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八章热火朝天的义庄
陇右一行,并没有结束。
破败的义庄里,呈现出欣欣向荣,一派死人,棺材堆中,却有忙碌的身影,要是叫外人看到,一定愕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谢九刀整理出来的,一块干净的地儿,小小的一块地儿,还架着一口锅,正大火烧的旺旺的。
初冬来临,粗壮的汉子,却袒露了胳膊,脊背,只着下装,不停地凿着灰褐色的晶体,凿开、粉碎,丢到一旁的水桶里。
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头儿,不停地搅拌着水桶里的水,直到扔进来的碎末溶解得不见,清水变成了灰褐色的。
还有一个女子,用南瓜瓢子,从老头儿搅拌开的水桶里,舀出来一勺一勺黑褐色的水,倒进另一个顶头绷着麻布的木桶里。
直到这个木桶的水半满了,又把这个木桶顶上绷着的麻布拆开,奇怪的是,经由一张麻布过滤后,原本浑浊的液体,变成了浅色了。
这样的过程,经过几次过滤,木桶里的水,彻底清澈了,再把这变得清澈的水,倒进了旁边那口大锅里。
大火熬熬地煮,煮干了,锅里便只剩下一层洁白的颗粒。
每当一口大锅烧干,老头儿就看着那锅里洁白的颗粒,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旁粗壮的大汉,也会瞄上一眼,而后更加卖力地凿着堆成堆的灰褐色的晶体。
女子每次把锅里洁白的颗粒刮下来,收集起来,放在了瓦罐里。
那粗壮的汉子眼皮都忍不住地直跳:“小心点!别撒了!”
而每当这时,女子总会忍不住翻个白眼儿。
终于在第八次,那粗壮的汉子一旁急切的叫着“别撒了”的时候,女子嘴角一撇,蹲在地上,扭头便反嘴一句:
“又不是你家盐,你这肉疼什么。”
“那也是盐啊!还是精盐!你别撒了,多可惜。”
女子一指那地儿堆满的晶石:“这玩意儿,多的是。想要多少没有?”
一旁佝偻着腰背的老头儿难得的打起圆场来:
“别争,别争,这可是稀罕物。有那功夫,咱仨又煮了一锅了。”
不知何时起,这脾气有些怪异的老头儿,便把自己算进了一伙人里,开口闭口“咱仨”。
七天时间过去,连凤丫心满意足地站在了那十三个酒瓶大小的瓦罐前:“九刀,是时候回去了。”
粗壮的汉子擦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就在刚刚,他们煮完了最后一锅盐,他还露着胸膛,初冬,却浑身热乎乎的冒着汗水。
老头儿颠簸着脚,一步深一步浅地朝着两人走来,笑呵呵地开口:“丫头,要走了?”
“是啊,老爷子,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了。”
“你这煮盐的方法,传出去,人人都要眼红了,你就放心老头子我?”这些日子,他从一开始袖手旁观,到后来一起煮盐,这丫头是怎么把那城池外河沟里不值钱的毒盐块儿,变成人人趋之若鹜的精盐的,他可是从头参与到尾,知晓的一清二楚。
“送您了。但您不能外传。这煮盐的方法,我还有大用处。”
女子笑着,一双眼睛,又亮又清澈,不禁让人多看两眼。
那老头儿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丫头倒是慷慨。
“这样啊……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叫我这老头子守口如瓶。”老叟目光矍铄,盯着面前女子。
连凤丫清浅的眼眸,蓦地一抹精光闪过,弯唇笑道:“老爷子,您说说看。”
“老头子跟你走。”
谢九刀眉心一蹙,便驳斥一句:“老不休,要点脸?”还有这样赖着人的?牛眼烁着嫌弃:“你还想赖着我家大娘子?”
那老头冲着谢九刀哼唧了一声,却只盯着连凤丫:“丫头,你看这办法好是不好?”
“这样啊……”
谢九刀瞧身旁女子似乎并不拒绝,顿时一急:“大娘子,谁知道这老头儿的底细?谁晓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老头子我就是个背尸匠。”话到此,顿了下,才道:“丫头,你若是嫌弃老头子我晦气……”
“你是坏人吗?”
老头儿一怔:“老头子背了一辈子的尸体,一辈子只和尸体打交道。”算是好人了吧。
“这样啊。”女子垂目:“那就不行了。”
老头儿稍稍失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是,他是个晦气之人。
也还有不甘,“能问一句为甚?老头子是个晦气人?”
谢九刀冷哼道:“你倒是心里清楚明白,那还问?”
却见女子抬起头,唇角微微上翘:“我不养无用之人。”与尸体打一辈子交道……她唇一撇:“我又不需要你帮我背尸。”
那老头儿一脸愕然,她竟是因为这种理由?
这丫头……挺有趣。
“你家就不缺长工?
老头儿我会的很多。”
“那您老说说?”
她依旧轻笑。
那老头儿便开始细数他会的了:
“长工会的,老头儿我都会。
种花种树的花匠,刨木头的木匠,砌房子的工匠,杀猪宰羊的屠夫,训狗训狼的捕猎人,老头子我都能干。”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那是我赚了?”
那老头儿裂开嘴,两排黄牙特显眼:“老头儿我就好丫头你酒葫芦里的那一口酒。”
连凤丫垂眸……那就不奇怪了,原来是个酒鬼,贪那一口黄汤的。
淮安城里也有一个酒鬼,嗜酒如命,她可知道,嗜酒如命的酒鬼,还真是能够把自己卖了,就换那一口酒水。
再一想,家里还真缺一个长工,这头儿,还挺能者多劳的。
“我家什么都缺,就不缺那一口好酒。”
老头儿闻言,浑浊的眼珠子,瞬间亮堂堂的,喜笑颜开:“丫头这算是应了?”
“应了。”她道。
琢磨着,好像是占了个便宜。
刨去这老头儿背尸匠的这个身份,别说,他一人分担家中几个活计,还真是替她省了好几笔银子。
顿时,心里乐悠悠的。
后来,连凤丫才知道,那花匠,不是她想的那个花匠;木匠也不是她认为的那个木匠,工匠,屠夫,猎人……就没一个和她想的一个样!