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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九幽冥主 下 (w字)

  仙天神境。
  万灵神鸟通体被金色光辉覆盖的羽翼根部,出现了点点斑驳的白,那是罗睺偷袭造成的结果。
  它倘若作用在寻常仙神上,磅礴的众生欲念当场就会将其真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活化,变成一个个独立的生命,也即是将一尊完整的神魔,化作一团支离破碎的血肉烂泥,就像是无限制增生的癌细胞。
  【众欲魔念】这一神通的力量,就是如此可怖。
  但是,现在,它作用在太皓身上,却只是让其一小片地方变得有些‘发炎’。
  于神帝浩瀚的灵力压制下,这等伤势似乎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复完毕。
  可太皓比任何人都明白,罗睺和门摩罗是不可能坐视祂恢复的。
  万灵神鸟尾翼展开,祂浑身上下千百双眼瞳同时凝视着前后两位敌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仙神星君,和九幽的欲之魔王。
  【早就该想到的,哪怕是资质最低的存在,修行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也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仙神。】
  虽然被人偷袭,战前就负伤,还被迫在危机之地面对自己最强的敌人。
  但神帝仍然镇定,祂低声自语:【虽然罗睺你自己说,是因为大不祥以及九幽战争重伤,以至于伤了本源,难以寸进……但也不至于说,几十万年来修为进展程度仍然微乎其微。】
  【的确。昔日我将我的道路传承给了大自在天魔主,之前又将我的力量给了门摩罗,让祂去统合九幽——不然的话,世间哪有凭空出现的魔主级强者?】
  罗睺同样也在凝视着太皓,判断对方如今的实际情况。赤色的星辰和黑色的魔王遥遥相对,一前一后包围着神帝。
  这位历经了漫长时光和繁多年代的仙神轻笑着道:【倘若说我是罗睺,那么,祂便是计都。】
  ——罗喉计都,神煞双星。
  大凶星也。
  它们原本就是象征日月之蚀,彗星和分离的星辰,代表的本就是仙天之暗,在诸星天道中,如同情报部门那样的神职。
  【……为何过去,你从未想过发难?】
  此刻,伴随着罗睺和门摩罗这一体双面的神魔步步紧逼,太皓的的语气凝重,万灵神鸟摆好了一切战斗姿态:【我过去是如此地信任你,倘若你真的想要暗杀突袭我,恐怕早就可以动手,有着好几次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以前的你,无非是求完美之道,没什么可奇怪的。】
  对此,罗睺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打算,而这一次,遥遥与仙天对峙的大欲天魔王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门摩罗的声音仿佛来自深邃的渊底,带着重重冷寂的回应:【但这一次,太皓,你太疯狂了。】
  【你执掌诸星天道,汇聚仙神的力量,又数度攻打九幽,意图掠夺魔神的力量——你窥探天地清光凝聚而成的涅槃泪,又意图寻找地脉中凝聚的不死血。】
  【你什么都想要,都想要归自己所有……这怎么可能让你成功!】
  ——仙神的自由,是不应当干涉其他仙神的自由,欲望应该得到释放,而不是肆无忌惮的滥用。
  每个仙神都有各自的道路,天魔也是如此!
  此时此刻,这位大欲天魔王的语气吗,便带着浓浓地嘲讽之意:【太皓,你真的以为你吞噬诸星天道的力量不会有反噬吗?】
  【你真的觉得所有人都对你掌握诸星天道的情况满意吗?】
  【你占据仙天神境超过七成以上的长生物质和天地清光,这代表倘若仙天出现异变,就必须由你来承受绝大部分的压力——倘若你一直坐镇神境中央还好,但现在,你不乐本座,亲自出手对付烛昼和明正德这等凡俗还失败,这便是不可弥补的破绽!】
  能看见,因为太皓之前解除‘煌明郁仪太阳帝君’状态,自仙天太阳化作万灵神鸟,对天元凡界出手后,整个仙天内的星辰排序登时就从秩序变得纷乱起来。
  如今,整个仙天内部的防御法度都变得脆弱不堪,再加上罗睺的侵蚀应对,原本固若金汤的仙天神境屏障,登时便比昔日天妖入侵之时还要脆弱!
  而作为执掌仙天权柄的神帝,太皓的力量自然与仙天的情况息息相关,仙天的乱状,的确导致了太皓的力量波动,状态不稳。
  这便是破绽。
  原本一开始,太皓的神色仍然一脸凝重——因为仙天如今恶劣的处境,祂和罗睺与门摩罗的对峙的确占据下风。
  而仙天中,因为神帝统领了诸星天道绝大部分的力量,也不存在第二个可以加入到祂和魔主战斗过程中的仙神,如今祂正可谓是孤立无援。
  但是,因为门摩罗嘲讽的话语,这位万灵神鸟便沉默了下来,祂的眸光开始闪动。
  很快,祂便下定了决心。
  【……破绽。】
  太皓目光漠然地展开羽翼,一层又一层的凤凰翎纹开始在其身上浮现:【归根结底,不过是我不够纯粹而已。】
  与此同时,整个仙天神境内部,原本串联其诸多星辰,引导漫天灵性光流分给众仙神的仪轨,登时便全部取消。
  ——亦或是说,全部都转嫁至太皓的身上,全部都归于一体!
  【仙天神境,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浑身浮动晶莹的灵光,金色的神鸟昂起头颅,祂羽翼展开,宛如怀抱虚空,太皓突然爆发出了强横无比的气势,整个仙天神境的力量都被祂吞入:【我所在的地方,便是仙天!】
  【我便是天庭!】
  轰!登时,刺目的光芒便在神鸟周身浮现,太皓的宣告就像是千千万万雷鸣同时炸响,就连天元界内部都能听见这一声怒吼,祂的力量击碎了满天浮云,令小半个世界都因此震荡不安。
  如同灰烬炭火一般的纹路开始在神鸟的羽翼之上浮现,飘散,又有无穷光明在祂身后凝结成了五色的圆环。
  而与之相对的,原本璀璨无比的仙天神境彻底黯淡了下去,与周围的虚空几乎一般颜色,而众多星辰,也即是仙神的本体在其中茫然地漂浮——祂们感应到自己多年以来的居所,乃至于尊位都彻底消失,失去了‘仙神’的位格!
  所有的力量,都被太皓纳于己身!
  【居然……倘若,这就是你的选择。】
  罗睺颇为惊讶地注视着力量登时更上一层楼的太皓,几近于无可匹敌的力量从神鸟的身上传来,令魔王也暗自心惊。
  祂从未想过居然会有神帝会直接抽取自己阵营祖地的根基来强化自己——将原本的破绽和弱点全部都彻底推翻,这等魄力不管怎么说也都令人钦佩!
  只是,这等手段,却是比祂们天魔更加‘魔’啊。
  此刻,赤色的星辰看见,漠然的神鸟抬起利爪,对准门摩罗所在的方向,隔空虚握——登时,无穷灵光爆发,浩浩荡荡,就连光都被扭曲了的元磁神通洪流,就朝着四臂的天魔魔王奔涌而去!
  但是……
  天魔怎么会和仙神正面战斗?
  【不愧是你,太皓,这等决绝,倒是让我不禁高看你一眼……不过,现在想要和你战斗的,却并不仅仅是我们。】
  哈哈大笑道,门摩罗的魔躯就像是幻影一般消散了。
  元磁神光扭曲光线和阴影,但是却捕获不到那已经遁入了人心欲海深处的天魔之影。
  而在门摩罗的魔躯幻影背后,一头硕大无朋的睚眦,就这样带着滚滚妖邪煞气,狂笑着朝着罗睺冲击而来。
  【神帝小儿,你爷爷我来看你了!】
  霎时间,庞然的元磁神光命中了龙头豹身的巨妖,能看见,在不可思议的引力震荡下,即便是天妖的躯体也被扭曲,睚眦的头颅和躯体击坠当场就被拧成了麻花。
  倘若是其他生命,此刻真可谓是说死的不能再死,可是对于天妖而言,这等小事甚至算不上战斗前的开胃小菜。
  即便是身体被扭曲成异形,瞬间就遭受重创,可睚眦仍在狂笑,它被直接太皓神帝的力量弹飞,可是一转身,混身伤势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急速再生,令它宛如不朽不灭之躯!
  ——不死血!
  作为始源真龙的直系血脉,妖族的躯体是何等强横?继承有一丝不死血的天妖,纵然是太皓,哪怕祂在全盛时期,也绝不可一击秒杀,非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才能将其逐一消灭。
  而天妖和天魔会给仙神那么漫长的时间吗?
  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你倒是用力大一点啊!!】
  【想要杀死我们,这样可不行!】
  登时,随着越来越多的天妖从遥远虚空海彼端奔驰而来,声声嬉笑叫骂之声便响起,令万灵神鸟眉头紧皱,也令天魔的轻笑在心中闪动。
  虚空中,随天神境光芒黯淡,神魔天妖三方混战,就此展开。
  但是无论是哪一方。
  本质上,都只看见了自己,都只看见了神魔……所有神魔乃至于天妖,都从未思考过众生的反应。
  所以,才会忽视一些东西。
  ——高天之上,群星纷乱。
  对于天元界的众生而言,今日的夜晚当真是明亮而璀璨:无数星辰泛起光华,然后又随之黯淡,而之后在天际高处爆发的一次又一次令人心惊胆战的灵光和冲击,更是令人感觉星空都在震荡。
  而对于苏昼而言,他今日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真正算得上是‘强者’的力量!
  在面对太皓神帝横跨两个世界而来的可怖攻击下,青年算是头一次体会到了那超越天仙,应该是天尊,大天尊一阶的伟力!
  化身烛昼·火箭形态,发挥出足以挣脱河系引力的急速,也不过是与太皓神帝的引力神通互相抵消。
  即便是横亘仙天和天元两界的世界屏障,都足以动摇世界的根基,制造出星体级的破坏……如果是在宇宙空间的话,太皓神帝想要摧毁像是地球那般大小的星球,恐怕根本就不会花费太长时间吧?
  “如此强大……非常有用!”
  “这等经验,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苏昼的心中,并无任何恐惧,甚至通过与这等大天尊级强者的神通对抗,他对自己力量的极限程度又有了一个全新的把握
  更何况,太皓神帝的力量虽强,但却并没有超乎他对大天尊乃至于天帝一阶力量的想象——别的不说,当初在青丘人那边时,他就知道,为了那群狐狸,有些天尊会愿意带着整个青丘星迁移至其他行星系呢。
  即便是后续,太皓神帝用出的那一道天罚之光,也并没有出乎苏昼和明正德的预料。
  “是时候了,明正德!”
  那时候,苏昼高声呼喝——因为这本就是他们制定的计划的一部分!
  地脉,需要刺激!
  就像是人类的神经应激反应那样,给人膝盖神经处一个小刺激,轻轻地锤一下,人的腿便会自动踢起那样。
  即便如今的天元地脉,是七八万年一次的活跃期,但倘若没有刺激的话,再怎么活跃也就是那样——就像是神经变得敏感了起来,可倘若不刺激,也无非就是感觉敏锐,不会产生应激反应。
  而天元界地脉是何等庞大,它的力量又是何等沛然恢弘?
  想要刺激整个天元界地脉,需要的力量,又要到何等程度?
  苏昼和明正德虽然都很自信,但却都有自知之明——那是真人,甚至寻常仙神都不可能,哪怕是昔日南正楷的荒天裂土大阵,也不过是勾连了表层地脉,虽然造成的破坏对于人类而言很恐怖,但是对于地脉本身而言,和堵塞了几个毛孔差不多。
  所以,便需要神帝的力量。
  倘若是神帝,那足以摧毁星体乃至于天体级的伟力,自然可以作为刺激天元地脉的攻击!
  “既然明正德每一次到最后,都会被悍然出手的天帝降下天罚,将整个新国京都都彻底摧毁。”
  “那这一次,便干脆由我来,尝试引出天罚,轰击在白山州这地脉敏感之处,来刺激天元地脉的活性话!”
  这便是苏昼和明正德在修正五德麒麟法时,针对未来制定的计划。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两个人当真是意气风发,简直算无遗策——而实际上,他们的计划也的确非常顺利,所有的一切都在明正德这位重生了三万次的重生者的掌握之中。
  除了一点。
  那就是神帝的天罚,比他们想象的都要更强。
  那时,苏昼能看见,有赤金二色的光辉在整个苍穹顶端蔓延,无尽神光映照天空,幻化为众生群星之异象。
  但很快,赤色的众生洪流,就被金色的天罚神光击破。
  见状,作为天罚神光目标的苏昼,便立刻毫无犹豫地全力推动火箭形态的喷射速度,并且加强了自己的护盾。
  然后,便顺着倾斜了的天罚神光的命中方向,遁入地底,以急速飞驰!
  但,面对摧枯拉朽,直接贯穿了整个地壳岩层,贯穿了地脉深处的天罚神光,即便苏昼采用了自己所有最强的防御手段,也身受重伤。
  仅仅是刹那,火箭尾部喷薄而出的磅礴灵力便化作汹涌的潮汐,与天空之上降下的神光对撞——炽白色的灵气光团霎时间绽放,宛如恒星一般闪耀。
  而结果,便是烛昼火箭的尾部被彻底烧毁,保护身躯的双翼上也满是破损燃尽的坑洞。
  “我早就该想到过的——明正德这家伙,每次被天罚就死了,然后重生,他知道个屁的天罚威力!”
  当天罚之光消散时,苏昼整个宇宙战之躯甚至都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浸泡在岩浆中。
  心中暗暗埋汰者明正德的疏忽,青年汲取岩浆中的无尽灵气和热量进行自我再生。
  翻腾的地脉深处,以最快的速度消耗体内储备的养分和灵力,令身躯恢复,苏昼不禁抱怨道:“话说回来了,雅拉,这个世界的仙神和神帝,怎么就没有一个像是秉持‘完美’之道的家伙啊?”
  “除了那明正德稍微有点像之外,漫天仙神,还有那些九幽天魔,乃至于明显就是你眷族的虚空天妖……这个世界,真的是完美的原初世界吗?”
  “当然。”
  灵魂空间中,赤色的蛇灵叹息一声,祂微微摇头,颇有些感慨道:“倒不如说,这才是完美的特征。”
  “如果说,我是不在乎结果如何,只要走下去就行的那种存在——或者说,我总是反对任何结果和过程,乃至于我自己。”
  “那么完美便是不在乎任何过程,只在乎自己想要结果的那种家伙。”
  话至此处,雅拉抬起自己的尾巴,在半空中绘制着种种图腾纹路,祂的语气平静:“是用万神之法协调秩序,还是用宿命之道定下命运。是用归一之法成就自己,还是用轮回之法期待众生的超越。”
  “即便是众生自在,万事由心也无所谓——无论是任何人,选择任何道路,又持有任何一种信念,秉持着任何一种道德,戒律和守则——只要是想要完美,有着一颗觉悟的心,那么祂就会降下力量,赐予祝福。”
  青年认真的聆听,而雅拉的语气,带着一丝叹息:“你瞧,苏昼——你觉得,那些会被完美祝福,将所有手段都视作达成‘完美’这一目的工具的家伙,”
  “在祂们的心中,祂们究竟是追求完美的眷族,还是其他伟大存在的眷族?”
  “……原来如此,但是听起来,怎么有点怪?”
  此刻,浸泡在熔岩中,苏昼的表情不禁带着一丝怪异:为了完美,所以即便是使用其他伟大存在的道路也没所谓?
  这听上去,怎么,怎么有股牛头人的味道……
  ——你以为我实践你的道路就是你的眷族了?别想太多!
  ——完美的任务罢了。
  此刻,恢复了一部分力量和行动能力的苏昼抬起头。
  在他的头顶,是一条直通地壳表面,笔直的巨大坑洞——那是天罚之光射穿了整个天元地壳,直抵地脉深处造成的结果。
  即便是方圆数百里的巨坑洞口,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微渺的一个小点。
  凝视着高空,此刻的苏昼,能看见高天之上,有神魔光辉齐齐闪耀,且有天妖的气息纵横,三方展开了极其激烈的缠斗。
  祂们战斗的余波,甚至影响到了天元世界,那就像是太阳一般过度耀眼的灵光彻底照亮了黑夜,普照世间,令夜幕化作白昼,而澎湃的灵力气浪卷过天穹,令天元世界的气候也会产生种种气象灾害。
  一时间,白山州上方,天空电闪雷鸣,时不时便能看见有星辰黯淡失色,宛如陨落。
  如今,太白关周边,已经没有九幽魔军企图入侵了——毕竟所有天魔现在估计都在虚空,跟随魔王,和神帝以及众仙神鏖战。
  可是,整个世界的情况却并没有多大的好转。
  因为,即便是苏昼都能看得出来,太皓神帝此刻正占据了优势。
  祂正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压着天魔和天妖中的精锐打,如若不是欲界天魔王时不时出手解场,恐怕不需要十几分钟,这些精锐天魔便要全军覆没。
  “……不行啊。”
  低声呢喃一句,凝视着高空,苏昼的目光无比严肃:“哪怕太皓只是一时间占据优势,可无论是哪一方胜了,对于人间而言,都是莫大的噩耗。”
  “而这太皓神帝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居然如此强横——不愧是仙天的统治者,能成为这等底蕴深厚之地尊主的存在,没有一个可以小视。”
  看到这里,青年不禁眉头紧皱——他很清楚,明正德为了保护他,汇聚众生愿力,与太皓隔空对击。
  这毫无疑问会对绝地天通大阵造成影响,起码会延迟一段时间大阵成型的时间。
  虽然说,那是必须的手段。
  但倘若在此之前,三方结束了战斗,那么无论占据优势者是谁,祂们都必然不会放任明正德和苏昼继续行动。
  但是现在着急也没用……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超越了明正德三万次重生以来的所有经验。
  自此之后,他们要面对的,便是混沌的未来,和未知的一切。
  “希望地脉已经被神帝攻击的刺激而活跃起来……”
  心怀这样的忧虑,苏昼此刻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而是转过头,探出神识,尝试以自己个人空间中的地脉祭柱之力,尝试去探寻这白山州地脉的走向:“也不知晓,那地脉中的意志碎片,是否也会因为这刺激而苏醒。”
  如此想到,青年的神识顺着地脉横扫。
  然后,苏昼便发出一声轻咦。
  “那是什么?”
  就在刚才,苏昼的确感应到了一个意志——一个正因为太皓神帝的攻击而逐渐苏醒,深藏于地脉深处的意志。
  但是,那个意志,却并非是苏昼上一次通过地脉祭柱共振而感应到的,可能是‘始源之龙’残留的意志碎片。
  而是另外一个温和,宏大……且给苏昼一种熟悉感觉的,陌生意志。
  【……是谁,唤醒了我……】
  幽邃的地渊至深处,有这样的声音响起。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无穷无尽,重重叠叠,仿佛是亿亿兆兆人同时开口般的灵音。
  这声音震荡魂海,令大地深处的万物都随之微鸣,令早就有所准备的苏昼都下意识地为之一愣,整整安宁寂静的波动传来,令他宛如置身于冥府。
  “这,这感觉……”
  青年低声自语,然后抬起头,扫视周围的地脉,也就是声音的出处。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这是寂主?!”
  “不,不对,这只是相似而已——但是,也非常强大,甚至……是天帝一阶?!”
  一时间,苏昼就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愕然了。他刚刚才承受过太皓神帝的神罚一击,怎么对这种级别的力量没有感触?
  天元世界的地脉深处,居然还有一位天帝级的强者?!
  此时,那个意志,也感知到了苏昼的存在,很快,随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与苏昼直接神念沟通,双方便展开了交流。
  【是你吗,小龙,是你唤醒了我……不对,等等,你不是龙?】
  原本一开始,这个声音还保持着一种淡薄的平静,但很快,大概是认真观察了苏昼一眼,祂的语气顿时就困惑了起来:【你的身上,也有神鸟的气息?】
  【可你也不是神鸟……你是一种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物种!】
  “咦,居然有人能看出来?”
  不仅仅是对方惊讶,苏昼在听见对方的神念后,也颇为吃惊——要知道,这世间能一眼看出他不是龙也不是神鸟,而是烛昼的存在,当真是世间少有。
  而此刻,大概是起来兴趣,那个地脉中的声音便开始认真起来:【是你唤醒了我吗?不对,唤醒我的是这个攻击……天帝?】
  【咄咄怪事,为何以天帝之尊,也会亲自出手,对付你这位仅仅是毗邻神魔之境的存在?而且你身上的功德愿力如此之浑厚,天帝又为何会怼你出手?】
  此刻,祂又再一次陷入了困惑。
  很显然,如今世道的复杂情况,并不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一时半会能理解的过来的。
  “在下苏昼,也可称呼我为烛昼。”
  所以,苏昼也干脆地化作人形,他站立在这地脉深处的岩浆洪流之上,直接开口询问道:“敢问前辈是谁?又该如何称呼?”
  【苏昼,烛昼……不错的好名字。至于我的名字?】
  冥冥中的声音温和地回答道,这声音回荡在地脉之中,宛如在其中飘荡的幽灵,只是一直都和祂一同响起的亿兆灵音,却令祂的语气充满了无上的庄严和威压:【虽然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否还在这世间流传。】
  【但是年轻人,你可以称呼我为‘鸿冥’。】
  【亦或是说,‘九幽冥主’。】
  九幽冥主。
  听见这个词汇的瞬间,苏昼便不禁微微一愣。
  “九幽,九幽不是天魔厄土吗?”
  “冥土却又是何意?”
  而感应到了苏昼的困惑,那冥冥中响起的声音也不禁叹息一声:【看来,即便是冥土也消失了吗?】
  【沉睡的时间太漫长,世间早已沧海桑田,虽然早就知晓这便是世间万物轮回的一部分,但无论怎么想,都颇为遗憾。】
  而就在此刻,鸿冥冥主,便在叹声中,展现了自己的真身。
  一头巨大的,宛如由山岳峰岭构成的伟岸巨龙。
  很难形容这种等级的庞大,因为倘若是普通人的话,哪怕是再怎么抬头低头,左右环视,都只能看见一面辽阔无垠的岩石之墙——可这岩石之墙,不过是这山岳巨龙的一部分,只是祂几枚鳞片大小而已。
  不过,这巨龙虽然看似磅礴,但却并没有实体——祂从地脉中浮现,宛如幽灵一般穿梭于空腔和地脉之气星辰的长河中,见首不见尾。
  而且苏昼还看见,就在这仿佛可以环绕星球,将整个星体都缠绕,拥抱入怀的巍峨巨兽的背脊处,有着无穷无尽,根本无法数清楚数量的‘魂光’!
  那是灵魂!
  仅仅只鳞片爪展露出来的一小部分,其数量就起码过十亿,倘若算上星体级山脉巨龙的体积,而祂的脊背处全都满载了灵魂,那么天知道数量究竟有多少!
  而就在此时,这由山岭构成的地脉之龙垂下头颅,金铁塑造的双目注视着与祂对视的青年,轻声道:【年轻的烛昼。】
  【你对如今的外界,是否有所了解?】
  【能否告诉我,现在天元界的情况,究竟是怎样?】
  冥主的语调温和。
  ——别的不谈,起码这位是自己降临完美世界以来,除却明正德外遇到过的最礼貌的一位了——祂甚至会说能否!
  “如果按照仙神这个等级来算的话,那就是最礼貌的一位了!这个世界那些眼高于顶不把人当人的什么真的应该好好学学,什么叫做语言的魅力和情商!”
  所以单单就是为了这点,苏昼便答应了下来。
  他将自己自降临完美世界以来,在天元界的所有见闻,以及明正德所说过的种种信息,连带仙天,九幽,神魔纪的历史,以及这世间众生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一一道出。
  神念传递之下,千言万语,也不过是一瞬。
  鸿冥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居然如此……】
  【太初自陨后,居然是太昊那个小家伙成了天帝吗?】
  【而且,冥土居然化作魔土……是了,是了,并非是所有的孩子都能醒悟,前去轮回。总有执念者,总是徘徊于世间,总是重现他们生前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如此魔念,冥土又怎能净化?】
  理解了苏昼告知祂的一切,也能分辨出什么是谎言,什么是实话。
  冥主微微摇动头颅,祂的声音在整个地脉深处回荡:【太初,你缔造了这个世界的文明和秩序,但你也缔造了这一切苦难的源头!】
  【你选择以死偿还,可这是认输!因为活下来并弥补错误本身,就比死亡还要残酷!】
  鸿冥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怒,还有一丝悲凉。
  而已经从冥主同步传输而来的种种信息中,理解祂究竟是谁的苏昼,理解了这一丝悲凉。
  ——数十万年过去了,昔日同一时代的友人,下属和有着同样梦想,却有着不同实现方法的道友,全部都在时光中消散。
  自己留下的传承被扭曲,用以令众生安息的冥土,最终化作了众生苦难和欲念沉淀的欲海。
  而如今,仙天和九幽的战争再一次爆发,和百万年前相比,神魔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众生的踪影,祂们的道路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就连传说都没有留下。
  ——怎能不悲凉?
  “原来,您就是第一任天魔主……不,第一任九幽冥主……”
  此刻,苏昼凝视着眼前的鸿冥巨龙,以及祂脊背上的那亿亿万万飘荡的魂光。
  青年的目光聚焦,他不禁喃喃道:“所以说,那些魂光……就是?”
  【是的。】
  再一次长叹一声,冥主的语气平缓,祂与苏昼对视,淡淡地说道:【那便是神魔纪百万年来,所有没来得及被冥土感召,没入地脉之中的亿亿万万众生之魂。】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在大不祥中丧生的南大洲,东大洲众生之魂——他们本应该都被始源之龙吞噬,就如同碎片重新汇聚回本体。】
  【本应该如此。】
  【但是我总是觉得不应该这样,虽然我们都是始源之龙衍生而出的一部分,但是既然独立了,便是独立的生命。】
  【我们可以供奉祂,崇拜祂,却不应该把自己的灵魂也奉上——所以那时,我就潜入地脉深处,与始源真龙谈判,将他们保存了下来。】
  “可是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而苏昼沉默了一会,他缓缓说道:“既然这么做了,就必然需要付出其代价。”
  此刻,青年已经猜出来,当年的鸿冥,究竟是用什么作为代价,与那地脉深处的始源真龙意识碎片谈判。
  所以,苏昼便面色肃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说,冥主,这么数十万年来,您一直都在用自己天帝级的魂魄,代替那亿兆众生,喂养始源真龙吗?”
  “所以才沉睡至今,因为那天罚之光而苏醒?”
  【哈哈,的确,猜的很准啊。】
  而冥主笑了起来,祂的语调很是轻松:【毕竟我苦修了百万年,如果我的魂魄还比不过这区区世间万亿众生,那我还算是什么九幽冥主?】
  鸿冥的语气很不以为意,祂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正如同祂自己所说——祂身为冥主,倘若连祂的魂魄都比不上万亿众生,那祂还修什么大道,成什么冥主?
  看向苏昼,地脉之龙的语气柔和了起来:【别小看自己,年轻的烛昼,你的魂魄也非常浑厚,堪比十数亿众生之魂,且本质异常崇高,纯粹,甚至我都有所不及。】
  【如若勤奋苦修,未来再过个十几万年,就可以与我有一样的成就——这并不困难。】
  话至此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鸿冥又顺口问了一个问题:【不对,看你年纪似乎不大,便业以接近神魔……你修行了多久?】
  “五年。”
  既然有人问,那苏昼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仔细想了想,然后确认道:“五年不到吧,要看怎么算了。”
  【……?】
  冥主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祂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甚至,就连祂身后的地脉都微微振动。
  一个庞然无比,仿佛就像是大地本身的存在,此刻终于忍耐不住沉默,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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