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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我后面来cover我,我在你右边,330,对。快点来!我没有倍镜打不到他!快点──」
  随着一声哀号,童家威紧绷的背脊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拿着手机的手瘫软在沙发上,嘴里喊着:「就差一点……」
  手机萤幕上出现童家威在游戏里的角色,旁边写着第二名。
  童家威赌气的沉默了一会儿,一双眼睛哀怨地瞪着身边的曾子期,见他神色自若地继续滑着手机,终于忍不住发起牢骚:「你刚刚如果快一点来,我们就能吃鸡了。」
  曾子期明白他的小性子,也没多理会,他抬眼瞧了瞧墙上的时鐘,都已经七点了,「说好玩完这局就去买饭,去。」
  童家威心里是一千万个不愿意,他原本还想闹曾子期再玩一局,但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好像也饿了,只好瘪着嘴出门买饭。
  他手指拎着钥匙串,口袋塞了几张钞票,连个钱包都懒得带,心里不停盘算着要吃什么?吃火锅太麻烦、旁边的炒饭也吃腻了、还是要吃巷口那间烧烤?
  童家威想起上次晚回家,经过巷口时看见从那间烧烤店窜出的鼠群,全身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了晚餐要吃什么,但又不能随便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好解决,偏偏曾子期又是个难养的孩子,挑嘴的很,如果要尝试新的店家结果不小心踩到雷,那曾子期肯定又要生气了。
  童家威反身把一楼的铁门关上,费了不小的劲,因为那道铁门早就坏了,不用力关上,门锁就起不了作用。
  他和曾子期合租的小套房在二楼,房东是一个老爷爷,会一大早去公园做气功、打太极拳的那种,长得慈眉善目,心肠还特别好,对他们这些房客都挺照顾,逢年过节什么的也都会过来关心,童家威有一晚和曾子期被反锁在外面,房东还特别过来帮他们开门。
  上次听房东说一楼店面租出去了,好像是租给他亲戚的孩子,上星期开始装潢的工程,每天从早上吵到晚上,幸好动作还挺快,前两天噪音就消停了不少,童家威还怕要是再吵下去,作息日夜颠倒的曾子期脸会越来越臭。
  经过一楼店面,门面都整好了,还挺像样,童家威心里好奇,忍不住往里头瞅瞅。
  店里没开大灯,只留了小灯,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吧檯里,像是在煮东西。
  童家威越走越近,最后还靠在玻璃上看,他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乾瘪的胃立刻起了剧烈的反应,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又向前一步。
  门上的竹製风铃受到震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店里的男人倏地回头,目光撞上童家威垂涎的脸。
  「呃……对、对不起,我住二楼,想说……」童家威看清了对方的脸,忍不住叫出声来:「是你?」
  对方身上穿着黑色半身围裙,或许是这几天忙着处理开店的事,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冒了鬍渣,但就算他看起来再怎么邋遢,童家威也不会错认他的脸,对方正是上次和他一起看球赛、还在火车上替他解围的人,童家威惊喜的问:「这间店是你开的?」
  男人只顿了一下,随即对他招招手,并将刚煮好的麵倒进碗里,摆上配料后放上檯面,「我在试菜,你吃过晚餐了吗?要不要进来帮我试试看?」
  童家威对这间店的氛围感到很安心,店里的整体设计带了一点怀旧的风格,摆设陈列都小巧又精緻,他走到吧檯前,挑了个位置坐下。
  「我这两天在设计菜单,但是不太确定合不合客群的口味,你帮我试一下,这碗是酱油拉麵,我研究几个月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喜欢的味道。」男人轻巧的把碗放在童家威面前,童家威立刻眼尖的发现他手背上一道极长的疤痕,虽然顏色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但还是不难想像受伤当下的血光四溅。
  童家威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餐具,先尝了一口汤,又吃了口麵,男人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只是味道确实和正宗的酱油拉麵不太一样,看他刚刚煮麵的过程,也和正统拉麵的烹煮程序不同,童家威舀起碗中的半颗溏心蛋,一口吃掉,半熟的蛋黄在舌尖散发浓厚的味道,蛋白的部分也很入味,让对溏心蛋有莫名执着的童家威满意得不得了,他忍不住开口称讚:「你的溏心蛋超好吃。」
  说着,他回味般砸了砸嘴,又道:「这边靠近学区,放学之后会有很多高中生经过,如果你是晚上经营的话,我建议你的口味可以重一点。」
  或许是饿了,也或许是男人的厨艺确实合童家威的胃口,他一口接一口,不一会儿就碗底朝天了。
  从喝第一口汤开始,男人的双眼就停在童家威脸上,半点都没移开过,他眼里带着兴味,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
  他觉得童家威很有趣,看起来像是有健身习惯的人,身上的肌肉结实得很,身形也不小,这样一个大个儿,吃起东西来脸上的戏却挺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一脸满足,像个孩子一样。
  「我准备卖下午茶和晚餐,菜单里有几道甜点,但是今天没有备料,过几天如果你有空,愿不愿意再过来替我试试味道?」男人双手撑在料理台上,身子向吧檯外微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许多,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小灯,童家威仰头与他对视,两对眼睛骨碌碌地互相瞧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发现对方算是开诚布公的邀请他了。
  「可以啊。」童家威对于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有点不知所措,除了几个老朋友会约他之外,好像还没有其他人约过他,他心里后知后觉的泛起一点欢喜,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叫童家威,儿童的童、家庭的家、威力的威。我在附近的高中当体育老师,没有约会的话基本上晚上都在家,要不然我们加个好友吧!你要试菜的时候传个讯息给我,我马上下来找你。」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体,眼角瞄到一旁的小看板上有个qrcode,便立刻将镜头对准条码,「这个是粉丝团吧?我直接加这个群组喔!」
  男人伸出手,挡住了童家威的手机镜头,他从围裙口袋拿出手机,打开自己帐号的条码,「你直接加我的私人帐号吧,开幕之后所有客人都加公眾群,我怕你的讯息会被洗掉。」
  男人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童家威便没有犹豫,直接加了男人的私人帐号,他点开对方的个人页面,好奇的问:「你上面只写了英文名字,那你中文名字叫什么?上次在警局我没有听清楚。」
  「祁恆,永恆的恆。」
  「那是哪个祁?整齐的齐吗?」童家威又问。
  祁恆对他伸出右手,童家威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搭在对方掌上,只见祁恆翻过童家威的手掌,将掌心朝上,用左手食指在他掌心笔画,一笔一画、不紧不慢地写了个「祁」字。
  「是这个祁。」祁恆道。
  童家威觉得掌心痒得不行,那股痒劲透过手掌还一路痒进心里了,他慌张地抽回手,脑子里好像全是酱糊,一下子说不出话。
  「怎么了?我写得不清楚吗?」
  「没、没有,很清楚,我就是一下子转不过来。」童家威傻笑道,两隻手收进台底下,还不自觉地搓揉在一起,他总觉得那隻被写了字的手还在发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童家威觉得刚刚那个情景很尷尬,好像两个人谈恋爱的人在调情一样,重点是他不是女生、他和祁恆也不是在谈恋爱啊!但是想起祁恆刚刚的动作,还有刚刚他们之间的那股氛围,连他都以为身边要冒出粉红泡泡了。
  童家威偷偷瞄了祁恆一眼,又想起上次在球场上的kisscam,暗忖着难道祁恆是弯的?
  由于童家威在男校任教,各种各样的孩子都看过,其中不乏性别气质偏女性的孩子,这些孩子的性向绝大部分是双性恋,他甚至为许多孩子做过个别諮商,所以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他并不会觉得排斥,只是虽然他不排斥,却也不代表他就是啊!
  童家威暗自搓了搓手,对自己说了一声:没错,我是直的。
  他正想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来的是曾子期,童家威想也不想就按了接听。
  「你是出国去买晚餐吗?都快八点了。」曾子期的声音听不出怒气,但是童家威知道他最无法忍受饿肚子,他现在肯定生气了。
  「我刚刚下来一楼,就是那间刚装潢好的店,老闆请我帮他试菜啦,我马上就去买,你再等我一下。」童家威着急地解释道,作势要离座。
  祁恆手里收拾着檯面,却一直注意着童家威讲电话的内容,童家威一掛掉电话,祁恆便露出微笑,不经意地问道:「女朋友吗?」
  「不是啦!是我室友,我忘记要帮他买晚餐回去了。」童家威从口袋里掏钱出来,递了张一百给他,「一百够吗?」
  「你帮我试菜,不收钱。」祁恆摇摇头,指着童家威吃剩的空碗,「我这里还有剩食材,如果你愿意等的话,要不要带一碗回去给你室友?」
  「这样太麻烦你了啦!」童家威从来就不喜欢佔别人便宜,虽然他一想起刚刚吃的溏心蛋,口腔里就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唾液。
  「现在是饭点,到哪里都要等很久喔。」祁恆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一个小巧的容器,小心的将内容物倒盖在小盘子上,他收回空碗,摆上小盘子,「这是焦糖布丁,也麻烦你替我试吃,等你吃完布丁,麵也就好了,等一下吧。」
  盘子里的布丁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加诱人,嫩黄的布丁体看起来就很软嫩顺口,褐色的焦糖在盛盘的时候包覆了整颗布丁,都不用吃就能想像它的味道,童家威甚至已经觉得嘴里有焦糖味了。
  「那好吧。」童家威拉开椅子,又坐回去了,没发现自己的表情馋得不行,他本身就是个吃货,尤其爱吃甜品,没想到祁恆这么懂他,认识不到一小时就能抓到他的爱好。
  他拿起一旁的小汤匙,轻轻地挖了一角,又沾了一点焦糖,一口送进嘴里,香甜的焦糖立刻冲掉喉头的拉麵咸味,童家威满足的瞇起眼,捨不得一下就把布丁吃完,便小口小口、万分珍惜的吃。
  「其实我觉得不用试吃了。」童家威抿了抿嘴里的汤匙,「刚才的拉麵跟这个布丁我都觉得好好吃。」
  「你很好养。」祁恆说,「我喜欢好养的人。」
  童家威被称讚了,忍不住得意起来,「我真的很好养,我妈说我从小就特别乖,什么都吃,幸好我是体育系的,不然肯定要胖死了。」
  祁恆故意将煮麵的动作放慢,仔细听童家威说话。
  「像我室友嘴就很挑,如果等一下他吃了之后也觉得好吃,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一提到曾子期,童家威就滔滔不绝,「他真的很难养,我们学校旁边有一摊卖炸鸡排的,我之前排了快一个小时才买到,结果我室友才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童家威话匣子开了就停不下来,甚至祁恆把外带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他还没把布丁吃完,童家威没有发现自己对祁恆的戒心有多低,他看着祁恆的脸,就好像面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忍不住把所有事情都向他倾诉,童家威没发现,但是祈恆发现了,童家威的滔滔不绝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祁恆很少让别人像这样的靠近自己,但是眼前这个人他允许,他喜欢童家威一边吃着他做的食物、一边跟他抱怨的样子。
  「对了,可以问你几岁吗?」
  祁恆低垂的眼眸稍稍抬起,笑问:「你猜。」
  童家威细细观察祁恆,他抬眼时额上会出现抬头纹,却不难看,他说话的语气总是沉稳而缓慢,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举一动都有一种成熟的气质,童家威犹豫了一秒,答道:「三十……五?」
  「差不多了。」祁恆说,「我三十四。」
  「那你大我六岁,我二十八。」童家威笑道:「那我应该叫你一声哥才对。」
  「叫我名字就好了,你──」
  祁恆话未说完,门瞬间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衬衫的男人撞了进来,也不管店里有没有人,劈头就喊:「恆哥,出事了!」
  在男人撞进店里的那一刻起,祁恆眼里就没了笑意,彷彿没有把男人放进眼里,他用一旁的毛巾擦乾双手,不疾不徐的将打包好的东西放上檯面,再次对上童家威的脸时,又变回那张温柔的笑脸。
  男人撞进来的当下,童家威吓了一大跳,他偷偷往他身上瞄了几眼,见他浑身湿透,便又往门外看过去,外头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
  「你室友不是还在等你吗?你先回去吧,下次再聊。」祁恆道。
  童家威看两人好像有事要谈,识相的提起要给曾子期的晚餐,对祁恆打了招呼就走,关上门后,他在外头停了一会儿,只见那个男人站在吧檯外,背脊挺得老直,两隻手像小学生一样地背在身后,还紧紧绞在一起,一下左手抠着右手、一下又变右手抠着左手,貌似紧张得不行,童家威看了暗笑,怎么两个人谈话的样子不像朋友,倒像被学务主任训话的学生。
  雨越下越大,远方甚至出现了闪电照亮黑夜,童家威在口袋掏了老半天才掏出钥匙,忽然身后一道惊雷打下来,他浑身抖了一下,钥匙从手中滑落,童家威弯腰去捡,才瞥见袋子里除了拉麵的碗,还装了其他东西进去,童家威随意的翻了翻,发现是刚刚自己极力称讚的溏心蛋和布丁,祁恆竟然偷偷多装了一份给他,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心里泛起一阵阵喜悦,高兴半晌后又忽然一个激灵,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暗骂了一句:「我在乱想什么?」
  太奇怪了,他心里想起祁恆的时候,竟然会不由自主地想笑,童家威回想着,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高二,遇见初恋的时候。
  一想到「初恋」两个字,童家威顿时毛骨悚然,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急急忙忙开了门进屋。
  「干嘛一脸好像吃到大便一样?」曾子期的姿势和童家威出门时一模一样,他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打着游戏,听到开门声也只是抬眸瞥了一眼。
  童家威怎么敢跟曾子期说,他刚刚竟然想着一个男人的脸发笑?
  「没事啦,你快点来吃麵,再放久一点就烂了。」他果断的转移话题,把袋子放在桌上,到厨房去给曾子期拿餐具。
  曾子期坐直了身,翻了翻袋子,把溏心蛋和布丁拿出来,朝厨房喊道:「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童家威从厨房出来,看到曾子期把布丁打开了,急得提高音量:「欸那个布丁是我的!」
  他把餐具给曾子期,从他手里抢回布丁,指着用塑胶袋装起来的溏心蛋,「那个蛋也是我的。」
  「为什么只有你有布丁?」
  「老闆特地给我的。」童家威还嘚瑟起来,他对曾子期挑衅的扭肩摆头,又道:「世界真的太小了,你猜猜看老闆是谁?」
  曾子期打开碗盖,香味立刻扑鼻而来,他试了一口,「不想猜。」
  「那个老闆竟然就是上次在火车上帮我制伏变态的人耶,是不是很巧?他叫祁恆,大我们六岁。」童家威打开祁恆的个人页面给他看,「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曾子期边吃着麵边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是在对着一个男人发情吗?」
  童家威愣了一下,大惊失色的反驳:「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直男!」
  这种反应曾子期看多了,就像喝醉的人永远都会说自己没醉一样,他撇撇嘴,嗤笑道:「可是你刚刚很像我妹对她学长发花痴的样子。」
  童家威吶吶的道:「我、我是因为他请我们吃饭,我觉得他人很好。」
  曾子期对他挑了挑眉,一脸不信的点头:「我相信你。」
  其实童家威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动摇,又不敢去想,索性打开电视想转移注意力,但是手指不断的转台,表面上是在看电视,心里根本还在想曾子期的话。
  「我应该不是同性恋吧?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童家威看着萤幕,两眼却在放空,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曾子期簌簌的吸光碗里剩下的麵条,口齿不清的答道:「同性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望向童家威,诧异地反问:「你是要出柜了吗?」
  「没有啦!你不要乱说。」
  曾子期瞧他瞧了半天,方道:「那我劝你不要乱想,你家只有你一个独子,你爸又是那种个性,他不可能会接受。」曾子期好像想起什么,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无奈:「你高中不是还交过女朋友吗?这样就好了,当同性恋很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童家威听了他一番话,想起许多往事。
  他和曾子期从国小时期就认识了,因为学区相同、成绩也差不多,所以从国小一路到高中都同校,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同班七年,两人可以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曾子期是同性恋,童家威就国中就知道了,某天他跟曾子期一起去吃冰,吃到一半的时候曾子期平静的对他出柜了,当时他还吓了一大跳,因为曾子期在学校常常被欺负,很多同学都说他是同性恋,童家威还替曾子期报仇好多次,没想到那些同学竟然说对了,但是童家威并没有为此而疏远曾子期,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的保护这个秘密,曾子期这些年为了同性恋这个身分吃了很多苦,他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他觉得自己会跑去当老师,都是因为想要保护更多像曾子期一样的孩子。
  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大学时曾子期喜欢上一个社会人士,两人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对方丢下曾子期,跑回家结婚了,那次曾子期还犯贱一样的跑去婚礼偷看,完了拉着他去买醉,醉了之后坐在地上哭,怎么拉都不起来,那天还下雨了,就像每一齣偶像剧一样,失意的人都会边哭边淋雨,曾子期整晚又哭又笑,最后他在失去意识前对童家威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不能结婚?
  从那次之后,曾子期再也没有正正经经的谈过感情,甚至两年前大法官释宪通过,宣告民法违宪、同婚得以合法的时候,他和曾子期聊起这件事,曾子期也只是给了他一抹浅笑,并未多说什么。
  虽然曾子期没有太多表示,但这几年童家威也跟他去了不少次同志游行,他知道曾子期心里其实还是抱持一点希望的,只是不知道机会什么时候会来。
  「喜欢同性或异性又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虽然曾子期那样告诫他了,但是童家威还是小小的反驳了他的话,这话有几分意味,倒像是在替曾子期辩驳的,一个人要喜欢同性或异性,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曾子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低笑一声,拍拍童家威的肩膀,「我只是提早跟你说,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完全接受同性恋,而且你要想,你光是去年跟我去游行就被家长骂了,如果学校知道你是同性恋,多少都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
  如同曾子期说的,社会中还是有许多反同的声浪,尤其童家威工作的场所特别敏感,就算年轻一辈的老师们再怎么想推广性平教育和同志教育,但是由于上级和家长反对而屡次受阻,就算政府再怎么提倡和宣传,学校方面却是窒碍难行。
  去年九合一公投前,童家威和曾子期一起去参加游行,不小心出现在当天的新闻镜头里,被家长发现之后一状告到校长室去,家长主张他的行为会给孩子带来不良的影响,希望学校方面将他停职,幸好他只是参加游行,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所以于情于理学校都没有理由将他停职,童家威记得自己被叫去校长室和家长面对面时,孩子也坐在一边,从头到尾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童家威跟那个孩子感情很好,知道他也是同性恋,只是不敢向家人出柜,那孩子就这样坐在旁边,听着自己的妈妈如何咒骂、污辱同性恋,甚至还说了「我担心我的孩子被童老师性侵」这种话,童家威被骂完全不痛不痒,但是却因为心疼孩子而感到愤怒。
  这个社会对同志有多么不友善,从公投结果和家长态度就看的出来了,公投的前一阵子,童家威和曾子期都收到了许多家中长辈传来的讯息,都是关于公投的懒人包,童家威知道,一定很多人连公投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看了懒人包就随便投下自己的一票,那阵子曾子期还为此封锁了不少人,每天看新闻都边看边骂。
  「后来全校都以为我是同性恋。」童家威好笑的说,「好多学生都偷偷跟我告白,连我篮球队上的都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同志天菜。」
  曾子期哼了一声,损道:「学生有恋师情节很正常,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容易產生移情作用,你不要把自己捧上天了。」
  童家威整个人瘫在曾子期身上,像毛虫一样扭动,大有撒娇的意味,但是因为曾子期比童家威小了一号,所以看上去十分违和,他在曾子期身上鑽来鑽去,最后一颗头直接枕在对方大腿上,手里滑着手机,问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老实说,有没有喜欢过我?」
  曾子期斜睨了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gay里gay气的,一看就知道是0,我怎么可能喜欢?」
  童家威一听就不爽了,直起腰就要理论:「什么0?我怎么看都是1好不好!」说完还不忘秀一下手臂上的二头肌。
  「你跟我争这个有什么用?你又不是gay。」
  「谁说我不是?」童家威下意识就想反驳曾子期的话,话一出口才后悔。
  曾子期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调笑道:「原来你是啊?我竟然都不知道,谁掰弯你的?一楼老闆吗?」
  话题突然扯到祁恆,童家威却不知要如何回应了,他咬咬牙,嘴硬道:「我跟他又不熟,而且我对男的没兴趣。」
  童家威就是这样,嘴里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就是俗话说的口嫌体正直,明明心里在意得很,嘴里却说得蛮不在乎,曾子期也不戳破他,只是暗自叹一声,不要看童家威大老粗的样子,其实心思很细腻,加上他恋爱经验不多,曾子期就怕他也遇到渣男,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忽然伸向桌上的布丁。
  「你不吃我就吃囉!」
  童家威瞬间回过神来,叫着要抢回自己的布丁,两个人为了一颗布丁闹成一团,曾子期趁机挖了一角吃掉,对童家威说:「还是我改天主动去认识一楼老闆,帮你探探口风,说不定他真的是上天派来掰弯你的那隻钳子。」
  「什么钳子啦?你不要鸡婆。」童家威一把抢回布丁。
  曾子期假意语重心长地道:「说真的,你都要奔三了,如果真的没人看得上你,要不要打电话回去叫你爸帮你安排相亲?」
  「不用!现在三十岁还算年轻,何况我爸也不急着抱孙子。」话刚落下,童家威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童家威的爸爸。
  「傻眼,说曹操曹操到,你爸该不会真的帮你安排相亲了吧?」
  童家威白了他一眼,接起电话:「爸,有什么事?」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后,才传来童胜冷硬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妈快不行了,你快点到医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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