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灵子
林羡鱼料定这小孩所说和宋微口中的失踪案有关,思索之下,一把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纵身跃出了酒肆。店小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他声音由远处的屋顶上传了过来。
“醉红尘与我留着,稍后再来讨扰。”
酒肆后方的院落内,一长者听闻此言,微微笑了起来。眼眸中泛起点点星光,朝身边的小童摆了摆手,起身笑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林羡鱼回到衙门,将那孩子往宋微怀里一塞,转身又要出门。
宋微拦住了他,低头瞧了眼那孩子,就见一张小脸煞白,似乎是因方才被林羡鱼提着翻墙越脊给吓到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羡鱼拍了拍他的脸,言道:“这位是宋大人,你有何冤屈尽管说给他听,他自会为你做主。”说罢,又命人去将荀大人请过来。
小孩连喝了两杯水之后才缓过神来,将家中发生的事仔细说与宋微听。站在一边的荀大人看宋微脸色越来越沉,心中不住犯嘀咕。
小孩儿似乎有些怕荀大人,往宋微身后缩了缩,垂下头去,声音低低。“我……我报过官了。”
宋微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回头狠狠瞪了荀大人一眼,呵斥道:“荀琦,你就是这样做一方父母官的?”
荀大人一哆嗦,顿时觉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辩解。
此事,说起来也怪不得他。这孩子起先来报官的时候被衙役拦在了外头,还是荀琦回来时将他领了进来。可是派人去他家查看过后,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只是在墙上发现了两个字——青冢。
这孩子家中只有他们姐弟二人,姐姐失踪后,小孩便成了孤儿,荀琦暗中多次照料,倒也不至于饿死。可忻城以及方圆数百里的人,却无一人听过青冢这样的地方。
荀琦在忻城任职多年,虽无大功,但也并无过错,还算得上是个好官。
宋微听完他的话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见林羡鱼脸上似有焦急之色,猜想他是要去寻之前说的那人,便摆了摆手,打算自己去和荀琦一同去小孩家里再查探。
林羡鱼刚放下茶盏,就听得院外有响动,接着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老夫不请自来,还望宋大人与林掌首莫怪。”说话间,人已到了门前。
林羡鱼面露喜色,连忙迎了上去。
就见来人约莫六十余岁,一头银发书的一丝不苟,簪着根檀木簪子。长眉花白,双眼如炬,面色红润,胡须止于胸前,腰间缀着一块青玉八卦。
老者进门后先是向宋微见礼,“草民李青悟见过宋大人。”
宋微一听他的名字,顿时僵在了当场。荀琦更是惊讶不已,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番,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李青悟……
宋微反反复复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良久问道:“不知前朝李淳元是……”
“正是家父。”
李青悟应了声,向躲在宋微身后的小孩子招了招手,一脸和蔼,“宗明,过来。”
小孩依言走到了他身边,两人模样很是亲密。
宋微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李淳元,那可是前朝的越王。此人自幼聪慧好学,博览群书,尤其精通天文、历法,阴阳之学,更为后世留下一本《大象赋》。
他幼时入道观,自称“青灵子”,后在太史局任职。他最擅长的便是推算,而李青悟自小受父亲耳濡目染,对阴阳五行之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羡鱼欣喜不已,请柳追月暗中保护宋微,邢罹和霍白薰随行,安排妥当这才与李青悟一道前往白云寨后山。
冬日的忻城,湿热的风中带着一丝寒意。一路无话,等到白云寨后山的时候,揽雀他们正在山头上搜寻,而林间的地面已是坑坑洼洼。
李青悟站在山头上向山坳之中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向林羡鱼说道:“小鱼儿,带你的人随我来。”
林羡鱼知道他已瞧出了这地方的名堂,便指挥揽雀让众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跟随者李青悟一直往树林深处走去。
昨夜来时已是深夜,对周围的情形并没有看太清楚。此刻走进了树林才发觉,这林中雾气弥漫,风过脸颊有些森森寒意。
走了一阵,林羡鱼微微蹙眉,不由得抬头向四周看去。就见林木中间处处有灰黑色的石碑,碑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饶是众人博览群书,也识不得那碑上所刻之物。
李青悟负手行于众人前头,听到后面脚步声停了,温声道:“跟紧我,这儿是个迷阵。”
迷阵?
林羡鱼往前方看去,就见树林中雾气越来越浓,目光所及之处甚至不及一里。而前方仍在行走的李青悟的身影,也逐渐隐在了雾气中。
林羡鱼暗道一声糟糕,连忙朝众人挥手,“快跟上!”
众人连忙施展身形朝着李青悟追去,幸而玄羽卫众人轻功都不错,才不至于在这迷阵中失了方向。可越往前头走,所有人都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山林,可此刻雾气中泛起了点点青色的光芒,随风漂浮着,耳畔有哭声忽远忽近。那声音,似是女子尖锐的叫声,却又似孩童撕心裂肺的在哭。
再往前走了几步,那哭声越来越大,似是鬼哭狼嚎,蹿入耳中,听得人头皮发麻。抬起的脚,落下时似是从地下伸出了无数上手,拽住众人的脚踝,使劲地往下拽。
“五官暂弃,一路直行。”
前方传来李青悟的声音,好似寒冷的冬日忽然吹过来一阵春风,徐徐入耳,登时众人灵台清明,赶紧按照他所说运气封住了五官,伸手搭在前头的人肩上,一个跟着一个往前行去。
如此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青悟停了下来,“到了。”
林羡鱼睁开眼睛往前方看了去,登时目瞪口呆。身后的邢罹和霍白薰和玄羽卫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如同跌入了冰窖中,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眼前是一处崖壁,崖壁之上有无数黑黝黝的洞口,每个洞口都亮着一盏灯,灯旁站着一妙龄女子。这些女子垂手而立,未着片缕。青丝遮面,看不清面容。
让众人惊讶的是,崖壁前全是土包,横七竖八的白骨散落一地。有不少的蛇虫鼠蚁在这些白骨中穿梭,啃噬着骨头上残余的肉糜。
有一些尸体似乎是刚从坟包里被挖出来的,身体残缺,内脏随处可见,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尸体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