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骑士·无辜之人
“班长,小徐,杨跃。”凌薇薇从操场上跑过来。今天她是开学那天的装扮——灰色针织衫,黑色骑士小挎包。面颊被暑气蒸出两分热意,笑容纯真,灼灼不输桃花。
赵嘉怡打招呼:“薇薇越来越美了。”
凌薇薇对班长挥挥手,将徐仪清拉到桂花树下,在小道上走。
杨跃跟在后面,阴魂不散。
徐仪清问:“薇薇,王明....”顺手接凌薇薇的包。凌薇薇的包轻得像没放东西。
“包不重,我自己提。”凌薇薇扯住骑士包,“别提王明,没意思。”指指行政楼说,“外面那些媒体在议论张成军现在在办公室。”
徐仪清说:“我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他应该真的在办公室。”
“来之前,我刷朋友圈,以前的同学在聊张成军这事。他们说,好多教辅机构要挖他过来做卖点,不用他讲课,不接触学生,光出书出卷子。小徐,你觉得他这结果怎么样?”
“我没研究过法条,但这不公平。”徐仪清摇头,“刘继恩叔叔豁出去脸面,那么多受害者合力,然而他不用坐牢,还能换个地方教书,钱和地位都在,没有损失。”
凌薇薇说:“他不再喝郑丽华老师的咖啡,是不是还可能自愈?”
徐仪清说:“我也不懂医学,说不好。希望这事过后,那些教辅机构不让他接触学生。”
“刚开始他或许接触不到学生,这事热度一过,没有人天天防范的。你看现在,我的同学又有几个忌惮我的打架史?”杨跃在背后插话。两年过去,他已远离八卦中心。
徐仪清心里被栓了一块石头,无尽沉陷。
“你和杨跃在停车场那里,吴佩文面前给我做过一次骑士。那次我没还你。”凌薇薇忽然说,“现在又有事情想要你两做。”
杨跃说:“什么事?”
徐仪清答应:“可以。”
凌薇薇说:“杨跃,你站那儿别动。”
杨跃满心疑惑,但抱臂靠桂花树的树干上。
凌薇薇拉起徐仪清跑远五步,放开他的手腕:“小徐,站稳。”
徐仪清站稳。
凌薇薇抱上去,脑袋埋在他胸膛。十八岁的少年一米七八,薄有肌肉,身上汗味淡淡,青春活力,具备荷尔蒙吸引力。这样的吸引力既纯粹又基础。
徐仪清头一次被同年龄段的妹子抱住,猝不及防,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五秒之后,凌薇薇放开他:“我知道同龄人抱起来什么感觉了。小徐,像你这样好看的小哥哥,挨得再近也不想吐。”
徐仪清比她小一岁,但她居然夸自己,他不好意思反驳称呼,顿一下说:“薇薇,喜欢你的那些人要骂我啦。”
“我哪有爱慕者?”凌薇薇笑得懒洋洋,“我是公交车啊。想上我的人多,从来没有人跟我表白过。不过我还挺对不起我的绰号。睡过我的男人就两个。”
徐仪清想: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快六十。
徐仪清说:“薇薇,你美丽又有魄力,以后会有人真心喜欢你。”
“但愿吧。小徐,你记住我不喜欢你。”凌薇薇提一提包,表情变得认真,“这个拥抱是因为,在所有男生中,你相对不恶心。”
徐仪清慌乱:“啊,薇薇,我不会因为被抱一下就想太多!”
薇薇噗嗤一笑:“我去行政楼上个厕所。”往操场方向走。
温雅迎面而来,跟赵嘉怡打完招呼,朝徐仪清过去。她今天淡妆,清纯动人。凌薇薇顺手抱了她一下,温雅回抱,两人分开。
凌薇薇经过杨跃,低声说:“如果你喜欢小徐,别放开他。”
她刚抱过徐仪清,杨跃正心烦意乱,说:“不用你教。”语气凶狠,盯住徐仪清。
徐仪清说:“诶,雅雅,你暑假怎么安排的?”和温雅说起话,一起上楼,显然确认志愿去了。
杨跃没跟上去。他翻上旁边单杠,不停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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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仪清在梁妍那里确认志愿。
梁妍笑着安慰:“仪清,川大也很好,是总设计师的学校。”出分过后,梁妍一直心情愉快。除了复读生凌薇薇,连垫底的张雪在内,全班均过一本线。赵嘉怡有望被北大录取。她带的第一届毕业班人人平安个个优秀,她算在巴蜀站稳了脚跟。
徐仪清自然不懂梁妍的考量,只是老实跟老师道谢。
温雅说:“教室闷,再下去走走吧。”
两人下操场。
今天的天气闷热到古怪。
温雅的行为也有点古怪。
他们回到桂花树下,越走越远。温雅咬着下唇,咬了再放松,一次又一次,牙齿在下唇瓣留下白印。
徐仪清从成绩上收回心思,想:我没有非她不可,现在不能坑任何人。即使我这么说会有点自作多情。
徐仪清说:“雅雅,我刚跟喜欢的人表白。”
“啊?是吗?”温雅说,“她答应了吧?”
徐仪清说:“恩。”
温雅说:“作为同桌,我真替你高兴。我去那边透透气。”沿着桂花树小径,朝更远处走去。
温雅对徐仪清有微弱好感。因为在她肥胖的时候,徐仪清对她好,本身长得秀气,教养好,脾气也好。这些已足够作为一段校园恋情的开端。
可她减肥成功,却没有开口的机会。这感觉与其说是失恋,不如说是挫败。现实中很难上演逆袭,她保留了做胖子时的好脾气,为什么仍然不被幸运眷顾?
徐仪清则回到杨跃旁边。杨跃跳下单杠问:“温雅这表现,你没表白?”
“没有。专心学习吧。”徐仪清说,“大学里可能有更适合我的人。”
一人踩着点,慢腾腾出现在赵嘉怡前。
赵嘉怡说:“张雪,要上去确认志愿吗?”
张雪说:“我怎么会读国内的垃圾美院呢?”
“你要出国的,当初你还帮班上扛处分。”赵嘉怡问,“那你今后读哪里?”
张雪想:班长为人不错,且不质问我酥肉的事情。
她说:“马马虎虎,巴黎美院。”
土鳖徐仪清撞一肘杨跃:“这学校全称是什么?”
杨跃想了一下伦敦听过的全名,翻译出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徐悲鸿的母校,需要作品集很强。”
徐仪清想:她在黑板上画过满口牙齿的太阳花,简笔画一样。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艺术不能被我这样的门外汉看懂?
赵嘉怡手机响起。她接电话:“门卫不让你进?我马上来接你。”往南校门跑。
杨跃问:“张雪,有酥肉那事,你居然还来学校?”
张雪说:“我想在读大学前再见一个对我很好的同学。另外观察张成军的客观结局,给下一本取材。”
徐仪清想:温雅对她最好,我也只是被温雅招呼到。
他想确认,但忍住了。张雪如果要说,会直说名字,他去问倒可能被她刺一顿。
杨跃对她私事不感兴趣,对评价书倒有兴趣:“中考完我看过亨利米勒。我看不明白他的表达,觉得很无聊。你推荐的书不行。”
张雪说:“亨利米勒是个天才。他正规教育只到小学毕业,用词可能就高考水平,然而个人经历极度丰富,自成一派。看不懂只说明你跟他没缘分。你看东野圭吾的推理吧。虽然伏笔和悬念都是垃圾,但他用得不错,作为通俗小说读起来很爽。不过一看就是男作家写的。我还是更喜欢凑佳苗。”
“东野圭吾对女性的生理特征描写有误?”杨跃推己及人
“女凶手大多数为其他男人而杀,而非为她自己。”张雪说,“男人写的女主角基本都那样——一般为国为民,最差也得为父、为夫、为子。”
徐仪清不会那样想,所以问:“为什么男作家会这样写?”
张雪说:“我不是男人,不知道。可能是为了显得格局更大?”
“格局大又不代表小说好看。有的作家看起来格局宏大,其实喜欢改写名著和金句,本质上说教成性,看着乏味。”杨跃说,“张雪,你写新的小说可以发给我。你的逻辑还可以。”
徐仪清想:张雪大概不会给杨跃发。妈妈说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个人毕业后失联。以后张雪或许不会和任何人联系。
“好啊。”张雪对读者说,“你的意见得挺中肯。”
“张雪。”陈浩哲跑过来,旁边是赵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