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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去世的合规性[西幻] 第99节

  细腻的手指抚过满是褶皱的手背,她能感受到时间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以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征兆。
  “您会好起来的, 我会治好您的病。”她将那只手包入掌心, 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不久就是您的生日了,您应该开心些。”
  陷在枕头里的老人笑了笑,又跟她说了几句家常话。
  没过多久就疲惫地闭上眼,睡着了。
  凯特女士忧心地看着沉睡的女王:“殿下的身体……真的能撑到女王诞辰日吗?”
  “会的。”
  碧色的眼瞳里映出老人的病容,她似是下定决心般握紧那只枯瘦的手。
  “那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毒药, 殿下身上的毒已经祛除干净了。”薇娜将女王的手放回被子里, 并为她理好被角, “只是殿下的年纪大了, 还需要更多时间调理身体。”
  薇娜按照刚刚检查好的结果重新配置了药剂。
  她的手法十分纯熟, 看得凯特女士都连连赞叹:“不愧是胡慕斯学院出来的高材生。我也见过其他药剂师配药的手法,以我这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您并不比那些人差。”
  薇娜的唇角微微上扬:“我可不算什么高材生,我的挚友更比我厉害多了。”
  在凯特女士的协助下,两人将药剂慢慢喂入女王的口中。
  薇娜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检查房间里的结界是否有损缺后,才提着药箱离开女王的寝室。与等在门外的贴身女仆汇合, 一起往外走。
  “薇娜?”
  一道低沉的男声让她停下脚步,红发的美人转过身。
  阳光下的外廊里, 一名身材消瘦的男人提着手杖, 缓缓向她走来。
  “日安,威廉姆王子殿下。”薇娜提起裙摆,向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行礼。
  ”我说过, 你可以直接叫我威廉的。“威廉姆王子偏过头轻咳两声,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不需要这么生疏……”
  薇娜只是露出一副乖顺的表情,低垂着头,恭顺道:“可是仪式还未举行,这样不符合礼数,王子殿下。”
  王子那张格外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懑,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依旧用平和又耐心的声音安抚眼前的女人:“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的难处。不过……”
  他看了看薇娜的来处,又看向女仆手里的药箱:“姑祖母的病怎么样了?我是否能前去探望?”
  薇娜摇摇头,依旧垂着眼帘不与他对视:“女王殿下还需要静养,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握着手杖的指节紧了紧,威廉姆王子强扯出一个笑容:“好,我相信你。”
  “不过要快些,女王诞辰日就要到了。”他和蔼地摸摸薇娜的发顶,像对待情人般在她耳边低语,“王都的民众都期盼着那一天。如果到时候没看到女王殿下,他们该多失望啊……”
  冰凉的手掌触及发顶,薇娜藏在阴影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忍住涌上喉间的恶心感,恭顺地保证道:“女王会好起来的,威廉姆王子殿下。”
  王子没有再说别的,轻轻“嗯”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侍从离开。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薇娜才掏出一方手帕,使劲擦了擦头顶后厌恶地丢给身后的贴身女仆:“回去好好洗洗,脏死了。”
  另一边,拐过长廊,威廉姆王子的脸也沉了下来。
  由于常年被病魔缠身,他的脸要比正常人都要苍白消瘦,高突的颧骨让他的容貌更显几分阴郁。
  带着花香的暖风吹过,男人又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才停歇,黑着脸问身后的侍从:“那道结界还没能破解吗?”
  侍从俯下身,讷讷道:“没有……我们带来的人都说那道结界设置得非常巧妙,强行破开一定会留下痕迹……”
  一群废物!
  王子又激动地咳嗽起来。
  鼻尖传来甜腻的香气,让咳嗽声更加剧烈。
  “南边的商队呢?”他忍着不适,压抑着情绪看向侍从,“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别告诉我还没消息。”
  这次侍从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商队已经进城,您要的东西马上就能送到。”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
  威廉姆王子用手帕捂住口鼻,恨恨看了眼破败的玫瑰园。
  快了,就快了……
  再过不久,他就可以不用忍受这股恼人的花香了。
  ***
  奥路菲欧斯的书房内,两方还在对峙。
  “红玫瑰骑士不会是一个人,他至少有一个,或者数个帮手。”
  “那个人……是薇娜,对不对?”
  面对坎蒂丝的质问,青年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坎蒂丝上前一步:“公爵晕倒那天,你和薇娜都在场。她不可能不知道是你攻击了公爵,是她帮你隐瞒了。”
  奥路菲欧斯漠然地闭上眼。
  “还有那几个贵族……你一个人要怎么在引开侍卫的同时完成刺杀?你做不到!”坎蒂丝被他的态度激怒,双手重重拍在书桌上,“不要再装傻了!”
  “噼啦——”
  一声脆响,原本就布满裂痕的剑刃直接被震碎。
  坎蒂丝:…………
  大意了,忘记这里还有个易碎品……
  对上奥路菲欧斯震惊的视线,她心中的小火苗“唰”的一下就被摁灭了。
  沉默许久,她终于讷讷开口:“……这把剑,很贵吗?”
  她的小金库还比较充裕……要赔也是可以的。
  奥路菲欧斯点点头:“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宝剑。是赫拉曼一世赐予初代卢布鲁姆公爵的信物,象征着王室对公爵的信任。”
  坎蒂丝倒吸一口凉气。
  路西恩吹了声口哨,以此表达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
  青年看了眼小脸煞白的少女,垂下眼睫不在意道:“碎了就碎了吧。如果不是‘它’告诉我,这把剑只会是个挂在墙上的装饰品。”
  坎蒂丝立刻捉到关键词:“你说‘它’……昨天附在你身上的黑雾,你知道是什么吗?”
  奥路菲欧斯支着太阳穴,疲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我臆想出的声音,因为除了我,谁都没听到过……直到后来按照‘它’的指引,真的找到了这把剑。我才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
  他将自己关于“井”的记忆全盘托出,总结道:“一共听到过三次,第一次是十岁的时候。当时兄……艾伯里恩和薇洁阿格妮亚都离开了,我很寂寞,就跑到我们常玩的地点看看,结果听到了‘它’的声音。”
  青年的语气非常冷静,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第二次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当时我发现父亲在外面养了情人,于是告诉了母亲。”
  “我原本是打算给父亲一个警告,可他却在被发现时选择跳窗逃跑……结果也是碰巧,一般从二层跳下去最多摔断腿,他却摔断了脖子。”
  坎蒂丝只觉得头皮一麻,感同身受似的摸摸自己的后颈。
  她想起刚来这所宅邸的第一天,艾伯并不知道她已经来到王都,还想跳窗出去找她的时候。
  奥路菲欧斯当时的反应非常大,不顾还有外人在就把艾伯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三次,是不久前……在我得知祖父连同因提库斯伯爵等人,给女王下毒之后……”青年的表情逐渐扭曲,用手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我不能接受……卢布鲁姆是守护女王的利剑,可这把剑现在指向了它原本该守护的人……”
  向他告密的是一名叫詹姆斯的听差。
  卢布鲁姆公爵原本的侍从因为水土不服得了重病,到了王都后就开始上吐下泻到根本下不来床。
  可公爵出门还是需要带人的,于是选中了听差中看起来最机敏的詹姆斯。
  奥路菲欧斯忘不了,那名年轻的听差煞白着脸拦住他,乞求他驻足片刻。
  “我听到了,是真的,奥路菲欧斯少爷……我可以向大地女神发誓!”一向精神干练的听差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全身都因恐惧而颤抖,“公爵大人去跟那什么……对……是威廉姆王子见面了,他亲口说的……女王殿下不是生病,而是被投毒了!是他和因提库斯伯爵做的!”
  可是无凭无据,奥路菲欧斯自然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安抚好他的情绪后就向往常那样出门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詹姆斯从那天起就不见了。
  他发现后立刻吩咐管家去找人。结果在找到人之前,他的祖父却先找上了他。
  “看来他都跟你说了,奥路菲欧斯。”年迈的公爵背着手站在窗口,犀利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不要麻烦仆人去找了,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
  青年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老人。
  公爵转过身,嗤笑一声:“你很惊讶?”
  奥路菲欧斯调整好心情,握着剑柄的手开始用力:“我不明白,祖父。一个说谎的仆人而已,您为什么……”
  “如果他没说谎呢?”
  青年猛地抬起头。
  “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艾伯里恩那个蠢货了。奥路菲欧斯,你会成为我的继承人,你也该知道这件事。”他缓缓走到青年面前,按住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女王的年纪很大了。不管是对于王国,还是对于我们的家族来说,让王储尽早继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奥路菲欧斯呆愣片刻,愤怒地想要拔剑,却被老人先一步按住手腕。
  苍老浑浊的眼睛紧紧盯住他:“想好再行动,奥路菲欧斯。忘记我是怎么教你的吗?”
  奥路菲欧斯也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让道:“我记得很清楚,祖父!您说过,我们是守护王室的利剑,高洁正义的独角兽是我们的象征……”
  “可您在做什么……”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压抑着愤怒低吼出声,“您辱没了先祖的荣光!”
  公爵似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仰起头哈哈大笑。
  “守护王室的利剑?那种傻子早就回归女神的怀抱了。”老人加大手上的力气,靠近青年道,“天真的孩子,你已经长大了,该看清现实了。”
  说罢,两名侍卫上前,将他请出门外。
  他在王都的大街上游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一口井边。
  “你果然又回来了。”井底的声音说道,“这次又因为什么而迷茫?”
  已经是晚上,偏僻的街角里也没有行人。
  群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上。青年坐在井边,仰头看向繁星。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做了坏事,却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青年双手捂住脸,“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我坚持的正义,对他来说居然是个笑话……”
  “这个世界是不完美的,奥路菲欧斯。”井底的声音叹了口气,“面对肮脏的蛆虫,需要有勇敢的人站出来,将它们一一祛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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