旧是他的挚友走前留下的,没有动过。
陈老头在宅子里走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站在屋檐下的石阶上,看着那边的海棠树,忽然觉得有些晕,那红色的海棠花,实在有些诡异。
陈老头曾经跟人提过这件事情,可与他经常喝酒的人说,他肯定是因为年纪大了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一个好好的大夫家里一直有血腥味呢?
陈老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来也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后来,镇上关于槐仙的传闻越来越多,也没有人再去注意一个外来人忽然离开的事了。
陈老头说完这些话,长长地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握着茶盏,低头说道:“各位大人,我虽然年纪大了,可是我一直都是清醒的。”
说着,他抬头看向了林羡鱼和关啸林,眼神里有一丝期待,似乎在等着林羡鱼他们能肯定自己的想法,声音压得很低,“镇上的百姓肯定出了问题……”
陈老头话音一落,他的手腕就已经被关啸林扣住了。
“脉象浮动有力,条理清晰,头脑清楚,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关啸林说完这话,忽然奇怪地看着陈老头,“老头子,你是不是以前服过什么特殊的药?”
特殊的……药?
陈老头怔住了,低着头想了半天,突然声音高了几分,“我……我好像记得一些事。”
那个人住到陈老头的隔壁不久,有次陈老头病了去找他瞧,他开了药之后,还附赠给了陈老头三颗药丸,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陈老头也就收了,病好之后也就按那人说的分三次隔半个月依次把那药丸吃了。吃了药之后,他确实觉得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关啸林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眯眯地盯着陈老头,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啊,还真是因祸得福。那药可很难得,你最起码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陈老头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百二十岁……那可真是高龄了。
林羡鱼仔细想了想之后,让邢罹留在茶楼帮关啸林研制解药,他要随陈老头去那宅子瞧瞧。白漪箩抱着紫羽不撒手,白掌柜也没办法,只能让她也跟着去了。
林羡鱼跟着陈老头一边往那宅子走,一边和陈老头说着话。大多都是些闲话,有关于风雨镇的,也有很多当地的趣闻。
白漪箩趴在紫羽怀里,伸手戳着他的脸颊,眨了眨眼睛,忽然凑到紫羽耳边,声音低低说道:“羽哥哥,你有没有觉得陈爷爷走路比羡哥哥还轻快?”
紫羽皱眉,遂即朝走在前头的林羡鱼和陈老头看了过去。就见陈老头走在左侧,走路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老人家的神态,反倒脚下轻快,似乎懂得功夫。
紫羽没吭声,摸了摸白漪箩的脸,笑道:“你啊,可真是个鬼精灵。”
白漪箩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满意紫羽对自己的夸赞,拿软乎乎的手指戳紫羽的脸颊,又去纠扯他的衣领。紫羽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哄她,“乖啊,漪箩最聪明了,也最好看!比我还还好看。”
白漪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在紫羽脸颊上亲了一口,“羽哥哥,要不要告诉羡哥哥呢?”
紫羽摇头。林羡鱼和陈老头走在一起,没道理不会发现这个。刚才在茶楼的时候,他就觉察出林羡鱼神情有些怪,肯定早就留意到了。
他示意白漪箩安静一点,且待到了那宅子,看看这陈老头到底是搞什么。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一处空宅前。门是半掩的,门前因常年无人踏足,砖缝里已经长出了青苔和杂草。院门口栽种的树木已经枯黄,叶子落了厚厚一层。
林羡鱼与陈老头随口说着话,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陈老头指了指院门,叹气,“唉,可惜了这么一座好宅子,就这么给荒废了。”
紫羽在院门前站定,往里头看了一眼,笑眯眯道:“老爷子,你住在隔壁,就不觉得瘆得慌吗?”
陈老头回头瞧了紫羽一眼,奇怪道:“为什么会觉得瘆得慌?这院子又没死过人。”
紫羽吐了吐舌头,本想再说一两句,可看林羡鱼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便也闭上了嘴,抱着白漪箩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院中。
院子里的荒草确实有半人多高,铺地的青石砖已经被荒草彻底掩盖。院角有一株海棠,此刻是冬日,但那海棠树枝叶翠绿,红花盖顶,像极了鲜红的锦缎。
白漪箩皱着眉头,忽然伸手抱紧了紫羽的脖子,嘴角耷拉了下来,小声道:“羽哥哥,我怕。”
紫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怕,有你羡哥哥和我保护你呢。”
林羡鱼也注意到了那棵海棠树,侧头看了一眼紫羽扬了扬下巴。紫羽会意,抱着白漪箩往院门的墙角走了过去,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